act.37
睡吧,睡吧。你在等待着什么?
你知道天很快就会亮。
——你知道这只是一场梦。
睡吧,睡吧,我就躺在你的身边。
我为你着迷,我依然充满惊喜。
——因为你可以很轻易的欺骗我。
“有什么计划吗,船长?”
卢克蕾西亚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由下至上地俯视着脚下的小小村落,眯起眼睛去观察着建筑间是否存在着人影。
“首先能做的只有先跟居民接触,”回答她的人这么说着,瘦高的身影站在她的身旁,不拿刀的左手插进裤兜里,姿态悠闲:“难道你有任何关于’那个’能力的线索吗?”
“……没有,除了你说的所谓的‘宝藏’。”
卢克蕾西亚闷闷地吐了一口气,手又摩挲了一下刀柄。
“那就往前走。”
罗跳下岩石,率先向那个看起来安静得有些过了头的村庄走去:“目前来说我们只有这一个选择。”
卢克蕾西亚点点头,竭力克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这时的惊慌对她来说甚至比她第一次杀人时所带来的更甚。于是她紧紧地跟在罗的身后,手一直紧紧把持着刀柄,像是在寻求安全感似的。
“你觉得海军会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追来吗?”为了缓解这种紧张,她昂起头,不断地朝着罗发问:“你觉得’蛇头’那边的势力还有残党么?”
但是没等到他给出解答,她便已经低头喃喃自语起来,颔首时鼻梁那流畅的线条已经褪去了稚气:
“不……他们没理由只有之前看到的那么一点人,把所有赌注都下到’蛇头’一人身上也太**了,没人会这么干……一定还有其他残余的势力。对吧,船长?”
她抬起头,看向罗线条流畅的坚实下颌,试图从他那里收获些许肯定。
“……为什么要问我?”
“啊?”
他给出的回应冷淡得惊人。卢克蕾西亚警惕地瞥了罗一眼,在他微微眯起的双眼中似乎看不到任何赞赏之意。就在她准备快速地回忆一下她是不是哪里有冒犯到他时,她却看到他原本紧绷的嘴角却突然微妙地松动了一下。
“——你自己已经给出答案了。”
给出这样回答的人淡淡微笑着,甚至施恩一样回过半边身子看向卢克蕾西亚。那把鬼哭此刻被他略微放松地扛在肩上,就像他此刻嘴角的笑容一样随意。就算是帽檐的阴影也无法从这个角度遮挡他挑衅的眼神,他的眼角微微上挑,似乎在无声地向她发出一句问候。
什么啊,你这不是……不需要我的解答吗?
“……哎?”
卢克蕾西亚微微地张大了口,竟无法说出任何话。在她面前的男人向她展示出来的这个角度完美无缺,有升至了头顶的阳光洒在他半边身体上、脸上,明明是逆光下的脸孔却更甚于处在光辉之下。
如果她能看到此时自己的表情,她会发现她眼神是如此的……充满了惊叹,如同看到神迹降临到她面前似的。
似乎有什么火种被这个“神”再次点燃了,那复又燃起的火苗驱散了这座岛屿上四处弥漫的浓雾,也冲淡了卢克蕾西亚上岛以来心里一直存在的紧张和敏感多疑。
如果她再年长一些,再聪明一些,她会狠狠地斥骂一声罗的狡猾。
但是她没有,她从未玩过这种游戏,也无法识别眼前的种种是否只是男人的伪善。
“……海军也会跟来。那天晚上我在翡丽琪看到的那人,他应该没有理由不跟过来,我们跟他对上是早晚的事情。”
于是卢克蕾西亚只是咽了一口唾沫,努力地将身体里那种奇怪的瘙痒感吞进肚子里。她好不容易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从脑子里捡回了之前说到一半就被忘记的思绪:
“如果到时候两股势力都在这个岛上汇集,我们的下场恐怕会很惨。”
她挠挠自己的脸庞,有些羞郝的说,之前一直紧紧握住刀柄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
“是啊。”
听见这话的罗只是点了点头,语气波澜不惊地补上了一句:“所以我告诉过你这个岛有去无回。”
“那你的反应还真是平静啊,你就不怕跟我一个不小心和我共赴黄泉?”
罗的反应让卢克蕾西亚高高地挑起眉毛看向他。她忍不住一个箭步跨到他的面前,试图去窥探他的真实表情:“你和我一样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吧?跟我死在一起,你真的甘心吗?”
“……你与其有空说这种废话,不如省点力气给我把乌鸦嘴闭上。”
不知是因为卢克蕾西亚的言语亦或是因为那座陌生的城镇离他们越来越近了,这个话题罗周身的氛围瞬间再度冻结。之前在阳光下那个扛着自己爱刀的,回头揶揄微笑着的青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神情肃穆的死亡外科医生。
卢克蕾西亚几乎能听到他四周那无形的围墙“咔擦”一声合上的声音,于是她长长地“哦——”了一声后就闭了嘴,只是用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再度紧绷起来的嘴角,在内心偷偷地窃笑。
她能感受到他为她不断放低的底线,这让她感到被包容,被接纳。
于是她总是对试探他的底线这件事情乐此不疲。……这也让她内心某处柔软得像是要塌陷下去一样,还让她身上的某处感觉有种不明的瘙痒感,好像有谁拿着羽毛在挠她的痒痒肉似的。
“到了,先停下。”
罗的脚步突然间停下了。他举起右手示意卢克蕾西亚停下,语气并不是太好。
“怎么,不往前走吗?”
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卢克蕾西亚绕过罗的身影向前看,前方的道路看起来似乎一切正常,一座白色的桥梁架设在地势险恶的山涧间,有瀑布从一旁的岩壁上倾泻而下,汇聚而成的河流从被架高的桥洞下汩汩地流过。
而在这座纯白的桥梁那一端,城镇便近在眼前。
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坐落在山崖间的小镇看上去无比宁静祥和,有几个零星的行人安静地从街上走过,她极强的视力甚至还能看到几间正在开张的小店,店里头摆出来的水果在太阳下一颗颗的反着光。
“……”
这一切都很好,如果不是这里的地形如同一座孤岛一般的话。连接着这座小镇的除了那座桥梁外便别无他物,四周的山峰险峻得像是刀劈斧凿一般,突兀的怪石上像鳞片一样从悬崖上凸起。卢克蕾西亚狐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小镇,再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急吼吼地便冲了进去。她轻轻跳到了一旁的护栏上,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一样本能地警醒起来。
“这里的地形实在是……”
“——实在是易守难攻。不,不仅仅是地形的问题……”
身旁的人似乎完全能明白她在想什么,轻而易举地便接上了她的话头。后面的语句被他的低头沉吟给吞掉,但卢克蕾西亚却默默点头,对罗没有说出口的话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