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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16-11-06】塞壬需要医生 (原创女主)(瞎特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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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么?”
缇亚嘴角的奇怪笑意引起了罗的注意,他随口问了一句,语气懒洋洋的。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你家那个小**在外面玩呢,你要不要去找她?”缇亚指了指窗外那片明亮的灯光,嘴角狡黠的笑容半露不露:“女孩子不看着可是会跑远的哦,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随随便便被人拐走的人没有留在我身边的必要……”罗皱了皱眉,不知是听出了缇亚的弦外之音还是干脆就懒得去理:“由她去吧。”
“好吧,”缇亚耸耸肩,“我还以为那个女孩对你来说有点特殊呢。”
她说这句话的口气简直像个二流子,专门对男女关系指手画脚的那种。缇亚的这句话果然踩到了罗的界线,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表情稍显不悦。
“别擅作主张下判断。”他说。
说完这句话后罗的坐姿改变了,他的双手交叉置于身前,微微低头的动作显得他的眉骨很低,压得他的目光都变得锐利起来。
“哦?所以说我说错了?你对她好连我都看得出来,否认是没用的,罗。”
还未等罗回答,缇亚便迅速地又接上了一句话:
“我认识的‘特拉法尔加·罗’可不是一个会回头找女人的家伙,还是为着另一个女孩。”
“……就近的选择只有你这里,”说到这里,罗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些许不耐烦。他抬起头横了缇亚一眼:“她只是一个平添的麻烦而已。至于其他的……我没必要解释给你听。”
他的解释无懈可击,坐姿沉稳,缇亚找不出可以任何反击他的话语。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有人曾对她说过,“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而她现在的手指已经因为长期的劳作而布满皱纹,指关节都是尖锐的老茧,握拳时甚至会摩擦到自己的手心。
这是她的手,为了养活自己和儿子而奋斗。而卢克蕾西亚的手……她在换衣服的时候有幸见过几次绷带下的真容,旧伤重叠着新伤盘踞在那不大的手掌上,她甚至看不清上面有没有留疤。
“只是一个麻烦……而已吗?”
房内时钟的指针“嚓嚓”地走着,忠实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缇亚听着这声音却只觉得厌倦。她轻轻地说,声音里透出一股倦怠的意味:
“……也是,女人总是麻烦的,对于你们男人来说。”
“你没有必要借题发挥。”这句话引得罗抬头从帽檐下看了缇亚一眼,那一眼中含着淡淡的讥诮:“有些事情是你想多了。”
不,这绝对不是她想多了。
缇亚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她有很多话想一股脑地朝眼前这个男人砸过去,她想用尽全身力气撬开他迟早会害死自己的心防,却又不知如何表达——
因为特拉法尔加·罗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和卢克蕾西亚的关系存在畸形之处,又怎么会不知道事态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他是个聪明人。他一定早都发现了全部,只是打算就这么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为他自己。
两人之间的战局偃旗息鼓,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再说话。缇亚的眼神盲目地在窗外游离,游离过那一片片的房屋,最后降落在喧嚣最盛、灯火辉煌的那片地方,那片地方亮得像是有太阳和月亮同时落在了这个小小的岛屿上。她想起了跑去玩的路克,又想起了那孩子那天问她的话:
【“妈妈,那个姐姐在干嘛?她为什么要活动,她不是个病人吗?”】看到卢克蕾西亚在院子里活动的路克非常疑惑,他跑来拽着她的裙摆问她。
【“她确实是个病人。”】她那时候似乎是这么回答他的。
【“那她为什么还在活动?”】小男孩口齿不清地指着庭院里头的卢克蕾西亚:【“她不怕自己病得更加厉害吗?”】【“她不怕这个,宝贝。”】
【“那她怕什么?”】
记忆遥遥地回到那天,母子俩的眼神都放在卢克蕾西亚那黑鸦鸦的头顶上,那头发在阳光下被太阳打出了一圈光晕,显得她的身影像是一朵脊背永远直指太阳的向日葵。
……也像向日葵那般极端,目光只追寻着太阳。
【“她怕自己不够厉害了,”】她那天是这么做出总结的,她斟酌了一下词语才能将她领会到的事实换了一种简单的方式说出口:【“她觉得自己一旦不厉害了,就会没用了。”】
【“那没用之后呢?”】
【“没用之后——”】
没用之后,这个女孩还能何去何从?一把生锈的刀、一把无柄的战锤,他还会将她握在手中吗?
缇亚轻轻地叹了口气,微微阖上了双眼。
我该怎样才能回报你的恩情,卢克蕾西亚?给你穿上衣裙、头簪鲜花吗?那于事无补……
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IP属地:广西1271楼2017-06-11 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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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存稿发完了,还有半章。能起得来就明天写,起不来就……就拖着吧。庆典之岛的内容比我想的还要多,烦死了……


    IP属地:广西来自iPhone客户端1272楼2017-06-11 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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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9 03:3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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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认识我?”以熙熙攘攘的庆典作为背景,一道温和的男声在卢克蕾西亚身前响起。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向她搭话的人,满脑子此刻只有唯一的一个想法:
      她今晚不应该出门的!!!
      “…女士,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在她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瘦削的年轻人。他比卢克蕾西亚高上了许多,此时正以一副居高临下、饱含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他之前的手还礼节性地搭在她的肩膀上,但现在却像嫌弃卢克蕾西亚似的轻轻互相掸了掸,尽管他带着一副白手套。
      “……”
      看到这个小动作的卢克蕾西亚在心里悄悄地给他翻了一个白眼,嘴上却一声不吭。她在“你怎么也来了”“是你”这两句话溜出嘴巴后便死死地咬住下嘴唇,只是眨巴着眼睛,装出一副无辜小镇少女的神态。
      “请您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之前见过吗?为什么您一副认识我的模样?我确定我在这里没有熟人。”
      年轻人的目光变得严肃又疑惑,他站直了身体,下意识地将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左手紧紧贴近了裤缝。卢克蕾西亚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他肩膀处的肩花和他手下的刀柄,心里暗自冷哼了一声。
      终于查到这里来了啊……我该说你们的动作快还是慢呢?
      “哎,我看错了。”
      卢克蕾西亚故意慢吞吞地说,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涡。她学着她先前看到的那帮小姑娘那样晃了晃脑袋,将脑后的丝带拉到胸前绕着手指头把玩着,“你长得有点像我以前一个朋友——特别是鼻子,长得一模一样。”
      解释得不多也不少,这个不算蹩脚的谎言还有些许细节,让她的话还算有可信度。更何况她还做足了一副小女儿的神态,跟那些小镇女孩像了个十成十。在她对面的年轻海军看起来仍旧在怀疑,却已经收敛了原来那种剑拔弩张的姿态,他将左手放在胸前,身体朝卢克蕾西亚微微弓了弓:
      “不好意思,打扰了。您看向我的表情实在太过惊讶,请恕我多问了几句。”
      就在他弯腰的那一瞬间,他背后的两个大字便明晃晃地暴露在卢克蕾西亚的眼前。
      那是【正义】。
      此前,这两个字曾隔着燃着火的港口刺痛了她的眼球。烈火熊熊燃烧,不长眼睛的火炮一个接一个地落下遍布平民的港口,而这群背负着“正义”两字的人却只是为了抓住一个海贼。更可笑的是,他们找的那个海贼却是死在一个另海贼的刀下——死在她的刀下!
      在那个年轻海军将背部弓起向她弯腰的那一瞬间,卢克蕾西亚微微扯了扯嘴角,刚刚虚假甜蜜的笑容瞬间变得凉薄冷酷,透露出一丝阴森的海贼味儿。
      海军,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你和你的刀……
      卢克蕾西亚的视线微微瞥向他腰间的那把“卑弥呼”,那把刀的白色刀柄正在灯光下反射出妖冶的光,看上去便让人觉得“妖刀”之名名副其实。
      ……你们都太过显眼了。统统一身白,是怕海贼认不出你们吗?
      “不过,既然今天有缘遇到,我便想问您几个问题。”
      那名海军直起身子推推眼镜,在起身的时候便直面上了卢克蕾西亚的脸庞。卢克蕾西亚毫不忌讳地直视着他的双眼,小手还在身前的丝带上绕啊绕,神情显得胆大而无垢:
      “你说吧,到底什么事啊?弯来绕去的。”
      女孩的双眼黑的能倒映出整片夜市。面对这样的眼神,饶是少年老成的海军青年也下意识地红了脸,他举起拳头放到嘴前咳了咳:
      “我想问一下您——”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再接下下句话的时候目光却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我们在追捕一名男性海贼和一个年轻女孩,两者都是黑发,”他的目光掠过卢克蕾西亚被盘起来的黑色发辫,“女孩很年轻,男人大概在二十五岁上下。你们镇子里最近有什么外来者吗?”
      他的尾音放得很轻,句尾拉得很长,跟他的目光一样意味深长地游离在卢克蕾西亚全身上下。
      很好,他果然还在怀疑她。
      听闻此言的卢克蕾西亚心里咯噔一下,心中那大作的警铃几乎要隔着身体传出外界了。尽管她内心狠狠地往下一沉,但她却没让整个人如同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死死地卡了壳。
      她动了起来,竭尽自己全身的力气:
      “‘外来者’……吗?这个词可真稀奇哎,让我想一想……”
      卢克蕾西亚将手放在嘴唇下方,托着脑袋做出一副思考的姿态:“我们镇子最近因为庆典的关系有很多外来者,不过听爸爸妈妈说一般都是聚集在港口,可能早上开船来下午就开船走了。”
      “港口?”年轻海军有些激动地上前一步,“我们的人在那目击过那名海贼的出现……你还有别的线索吗,关于那个年纪轻点的女孩?”
      “没有了,”卢克蕾西亚朝他吐了吐舌头,扯了扯裙摆做出了一个屈膝礼,“这么多陌生人家里人可是不允许我乱跑的,你找错人啦,先生。”
      “您说得对,是这样没错。”
      得到这个消息的海军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他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表情仍然很有礼貌:“是我叨扰了,小姐。请您继续享受这个庆典吧,祝您玩得愉快。”
      说完他转身便走,长长的白色披风潇洒至极地在夜风中甩了个圈,背影挺直而优雅。卢克蕾西亚看着这个背影,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朝他喊了一句:
      “您如果要找女孩的话,我们岛的女孩可个个都是美人哦!包您满意!!”
      年轻人的背影趔趄了一下,他朝卢克蕾西亚无力地挥了挥手,一头淡得接近白色的金发在霓虹灯下显得有些许狼狈。他的身影几个辗转,转瞬间便消失在人群当中。
      “哈哈哈……”
      卢克蕾西亚轻声笑了笑,她蹦蹦跳跳地走了几步,先去一个水龙头旁边喝了点清水,又接着去旁边的摊点上买了一个伟饼,缇亚给她在口袋里放了些钱。
      “我开动啦。”
      坐在喷泉旁,卢克蕾西亚大口咬下手中的伟饼。然而在她的嘴唇触碰到小馅饼的那一霎那,她才惊觉自己的背部已经布满了冷汗。背后的后怕一波波地翻滚上来,让她连深吸气的动作幅度都不敢太大,只是装着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将口中的东西嚼碎咽了下去,机械得如同再嚼一块肥皂。
      说句实在话,她现在连她最爱吃的伟饼是个什么味都尝不出来。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嘴唇也是。她竭力克制住自己手指的颤抖,再次咬下一大口伟饼,狠狠地将它甩进自己的胃里。
      ——真是差点就露馅了!!
      之前的大脑完全就是一片空白,卢克蕾西亚完全是在凭借着本能去应对那个海军的盘问。此时坐在喷泉边,所有后怕的冷汗被夜风一点点地吹回毛孔里,她才能从空气中抓回自己惊恐的魂魄、有点余力去回想自己之前说了什么。
      她之前说的……没什么破绽吧?
      卢克蕾西亚又咬下一口手中的馅饼,将自己说的每个词、每句话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之前对话的碎片一个个掠过她的脑海,无用的信息被她一点点过滤了出去,有用的被她抓住,一句句地排列了下来:
      “我们在追捕一名男性海贼和一个年轻女孩——”
      这么说,他们将她和之前死去的“卢克”联系在一起了?


      IP属地:广西1295楼2017-06-19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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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了这点可能性,卢克蕾西亚的手指神经质地扣进了柔软的面饼里。她下意识地举高了伟饼,防止自己惊恐的神情被人看到:
        之前在“初始之岛”遇到的那批海军已经被他们杀干净了,应该已经没有人能够将她的情报再传递出去……更何况,连那个带队的海军头子对她的称呼都是“那小子”!海军里应该没多少人知道她是“卢克”,为什么这个年轻海军会知道?
        ——难道海军的政策有所改变吗?他们准备将“卢克”还活着的事情公布于众?
        这个想法已经足以让卢克蕾西亚的恐惧重新涌上头顶,但是那海军还无意间透露的另一个信息却让她更加不安:
        他们的人在港口看到过罗的出现。
        他为什么要去那里?以他的资质,又怎么会被海军发现?
        这个信息是真是假,如果是假,是不是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那个海军在试探她?
        如果不是……
        卢克蕾西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剩下的所有饼子连带着对罗的怀疑都一股脑塞进自己的嘴里,她大口大口地嚼着,如同生嚼着敌人的血肉。她感到不安,非常的不安。这不安感并非是只针对自己的未来,她还感觉到有几双视线正深深浅浅地落在她的身上,或近或远。
        她没有感知色霸气,也并没有抬起头观察四周,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周围有什么人正在窥探着自己。
        海军少将果然没那么好打发!
        她轻轻地从鼻孔中出了一声冷气,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站直伸了一个懒腰,还动作娇气地拍了拍身上的食物残渣,小姑娘气得不得了。顶着那些监视的目光,卢克蕾西亚狠狠地将胃中翻滚的酸水和着不安一起压进了胃里。她的手还是有些抖,脸上正因为紧张有些发烫。可是她却无比清楚地知道她此时不能回缇亚的家。所有不寻常的举动都会引起那帮海军的注意,他们会顺藤摸瓜地揪出缇亚的小屋。她和罗倒是没关系,两个亡命之徒大可以继续流浪。
        可是缇亚和路克……他们会被她拖累的。
        卢克蕾西亚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左手掐住自己的大腿好让她不要发抖。她将脸一口气埋进旁边的喷泉中,努力平复自己热得涨痛的大脑和疯狂跳动的心脏。将脸埋进泉水里的时候,她的表情是像个懦夫。但是当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她的面色却一切如常。
        “接下来去哪里玩好呢?”
        从水中冒出头来,卢克蕾西亚将湿漉漉的额发并着脸上的小水珠一并甩到脑后,她扯起自己的裙摆,学着那些小姑娘转了一个圈。她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淡地微笑,像只小鸟一样扑棱棱地飞向了庆典。背对着那些秃鹫一般的目光,她皱起眉头,神色狠戾,大有一种要跟他们硬干到底的气势:
        不就是一群跟踪的海军吗——?要跟就跟好了!
        她重新走进了闪烁着彩色灯光的街道。悠扬的小提琴还在响起,但卢克蕾西亚此时的心态却和刚才大不相同。她再也没有了刚才随意玩乐的心情,而是规规矩矩地走着、装着,将之前真实的自我全部装了起来,藏进了一个“普通小镇女孩”的壳子里。
        她学得很好,也学得很快。尽管她只是在普通的走路,但她的眼神却敏锐地一一扫过那些路过的姑娘,不动声色地学着她们的思维、习惯,甚至玩游戏时那些笨拙的动作。
        她甚至还学着那些小姑娘一样爱美,肉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点贝里去买了一个新的花环,叠加在自己的头上。
        “很漂亮哦,小姑娘。”
        “谢谢婆婆,”卢克蕾西亚笑眯眯地掐着嗓子和卖花的老婆婆闲聊,“您的气色比上周好多啦~”
        身处这样的境地中,编造着一些假话。此时再也没人能给她出谋划策,也没人能给她收拾说错话后的烂摊子。卢克蕾西亚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肋骨下跳如擂鼓,扑通扑通地,震得她半边身子都麻了。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些目光在跟随着她移动,如同光束般聚焦在她的背上。
        但她死死地维持住自己的表情,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要露出任何破绽。
        “——哎呀小姑娘,可惜了啊!”
        弓箭游戏的摊主见卢克蕾西亚多次射不中靶心,有些惋惜的将飞偏的箭矢一点点地拔了下来:“要不要再试一次呢?”
        “不用啦,”卢克蕾西亚扭了扭手腕,作出一副很疲累的样子,“反正我也射不中……这个弓太难拉开了,好硬!”
        但是玩具弓的弓臂就算再硬,又哪里会比真的弓强度更大呢?
        没人能比她本人更清楚她真正的实力。尽管如此,她还是表现出一副没有力气的样子,不高兴地撅着嘴揉手。看到卢克蕾西亚这副表情,摊主还是好心地给她送了一个小小的小熊玩具。卢克蕾西亚拿着那小熊高高兴兴地走向下一个摊点,这次脸上的表情是真有些高兴了。那只小熊只有巴掌大小,白色的,隐藏在毛发中的豆豆眼亮晶晶的,穿着黑色的戴帽子外套,外套背后有一根短短的挂绳。
        你有点像贝波,是不是?
        她小小声地在心里跟自己说,伸出指头轻轻点了点那个小熊的鼻子。在周围有这么多人监视的情况下,她连“贝波”这个名字都不敢说出来,因为她不知道那些海军的见闻色到底强到什么程度了。在桅杆上长大的小怪物从来就没有这么憋屈的时候,不仅要装成一个平凡无奇的柔弱少女,甚至连玩都不能好好玩了!
        卢克蕾西亚其实很想抱怨,但她还是顶着被监视的巨大压力若无其事地玩了下去。


        IP属地:广西1296楼2017-06-19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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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可惜啦,差一点点就拿到鼓励奖了。”这是投球游戏的摊主对她说的,她投的球十个只中了三个,连半数都没到。
          “没事,没事。”下一次,拳击器的摊主拍了拍卢克蕾西亚的肩膀,说:“女孩子力气都是小的,下次叫你男朋友来就好了!”
          卢克蕾西亚挠了挠脸颊礼貌的对他们笑笑,什么话都没说。在她的努力下她打枪打不中,投球投不中,干什么都不太行。就算行,成绩也不出色。没人能看出来她身上的力气,也没人知道她其实是个会打枪,会射箭,能将一个空酒瓶准确无误地扔进船上的炮筒里的海贼。
          她在今晚并没能成为一道如同电焊般闪耀的弧光。第一次有着这么少见的、能盛装出行的游玩机会,她却选择了将自己灰扑扑地埋了起来。
          在又输了一个游戏后,卢克蕾西亚轻轻地从高高的舞台上跳了下来,小熊玩偶孤独地在她小手指上晃来晃去,这是她今晚得到的唯一一个奖品。她轻轻地吐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惋惜,这次不是她装的,是她真正地感到惋惜。
          毕竟有着这样的人生,谁知道她以后还有多少次这样的机会能游玩呢?以后连流浪到哪里去都不知道,说不定还会什么时候小命不保了,随时被海军关进大牢砍掉脑袋。
          这样的想法虽然微弱,却已经足以狠狠戳进卢克蕾西亚的内心。她放慢了脚下的步子,缠绕在她手指上的小熊停了下来,不再随着她的步伐而摇晃。
          为什么那些姑娘可以毫无顾忌的游玩,回到家就有热热的洗澡水和家人在等着她们?
          夜色已渐深,寒气开始从四周渐渐向卢克蕾西亚侵袭。她放慢了脚下的步子,远离了那些热闹的摊位,静静地走到一个长椅上坐着。之前所有炫目的灯光在这时都变得索然乏味了,她看着那些颜色各异的灯泡一闪一闪,只觉得那是无数双嘲讽的眼睛。
          你看,你只有一个人!它们扎眨着眼睛向她大笑:你没有可以安心回去的地方,那个男人身上的疑点都要摆到你眼前了,你却还装作视而不见!
          “扑通。”
          连反驳自己内心的力气都没有了,卢克蕾西亚破罐子破摔的往后一仰,躺倒在长椅上。她能感受到周围监视着她的的视线在渐渐地远去,却连开心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也没有再回去好好玩一把的打算。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人生呢?明明说了好要好好活下去,为什么脑子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有消极的想法?
          卢克蕾西亚自己问着自己,但却找不到答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而且是那么的不一样。她们的人生几乎就是两个极端,她们走在正道上,而她相反,几乎是背道而驰般越跑越远。
          夜间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卢克蕾西亚吸了吸鼻子,自暴自弃地拿下头上的花环掷在地上,因为它们在头上真的相当硌得慌。她觉得心脏那里酸得难过,但却说不清为什么会难过。她想将这样可笑的情绪跟着先前的害怕和怀疑一股脑的压下去,可是那些微妙的情绪却像雾气一样怎么赶都赶不走,反而越变越浓、最后爬上了自己的鼻尖。
          “卢克蕾西亚,你真是太逊了,你是个笨蛋,没人要的那种!”
          她将胳膊横在自己鼻前,瓮声瓮气的说。今晚所有的情绪在此刻都重新翻滚了上来,对海军的愤怒,对自己未来的担忧,对罗的怀疑在她的肋骨下来回晃荡,激起巨大的、空洞的回音。那些糟糕的情绪像深海海妖的触手一样,紧紧扼住她的咽喉将她深深拖入海底,那强力的窒息感让她喘不过气来。
          于是她就那么像具死尸一样躺着,说不上是希望自己能够再坚强一点,还是干脆就软弱地期待着有人能来拯救一下自己。
          然而,就在这时。
          “——只是输了游戏而已。就值得你那么沮丧吗?”
          一把年轻的嗓音响起,冷冷清清的,声线非常清朗。这种清冷的声线听起来似乎非常熟悉,卢克蕾西亚愣了一下,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像触了电一般猛地坐起身,双眼带着企盼看向来人,之前的阴暗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IP属地:广西1297楼2017-06-19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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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头淡金色的头发和一张五官俊朗的脸庞。
            先前见过的那名年轻海军正笔直地站在她身前。他的左手正经地放在胸前,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不冷不热,让人觉得温度正好:
            “我看到你在这里躺了一会了。这么晚,女孩子一个人可不安全。”
            “啊,啊……没事,没事。”
            卢克蕾西亚收回了在空气中上下飘忽的眼神,回答他的语气很是敷衍。她竭力压下语气中的失望,却仍然止不住胸口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那里空空落落的,似乎一下子被挖走了一大块东西。
            “是我,看来让你失望了?”
            她的小动作引起了那名海军的注意,他略微欠了欠身,语气中带着揶揄:“今晚你等的人没来吗?”
            “……没有。”
            卢克蕾西亚阖上眼帘淡淡地说,连自己也说不清她想回答的是“她没有失望”还是“她今晚没有等人”。她从长椅上站起来拍了拍裙子,打算尽快打发掉眼前这个海军、解决这个索然无味的夜晚。
            “我要走了,晚安。”
            眼看着卢克蕾西亚就要转身离开,那名海军却叫住了她,语气有些焦急:
            “——请等等!”
            卢克蕾西亚面带疑惑地回过头,侧身看向他。她纤瘦的小腿从打着结的两片裙摆下伸出来,在夜色中如同两截新剥的、洁白的笋。那样的景色很美,年轻的海军视线刚刚落到上面,就如同被烫到了一样快速挪了开来,他局促不安地嗫嚅着,想将视线放在她的脸上,却又在看到什么后再度被刺得身体一缩。
            “你到底想说什么?没事我走了啊。”
            等了一会也没等到他的话,就在卢克蕾西亚感到百无聊赖,想结束这段无趣的对话的时候,那名海军却有些犹豫地顿了顿,开了口。他取下了自己脸上的眼镜,露出了一个有些许腼腆的笑容:
            “今晚在下耽误了你些许时间,实在非常抱歉。能否让我做出些补偿?”
            “哈啊?”
            听到这句话的卢克蕾西亚愣住了,她回头看向夜色中向她发出邀请的男人,第一次认认真真、不带任何成见的端详他。夜色中,那名海军制服笔挺笔直、一丝皱褶也没有,挺直的身躯在似乎能散发出照亮黑夜的微光,他看向卢克蕾西亚的神情十分认真,她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看着她。这样的眼神带着其他一些情绪在,这种……带着点欲求的,对他人有所企图的眼神。
            这种眼神似乎只有男人独有,帮助他们向其他女人散发着荷尔蒙。
            但是没用,卢克蕾西亚的表情如同看到了一只有着四个角八个尾巴的海王类爬上了岸,正穿着长裙在她面前翩翩起舞。
            哪个海军会脑子被门夹了向她发出邀请——?!搞没搞错,她可是海贼哎!
            他们两个人物种都不同啊!!!
            几行大字在卢克蕾西亚的脑子里加粗加重划过,但她一时之间却没有说话。同样的,年轻的海军也没有。他忐忑的的等待着,想伸出手却又不敢,只期盼着眼前这个让他留意的小镇姑娘能答应他的邀请。两人沉默间,背景的景色却十分美好,简直如同一幅凝固的、色彩缤纷的油画:
            各色灯火在他们背后闪烁着,迷人的音乐遥遥地传来。庆典远远没到结束,一切开始都还来得及。
            ——直到卢克蕾西亚轻轻开口,花瓣似上翘的嘴唇里吐露出一句极其有杀伤力的话:
            “海军都是这么泡妹子的吗?”她说,之前一直掩盖着的小混球气质终于在这时候流露了出来:“不费一枪一炮就想把妹子拿下?”
            轰————!!
            独属于小怪物的唇舌炮弹终于出击啦!
            炮膛已热,飞出的炮弹将对面的海军打得措手不及!
            砰!炮弹爆炸啦!
            卢克蕾西亚在留下这么一句有些黄爆的话后转身就走,徒留被这句话轰炸得灰头土脸的海军站在原地发愣。而她却连一句话都懒得再跟他虚以为蛇,只是拍拍屁股就打算打道回府。
            她才不想管她的前后性格是不是反差太大呢,只要他不把嫌疑打到她头上来……那就随他的便!连邀请都向她发出了,她就不信他还在怀疑她?
            她要回家了,卢克蕾西亚想,反正他也不会来。
            这个突然冒出来这个念头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在原地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向前走。
            他不来找她……找她的人不是他,她居然会觉得……失落?
            “就算如此,那也请让我送你回家吧!”
            那名海军在她身后喊出这样的话,听到这句话的卢克蕾西亚走得更快了,两条纤细的小腿迈开了最大的步伐,想尽最大努力将那个喋喋不休的男人甩到身后。不过他似乎跟她硬杠起来了,她听得到他鞋跟的敲击声“哒哒哒”“哒哒哒”地在她身后响起,绵延不绝,怎么甩也甩不掉,啰嗦得像他本人一样。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男人?在两人无声的竞走中,卢克蕾西亚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世上的其他男人就不能像那谁一样,说话和做事都干脆利落一点吗?
            ……等等,自己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船长。
            这个词连带着特拉法尔加·罗的脸浮现在她脑海里。黑眼圈、金耳环和小胡子,面色差劲、说话很烂,对她时好时坏的。
            卢克蕾西亚的呼吸一滞,但她却浑然不觉。她走得依然很快,她一脚踩过自己之前坐着的小小喷泉,像一道劲风一般掠过之前投球游戏的摊子,那里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游戏,没人记得之前有个玩得很烂的女孩子来过。她穿过人群,视线在一张张灿烂笑着的笑脸上短暂停留又移开,他们笑着闹着,却统统跟她自身无关。
            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她……她为什么会觉得心脏有点空空的?
            少了什么?
            她的脚步慢慢停了,最终神色怔忡地站在原地,低着头。
            “你,你一个女孩子走得也太快了,”终于赶上了这个走路像飞一样的女孩子,年轻的海军动作轻巧地绕到她身前,低头看向卢克蕾西亚的神情十分认真:“我知道我的表现很差劲,但我不是什么坏人。请相信我,我此刻对你绝对没有坏心眼。”
            “我看到你今晚输了很多游戏,很不开心。无论如何请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好吗?我的问话冒昧了,我很抱歉。”他的话语中有些恳求的意味,甚至还有些自责:
            “我可以帮你赢得任何一个游戏,作为补偿。”
            “……”
            听到头顶上的聒噪声终于停了,卢克蕾西亚才抬起头看向跟她说话的人,神情有点恍惚。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男人的脸庞,灯光从他脑后打来,她想他的脸应当能称得上“好看”了。
            但是,她不是为他而来的,她想在此时看到的脸不是这张脸。
            这里少了一个人,那个本应该她喊死喊活都要拉他来陪她的人,他不在这里。
            为什么是你呢?
            卢克蕾西亚的神情真切地变得难过了起来,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将所有可能暴露情报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只是一个人暗自难过着。
            为什么在我明白了什么事情的现在……“你”不是你呢?


            IP属地:广西1298楼2017-06-19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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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铛~铛~铛~~”
              清冷空荡的小屋里,钟鸣在几堵墙壁之间回荡,使这间屋子更显寂寥。
              “午夜十一点了。”
              听到这钟声,缇亚抬起头看了看壁橱上那口忠实的老钟,笑了笑:“夜深了,是时候把外面的小孩子和姑娘牵回家了。”
              听闻此言的罗低低地嗯了一声,仍旧在用单手撑着头看着桌上那一点跳动的烛火,姿势未动。这一豆昏黄的烛火跳动了多久,他就无言地注视了多久。但他的眼神却说明了他并不是在发呆。他看着火苗的眼神会让人觉得他一定在片刻不停地思考着什么,似乎有刀光剑影和过去的大火从他的双目里游走而过。
              缇亚凝视着他的双眼,如数家珍地将他的睫毛一根根数过。从数年前她见他的第一眼起就知道这个男人有够无情,他是那种上天本来就没有赐予他多少感情的那种人,他那些稀薄得可怜的爱意甚至连施加给自己都不够。
              因此,还有谁能够去跟他抢夺他那点真心呢?
              “你们什么时候走?”
              一片沉寂中,缇亚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
              “……等她情况好转就走。”
              罗的黑眼珠缓慢地转向缇亚,从帽檐的阴影下。他的视线毫不留情地在她的脸上巡游而过,似乎在揣测她这么开口的用意。
              “这么说,你们这几天就会离开了。”
              “我说了看情况——”几乎在缇亚说完话的同一时刻,罗就很快地对她的话作出了反应:“为什么说这几天?”
              “因为我看卢克蕾西亚的情况好得差不多了啊,她前几天就开始复健了。”缇亚状似无意地说,给桌上的油灯添了点油,从油灯那浑浊的挡风玻璃下小心窥视着罗的表情:
              “似乎是为了早点离开这里吧,她担心自己拖累你的脚步。”
              这句话终于引得罗的语速比起低头沉默要更快:
              “我没让她那么做。”他皱了皱眉头说,表情像是看到了一道缝合得难看极了的、他完全无法容忍的伤口:“她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做,她是笨蛋吗?”
              最后一句,他的语气中带着嘲讽和些许不耐。这样的感情因素终于让他活了起来,而不像一个只会冷冰冰的思考着权谋的机器。
              “是啊,她就是个小笨蛋。”
              缇亚柔柔地笑着,叹了口气。此时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宛如在聊天:“心思还是太单纯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在这片吃人的大海上活下来的。”
              “呵……”
              听到缇亚的这句话,罗笑了。那那一声轻笑中虽然饱含着嘲讽之意,但他毕竟是笑了。
              “言过其实。”
              他笑着说,脸上是淡淡的、残忍的微笑:“小看她可是会吃苦头的。”
              “为什么?
              ”“因为她做事毫无规律和逻辑。”
              “哈哈哈哈!”听到这话,缇亚抚掌大笑,在大腿上拍了几下巴掌:“你在她身上吃过很多苦头吧,罗?”
              罗避开了这个问题,没有回答。他只是环抱起双臂,阖上双眼,脸上犹挂着一副无可奈何地笑意。
              “那你为什么还要管她?”笑完了,缇亚清了清嗓子,正儿八经地坐好:“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可是很难管的,你一个大男人管一个未成年女孩,多不容易啊。”
              在罗还没接话的时候,缇亚紧紧接上了一句话:
              “所以你如果嫌麻烦的话,要不要干脆丢到我这里来?”
              这句话一落下句点,房间里的氛围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缇亚亲手将方才他们一同烧红的、如同热炭般的话头掷进了冰水中,哗啦一声,那蒸腾起的烟雾迷了房间里每个人的眼,使得罗微微眯起眼睛,看向缇亚的眼神变得难以莫测了起来。
              “……在你这里能做什么?”
              他薄薄的、形状锐利的嘴唇轻轻开合,神色有些微变化。“
              唔,说不好,”缇亚微笑着盯着罗,手指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我可以让她有个平稳的生活啊,不用浑身刀伤剑创的,至少能让做一个平凡的姑娘,这也是我回报她救我一次的恩情吧,好歹我也希望她能过得好点。”
              “你连你自己都自顾不暇。”
              罗冷冷地说,脸上的表情变得不悦了起来:“在你这里……她能做什么?她只会越来越软弱而已。”
              似乎是将什么原本要讲的恶毒的话吞下了肚子,他凸起的喉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向这样一位老熟人动出口头上的刀子。但是缇亚用膝盖想就能想到罗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她挑高了眉头,内心的怒火“哧”地一声就被点燃了。
              “什么叫作“在我这里她能做什么”?你以为我是要教她做那事吗,特拉法尔加·罗?算我多管闲事了,但是是你们先来到我的地盘的!”
              缇亚纤瘦的身体里现在却好像有一头母狮在咆哮,她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惊得那油灯的火苗都跳了跳。
              “你以为我想管卢克蕾西亚吗?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缇亚的语速越来越快,她干脆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罗:
              “——这女孩在世上大概就没有亲人了!!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想把她随便揉捏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方的圆的扁的,她完全按照你的意志长,对不对?你到底算什么?算她的船长、医生,还是’主人’?天知道我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畸形的关系!”


              IP属地:广西1299楼2017-06-19 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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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句都在为下一句的攻势积蓄力量,缇亚阴阳怪气地朝罗竭尽所能地挖苦、嘲讽。但在她对面,罗仍然稳稳端坐着,情绪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是从帽檐下阴沉地、冰冷地注视着缇亚的言辞,似乎在等待着她的下一手出招。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能这么啰嗦,缇亚。”
                等待着缇亚说完最后一个字,罗才扯了扯嘴角说,脸上尽是揶揄。
                “她救了我一命。”
                缇亚的胸膛因为激动而上下起伏,她缓缓吐了一口气,语气渐渐变得缓和起来。因为不管她怎么歇斯底里的发火,对面的人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这让她的火气无处可发,好像挥出的拳头都统统打进了棉花里:
                “她不是船也不是个工具,她是个女孩!你我都知道她年纪轻轻就受了这么多伤,老了身体不会好,你能负责她的‘返厂维修’到老吗?”
                “不能。”
                罗的回答很快。他冷哼了一声,斜靠在椅背上,用单手支撑着自己的下颌,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恐怕要辜负你们的期待了,我大概活不到那时候。”
                他的声音凉凉的,他的回答如此轻易却有着四两拨千斤的力度。作为海贼他能痞气地歪坐着,对待事物的态度能漫不经心、玩世不恭,但他这句话中的什么东西要冷得更甚于他的态度。
                这句话给这个战局划下了休止符。
                “你、你想做什么?”缇
                亚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并不指望他能回答这个问题,但是顷刻间,她明白了一切。
                他是个海贼,还是个看上去背负了沉重过去的海贼。他冰凉的血连女人都难以温热,有什么东西在过去就冻结住了他。
                为了破开这道壁垒,他一定会倾尽全力,甚至牺牲掉自己。
                “哈,哈哈……原来如此。”
                最后,她也只是悄声从嘴里吐出最后一口无可奈何地叹息。
                看来这就是答案了,提亚想,她明白了——
                这感情就是畸形的,没有源头和结尾的。它诞生自他们相遇那刻,结束在他们面临死亡的时候。他们都是同一种人,都是会在前行道路上垫上自己身躯,然后义无反顾践行上去的那种人。她帮不上忙,这就是那个名叫卢克蕾西亚的女孩早已注定的命运:
                她恐怕会被这个男人捆绑着,跟他一起共赴那有去无回的道路。
                “太难了。”
                她轻声说,开口的幅度很小,此前在眼里的怒火已经全数在此刻熄灭。罗听到了缇亚如同呢喃的话语,但他没有出口反驳,只是脸上挂着残忍的微笑,任由缇亚眼里那些怜悯、悲哀,如同房内的局部大雨一般降临在他身上,将他淋湿得彻彻底底。这雨水无形、无色、无声,它们来自于旁观者的同情,在空气中蒸发过后便成云继而成雨,打在每一个遭命运玩弄的人脸上。
                罗静静地在雨中坐着,身影不为所动。就算这样让他难以忍受的水珠横亘在他脸上,但对于他来说也是从小就习以为常的、无关痛痒的存在罢了。
                “……你信了?”
                两人默默对坐了半晌,房间里如同一座坟墓的气氛却被罗的讥讽打破。缇亚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视线正巧碰到罗扬起的嘴角,那弧度有一把刀那样锋利:
                “我从来就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跟卢克蕾西亚一样单纯了,缇亚。”
                哗啦,房内的雨停了。
                所有雷雨的锋面都被罗举重若轻地瓦解了,他此时的态度简直像是对缇亚同情心的一种亵渎。缇亚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半晌,明白他脸上的笑容不是他装出来的,他是真的觉得可笑,因着她为他感到悲哀和难过而觉得好笑。
                “……”
                她想说什么,骂点什么,到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一瞬间内她想起了很多东西,想起了他们以前第一次的肉体接触,想起了床头那一袋贝里,他那张年轻又桀骜的脸在她的记忆中印刻了很久。她不否认她曾经对他的感情,她不否认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记得他,是的,她没法否认。
                但是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去,罗。缇亚想,这次你回来了,是为着另一个女孩。
                你怎么就……不能明白你这次回来的含义呢?
                她静静地坐着,全身的力气如同一瞬间内被抽空。
                “我知道我多管闲事了,不过看在你们受我照顾了的份上,就帮我一个忙。”缇亚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已经没什么感情,只是在麻木地描述一个事实。
                “……说。”
                罗环抱着双臂,他的目光遥遥地投向窗外,不落在房内任何事物的身上。
                “夜深了,你去帮我把那两个孩子接回家吧。”缇亚说,弯下腰将身上的钥匙丢到了桌面上,发出哐啷一声轻响。
                “就这些?”
                即将滑出桌面的钥匙被罗轻轻巧巧地接住,钥匙圈径直滑入了他的食指。他沉下嗓音,语气不再那么的有攻击性:“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就直接说。”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也只是过客而已。”缇亚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抽离桌面。
                “你大可以说,”罗绕过缇亚向门外走去,嘴角机械地扯了扯:“以后大概不会再有机会了。”
                “我说了你只会觉得我啰嗦。”
                “你的语言无法对我产生任何影响。”罗回头看向缇亚,看来他已经决定不再对缇亚作出任何攻击性的行为:“不必欲擒故纵了。”
                “你——你不仅仅在留意别人的表现,你自己的表现你也会留意。你是这样难得的人,所以世界上什么东西都无法瞒过你的眼睛。”
                憋了半天的话被缇亚一口气吐了出来,她哗啦啦地全部一气倾倒向了眼前静静站立着的男人。这句话被缇亚拉得很长,在接上下一句时她停顿了一会:
                “——哪怕你自己,也没法瞒过你自己。但是你不能否认,罗。”
                “你自己的……你自己内在的改变,你不能否认。”
                缇亚的话有些没有逻辑,她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甫一从缇亚嘴中出口,两人之间的对话便成功的陷入了死局。她能感觉罗身上的气氛一缩——像是被针扎到了似的。房内的老钟仍然发出十年如一日的走钟声,远处隐隐传来的欢声笑语衬得此时的空气更加冰冷寂寥,冷得都能引起人的膝盖骨酸痛。缇亚盯着罗的双眼,而他只是将视线移下,暴露在帽檐阴影外的那一小段脸庞毫无表情,没有波动。
                “……”
                他想说什么,他薄薄的双唇略略地动了一下,但他最终没有说出口。
                “你说完了?”
                最后,罗只是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我说的话没法打动你,是吗?”
                缇亚轻声反问他,却只得到了他将手放上门把,准备离开的动作。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在这空旷寂静的房里的动静大得像哀鸣。
                这个人,他一如往常地将自己的所有情感隐藏起来了,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外壳狠狠地丢向外人,用这种态度来让他们闭嘴。说出的所有话都虚实参半,她完全无法分辨他刚刚所有的感情外露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恐怕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而分不清的后果就是面临失去。
                “喂,那我最后问你一句。”
                面朝着罗离去的背影,缇亚声音不大不小的抛出一个句子:
                “如果她爱上你了怎么办?”
                “……”
                罗脚下的步子一顿,他的鞋跟在门槛上敲出清脆的一声脆响。他右手拿着鬼哭,那剑穗轻轻地打在他的背后。
                那剑穗在动,说明他自己也有在动。
                “……你越界了,缇亚。”
                最后,他只是给了这样的一个答案。一如他前面所有的答案一样,忽远忽近、若近若离,无法触及。缇亚叹了一口气倚靠在桌旁,揉了揉自己一跳一跳的太阳穴。
                她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这恐怕是每个知情人都默认无解的命题。没有人能给出承诺以后能怎么办,因为大海汹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因素复杂到可以排除个人感情。
                在罗准备掩上门离去的时候,缇亚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上前一步伸出手拽住罗的衣袖,在接触到他的一瞬间才发觉他衣衫下的肢体僵硬。
                “女孩是会长大的,她不会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你……”缇亚轻声说,“你明白吗?”
                “去找她吧,那个为你把骨头都折断了的女孩。”


                IP属地:广西1300楼2017-06-19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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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9 03:2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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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典之岛”是夏岛,此时正处于盛夏之际,璀璨的灯光一点点点亮茫茫黑夜。卢克蕾西亚正跟眼前一身白衣的海军僵持着,谁也不肯先退一步。
                  “不必了,”她说,竭力咬着牙克制住骨子里暴戾的血液,不要让自己直接一脚踢在对面那人的小弟弟上,“我累了,已经不想玩了。让我回家吧。”
                  “那就请让我送你回家吧。”
                  说出这话的海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一直在执着地提出这个要求:“这么深的夜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回家不安全,也请相信属于海军的正义。”
                  ——属于海军的正义?就你?!
                  卢克蕾西亚的眼眶痉挛了一下,但她克制得很好,并没有露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在意识到了这个人无法口头上甩脱后,她也只是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学着罗那样笑了笑:
                  “那就跟着来吧。”
                  “是!”那名海军高兴地应了下来,下意识地在胸前行了个礼。做完了他才意识到自己举动的可笑之处,他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我经常在海上,所以不怎么跟女孩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琴琴。(Cincin)”
                  听到这个问题后的卢克蕾西亚两眼一翻,仗着自己背对着他做了一个极其不耐烦的表情。她已经懒得起一个什么有意义的化名了,正逢他们经过一家酒馆,卢克蕾西亚看着酒馆里举杯庆祝的人脑子一抽就说出了这个名字,满嘴跑火车跑得比骗子还快。
                  “真的?你真的叫这个名字?”跟在她身后的年轻人明显被逗笑了:“你真的叫碰杯庆祝时的名字?”
                  “是啊,我爸妈就喜欢喝酒。我爸在我妈生下我前一刻还在喝酒。”
                  骗人骗得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小混球懒洋洋地说,完全没有任何跟他聊天的兴致,只是想到什么就拿什么来回应他,给出的答案不带一点真诚的。毕竟,又有谁会拿碰杯时说的“Cincin”来当作名字呢?
                  但是背后的男人却似乎完全没把她的敷衍当成任何一回事,只是仍然在她身后兴致勃勃地说:
                  “那么礼尚往来,我叫作青木。”
                  “青木?Aoki ?”
                  听到这个名字后的卢克蕾西亚挑了一下眉头,一个回身看向身后的年轻人,裙摆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奇怪,我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名字。在大海上好像没多少人叫这种名字。”
                  “不怪你没有听过,”名叫青木的年轻人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我是和之国的人,名字自然跟你们有些许不一样。”
                  ……和之国?
                  这个名字引得卢克蕾西亚眨了眨眼睛,总算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年轻海军为什么会拥有“卑弥呼”那样的妖刀。
                  “哇,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那你的家乡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呢?”
                  “那里很美,是…………”
                  名叫“琴琴”的少女和叫作“青木”的青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他们俩像是话剧演员一般在说着各自负责的部分,至少卢克蕾西亚是这样。她微微笑着看着青木,表面上是一副温和和顺的良家女孩样,内心却在揣测着对方到底有多少底牌,此刻是否也像她那样心怀鬼胎。她甚至不认为他此刻的态度是真诚的,在她看来,他脸上的笑容和他给她的名字一样虚假。
                  “我的家乡的刀很出名,包括武士也是。”
                  “武士?是用刀很厉害的人吗?卢克蕾西亚将双手背在身后,故意一摇一晃地走着:“那你的刀也是真的吗?好厉害啊——”
                  “是真的,”青木点点头说,“所以保护居民是我们的职责。”
                  “哈哈哈,那你可真厉害!”
                  卢克蕾西亚笑着,跳着,虚伪地应和着,但内心深处却翻滚着一个汹涌的念头:
                  一会是在人群中把你甩掉,还是干脆在暗巷里把你干掉呢?
                  你为什么会愚蠢到不带任何手下在你的身边?你难道真的就以为我是个普通的小镇女孩吗?
                  “你的家在这边吗?”
                  青木在卢克蕾西亚的带领下拐向了堤岸,空气中的水分和湿气越来越重,卢克蕾西亚几乎能立刻就在眼前聚起一团水珠。她笑着点点头:
                  “是的,我的爸爸妈妈也在港口工作呀。”
                  她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笑面虎。没有人比卢克蕾西亚本人更清楚她此时是个虚伪的恶棍了,但这个在桅杆上长大的女孩却丝毫不感到有一点点的愧疚。
                  她学会了死亡外科医生那一套真真假假的说话方式,甚至学会了他那一套揣摩人的手段。她纤细洁白的手指看似因为羞赧而纠缠在一起,实际上是为了隐藏起她那一颗杀心——不要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将他溺死在大海里。
                  注意后果,卢克蕾西亚,注意你这么干之后会产生的后果。她不断地深呼吸着,反复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再也不能这么鲁莽。杀人很容易,杀人是这世界上最容易、最根本的解决麻烦的办法,之前那伙被她干掉的流氓再也没有了下文,不知道是不是罗用了什么手段解决了,她再起床的时候缇亚的家门已经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迹一具尸体都没有。
                  但是现在,没有人能给她解决杀人之后的后果,他不在她的身边。
                  人群还是很多,很多人的肩膀和气息跟卢克蕾西亚接踵而过。她在前面走着走着,后面的人跟着跟着,这样拖沓的脚步却让卢克蕾西亚觉得更加厌倦。够了,她想,今天晚上根本毫无意义。无力感和失落感从脚底升起将她深深淹没,一时间她竟觉得自己要被这种负面的情绪干性溺死在原地。
                  ……就将这个人甩开吧,不必动手也不用做其他一些多余的事情了。
                  卢克蕾西亚在心底沉沉地叹了口气,放弃了利用海水将他悄悄暗杀的想法。如果换作以前的自己……一定会对这个想法非常惊讶吧?她心底不由自主地想,换作从前,她一定会不把背后那海军杀掉就不罢休,搞不好还会闹得天翻地覆引起一场暴乱什么的。
                  但是她现在不会了,她的想法改变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改变了,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改变了。她一定要装得毫无破绽,卢克蕾西亚暗自咬着牙想,她绝对不能给缇亚他们带来麻烦。
                  “快到你家了吗?”
                  青木在身后轻轻地问她,卢克蕾西亚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回过身主动拉住他的胳膊肘,装作一副热情地样子:“准备到了,就在前面。”
                  被她拉住胳膊的年轻人一瞬间都僵硬了,她却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只顾牵着他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那么多岛民跟他们拥拥挤挤,几乎已经到了松手就能不见人的地步。然而就在她在下一秒就要松开他的胳膊、像条游鱼一样在人潮中窜出去的时候,她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声微弱的哀鸣。


                  IP属地:广西1302楼2017-06-19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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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能给你们,这是我妈妈给我的钱……”
                    这是一个男孩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许耳熟。这声音像小猫一样微弱地在巷子里叫了一声,还没有传多远就被黑夜给吞没了。
                    这声音,这声音是——!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青木有些疑惑地循声望去:“好像是个小男孩的声音。”
                    是路克吗?难道又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所有的疲惫都在此时被一扫而空,卢克蕾西亚灵醒地瞪大了双眼,电光火石之间就联想到了一个她认识的熟人。仿佛是要印证她不详预感似的,还有隐隐的打骂声传来:
                    “把钱……你那个勾栏……”
                    已经不用再多虑了。
                    下一秒,如同本能反应一般,卢克蕾西亚松开青木的手肘就向那处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她起跑的速度如此之快,青木只能看到她的裙摆在眼前一闪而过,像是一道弧形闪电般迅速。
                    “喂,你去哪?”
                    青木的声音在卢克蕾西亚背后响起,但此时的她根本无暇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她三步并作两步就跑离了人群,甚至根本不需要去思考她走的路对不对,只顾朝着街道旁那条又深又暗的巷道冲去。不断有斥骂和摔碎酒瓶的声音传来,她跑得越近就越证实了自己的预感。
                    “把钱交出来!”
                    “住手!!”
                    眼前的巷道拐弯又拐弯,但卢克蕾西亚还是赶在坏事发生之前赶到了。这个女孩如此急吼吼地冲到了所有人的面前,成功用一声大吼和一个滑步阻止了一个空酒瓶敲碎在男孩头上。
                    “哈……?”
                    勒索行径被打断的混混看上去很不爽,他从鼻间发出一声很不耐烦地冷哼,但当他转过头来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卢克蕾西亚在看到他的脸后先是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随即便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脚尖在地上啪啪点着地。
                    “怎么,你还要来这一套?”她将双手环抱起来,用鼻孔看着眼前的这个手下败将:“大人欺负不过,就来找小孩吗?”
                    在她面前,是浑身打着绷带的瓦方。
                    不知道他是如何死里逃生、又是被谁治疗过的,他虽然还活着,但是看起来却比一具干尸好不到哪去——白色的绷带将他从头到脚缠了个遍,甚至包括他那头耀武扬威的金发。他脸上的绷带被粗鲁地掏了几个洞,唯二露出来的眼睛和嘴巴在看到她的出现后惊恐地张大了,卢克蕾西亚甚至能看到他的小舌头。他身后跟着的那些散兵游勇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那批,不过也统统缠着绷带、夹板,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咿……”
                    不知里面哪个人发出一声后怕的惊呼,卢克蕾西亚抬起头就朝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她自觉她现在的眼神没什么威慑力,却还是引得那群混混统统默契地后退了一步,非常不义气地将被路灯照亮的那块区域留给他们的老大。他们脸上的表情各式各样,有害怕的,有嫌恶的,有惊讶的,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再撩拨一次老虎的胡须。
                    卢克蕾西亚高高地昂起头,视线投射到在他们围困之下的路克身上。小男孩正跪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看到卢克蕾西亚的出现,他如同看到大救星一般大吼了一声:
                    “姐姐!!”
                    这声他一直喊不出口的姐姐终于出口了。刚喊完这两个字,路克脸上的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卢克蕾西亚看着他此时一副懦弱的小鬼模样,有些厌弃的皱了皱眉头。
                    “给我站起来,你现在像个什么样?”
                    恍如身处无人之境一般,卢克蕾西亚压根就没把眼前的这帮手下败将放在心上。她随意地拨开瓦方他们走到路克跟前,一把将委顿在地上的路克拉了起来,恨铁不成钢地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个暴粟:“钱没有给他们吧?”
                    “没有……”
                    路克嗫嚅着说,将自己藏在怀里的钱袋拿了出来,放到卢克蕾西亚的手上。小小的钱袋上都是汗水,看上去似乎是被他在怀里藏了很久。他刚想低下头,就被卢克蕾西亚抬起下巴扳了起来。
                    “你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低头?”
                    “我……我……不像个男子汉。”
                    话还没说两句,路克又想挣脱卢克蕾西亚的手低下头去,泪液在他大大的黑眼睛里聚成一汪湖泊,眼看着又要再度往下流。看到这幅景象的卢克蕾西亚直接给他脑袋上再来了一下,再度强硬地将他的脸抬起来。
                    “太丑了,要哭回去哭。”她轻声说,一步迈到他身前将他护在身后:“一会记得说你不认识我,千万别说漏嘴。”
                    “……?”
                    小男孩搓着哭红的眼睛刚想问她为什么,却只看到卢克蕾西亚在她身后冲着他挥了挥手。于是他听话地闭嘴了,只是眨巴着眼睛观察着一切,怯生生地躲在卢克蕾西亚的身后。但是之后他在她身后观察到的事情,让他小小的世界里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作眼见不一定为实。
                    一场荒唐的场景在小小的巷子里上演了。
                    女主角是叫作卢克蕾西亚的无辜少女,她穿着漂漂亮亮的裙子和带有长长绑带的小皮鞋,看上去可怜可爱极了。她挺起胸脯勇敢地将她的“弟弟”死死地护在身后,作出一副柔弱无辜的样子。可是天知道她以前是怎么拿着长刀在那些混混的身上片出一块块的伤口的,比切鸡还要快。
                    “你们够了吗?!到底还要做多久这种恶事!!”
                    她大义凛然地伸出手指指着他们,面对瓦方将落未落的酒瓶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似乎就等着那个酒瓶砸在她的头上:“就知道欺负弱者,你们也就这点本事了!”
                    而整场戏中最大的大反派,那个浑身包着绷带的瓦方颤抖着举起手指着卢克蕾西亚,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瞪得通红,嘴里急吼吼地说着些胡言乱语,鼻孔张得比牛还大:
                    “什么叫作弱者……!弱、弱者,你是拿这个词来形容你自己吗!”他的酒瓶在空气中胡乱地挥舞着,明显是气急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你在说什么?”卢克蕾西亚抿了抿嘴唇,脸上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你们那么多人在这呢,难道不是你们更有优势吗?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且我还只是个女孩……”
                    路克在卢克蕾西亚身后焦急地拽紧了她的裙摆,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这样势单力薄的情况下还故意示弱,挑衅对方。但卢克蕾西亚只是给他的小手来了清脆的一下,不再多做解释。


                    IP属地:广西1303楼2017-06-19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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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哦……你今天看上去什么也没有……”
                      果然被卢克蕾西亚的话语一点就找,瓦方急吼吼地上钩了。他上下打量着卢克蕾西亚裙摆下纤细的小腿、紧贴上身的衣衫,这样的轻薄的衣裙明显就没办法藏匿任何武器。不知道他的智商是不是也跟着在上一次交战中被卢克蕾西亚打出去了,他嘴角扯出一个得意又猥琐的笑容,就这样直勾勾地踩进了卢克蕾西亚的陷阱里:
                      “小的们,给我上!没有刀,我就不信这次还打不过她!”
                      听到这句话,卢克蕾西亚轻轻笑了笑,当然很快又收敛了笑容。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面对着几十个大吼着冲上来的壮汉,她这次只是选择了默默后退一步回身将路克抱在怀里。而路克则是恐慌地缩在她的怀里,听着那些在他们头顶响起的“哦哦哦给我上”“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的喊杀声,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卢克蕾西亚在策划着什么。因为他年纪还小,他没想到的是这场荒唐的戏里还会有所谓的——
                      “全部都给我住手!”
                      ——男主角。
                      清亮的男声响起,瞬间中断了那些狂热的喊杀声。听到这陌生的声音,路克挣扎地从卢克蕾西亚的怀里抬起头来,便看到一个一身男子从巷子的那一头踏步而来。他看上去年轻极了,一头白金色的头发飘扬在空中,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像是在发着光。他看上去简直像个年轻的神祇从天而降了,连脚下的步子都像是雷霆滚滚而来。
                      但破坏了这优雅美感的是他脸上极怒的表情,这表情让他的美貌大大地打了折扣,透露出了些许野蛮的意味。面对着这样庞大的气势,路克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开始同情瓦方他们了——因为他们现在简直就像是一伙蜷缩在街角里的老鼠蟑螂,只等着被人从头顶踩下,碾成稀泥。
                      “呜哇——”“这,军官,听我们解释——!”
                      瓦方他们胡乱地摆着手,一群糙汉试图七嘴八舌地将自己洗脱,可是现在,没人能够听他们的解释。海军背后的正义两字大大地飘扬在海风中,那名年轻人面带愠色的抽出了自己的佩刀,眼神在出刀的刹那便染上了杀意:
                      “我跟恶棍没什么好解释的,”他说,轻轻弹了一下自己的刀剑。那把雪白的刀在空气中发出一声一声的嗡鸣,像是魔术一般甚至带得空气里都起了波动:“去跟狱卒解释吧。”
                      话音刚落,像是像一场慢动作一般,他挥刀了。路克一眨不眨地盯着,看着那把漂亮的、雪白的刀刃是如何划入空中、破开空气,再在人体上划出一道道血痕的。
                      又像是快进一般,一切都结束得很快。他抽刀又收刀,一拔一收之间,所有的混混都已经倒地。可怜的是经历了两场不同的刀伤剑创,他们居然还不能干净地死掉,只能躺在地上微弱地喘气。
                      “哇……好厉害。”
                      路克小小地低叹了一声,这句话刚说出口就被卢克蕾西亚拧了一下屁股。他刚想不满地问卢克蕾西亚你怎么掐我,就看到那名发着光的男子走近了他们,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拍了拍卢克蕾西亚的肩膀。
                      “一切都结束了,没事了。”他说,嘴唇的弧度十分温柔:“把头抬起来吧,琴琴。”
                      琴、琴琴?!这是什么古怪的名字?!
                      路克瞠目结舌地看着卢克蕾西亚做作地吸了吸鼻子,脸上带着一副后怕的表情看向来人:“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青木。”
                      哎?!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路克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冲击得说不出话了,只是脑海里还谨记着卢克蕾西亚交代的“千万不要说他们认识”的这一点。于是他很谨慎地闭紧了嘴巴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眼前这个,能在院子里做体能训练做一个小时的“姐姐”脸上露出温驯地笑容,将他抱起递到那个叫作青木的海军的手里:
                      “青木,”眼前这个陌生的卢克蕾西亚说,说话的时候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麻烦你先把这个孩子送回去好吗?他现在应该是最需要母亲的时候了……”
                      “那你怎么办?”青木接过了路克,将他用单手抱起,让他的小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这里并不安全。”他眼神中透露着担忧,一双淡金色的眼睛好像能滴出水一般,刚刚的杀气跑得无影无踪。
                      “我……”这样的眼神让卢克蕾西亚的神经好像触电般被电了一下。她避开那眼神,选择不去看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我可以自己回家,或者是在这里等你回来。”
                      这个狡猾的女孩打得一手好算盘。实际上卢克蕾西亚怎么会在这里乖乖地等他回来呢?她暗搓搓地想,等他们一离开她的视线,她就跑路。
                      但是青木并不如她所愿。他强硬地用空余的另一只手绕过卢克蕾西亚的肩膀,将她圈在自己的长臂底下。卢克蕾西亚从没被这样一个陌生男人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一时间只能僵直着身体任由青木把她牵引到路口的灯光下。
                      这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再也没有什么能威胁一个普通女孩的东西。
                      “在这里等我,”他说,把怀里的男孩又向上举了举,“我先将这个男孩带回家,一会带着人回来处理那些巷子里的混混……你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好。”
                      卢克蕾西亚听话地点了点头,将耳旁的一缕发丝别到了耳后。她这样的听话引得青木露出一个满意地微笑,似乎是想用一只手来摸一下卢克蕾西亚的脸,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将手抬起又收了回去。
                      “那么一会见。”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离去了,回头看向卢克蕾西亚的眼神中有一些羞赧。
                      “回见。”
                      卢克蕾西亚朝他挥挥手,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人潮里。人潮起起伏伏将他们的身影吞没,卢克蕾西亚在心底默数了六十秒,估摸着他们已经走远了以后才慢慢转身,拐入刚才青木将她带离的黑暗巷子里。
                      甫一进入巷子里,她便借助着黑暗开始狂奔。
                      搞没搞错啊?想得也太美了吧!!!她在心里大声咆哮着,遮掩了一整晚的本性终于在这时候开始露出獠牙:还想让我等你,你算哪根葱啊!海军里头都是这样吃干饭的吗?!都是这样看到女人就走不动道的吗!你到底有多想找对象啊喂!
                      阴森的巷子里黑暗又寂静,就算如此,连那些刚刚被处理的、生死不明的混混们身上的血腥味都完全不能让她害怕。对卢克蕾西亚来说,现在的巷子就是她的天堂,黑暗就是遮掩她最好的保护色,她花色的裙摆在黑暗里随着她的步伐而盛开,像朵暗夜之花。
                      但是就在她拐过一个拐角、回到刚刚遇到瓦方的那个角落时,一个男人高挑瘦削的背影出现在她眼前,突然的,像是这个无趣夜晚的唯一一个奇迹。
                      卢克蕾西亚的脚步突然刹住了。她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嘴里喃喃出声:
                      “船长……”
                      她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失神,似乎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此时此刻此地。背对着她的男人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地上那些昏死过去的混混,刀上的剑穗啪一下打在他的背上。
                      罗回头看向卢克蕾西亚,路灯聚焦打下的阴影如此厚重,以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两个字从他薄薄的嘴唇里吐了出来,散逸在空气中。
                      “海军?”他说,语气波澜不惊。


                      IP属地:广西1305楼2017-06-19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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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到了。”
                        不需要什么反应时间,卢克蕾西亚当下就明白过来罗刚才看到了一切。虽然不知道他是在哪个角度看到的……不过他肯定看到了一切,她的虚伪、她的小聪明和自作主张的嘴脸,搞不好还看到了她应对那海军时恶心的动作。
                        想到这里,她就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几步,她突然觉得加倍的累,累得她站都站不住了。罗静静地看着卢克蕾西亚的一举一动,视线不着痕迹地略过她盘起来的头发,绑着丝带的精巧脚踝和发间残留的花瓣,脸上的表情在一个微笑间就写满了讽刺:
                        “‘琴琴’?”
                        卢克蕾西亚看着罗徒劳地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什么话。能用两个字就把恶意表现得如此明显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了,她想。她应该解释的,应该将急吼吼地将所有前因后果全部跟他倾倒出去,她应该告诉他她没有背叛他,应该告诉他她今晚遇到的所有糟心事。但卢克蕾西亚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他。
                        因为以罗的智商,恐怕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就已经把前因后果都理了出来……他怎么会需要她的解释呢?他在乎吗?
                        他现在跟她说话的态度如此刺人,也只是因为嫌弃她的方式笨拙、愚蠢吧?
                        卢克蕾西亚依旧没动。她站在路灯下,眼帘低低地垂了下来,蛾羽似的睫毛在脸上打出齿轮似的阴影,表情疲累至极。罗看着她像个木头似的立了半晌,既不解释也不像个混账似的狡辩,无声地笑了笑。
                        无关感情,也不是类似于感到被背叛的愤怒,但他此时只想动动自己的手指,让眼前这个看上去花朵似的女孩在他的领域下变成一堆漂浮的碎块。
                        他很久没有动她了,但他真讨厌她现在的眼神……就像无声的默认,默认她将要接触什么……他之外的人。
                        但是就在罗口中的“ROOM”将要出口的时候,卢克蕾西亚动了。
                        她抬起头视线涣散地注视了他一会,似乎是在确认他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在确定以后,她就这么在他的注视下跌跌撞撞地,像头莽撞的小动物一样径直撞进他的怀里,每一个动作、迈向他的每一步都被他尽收眼底,她头上黑鸦鸦的发鬓像只小乌鸦一样扑腾飞进他的怀里,热乎乎地搁在他心脏右边。那蒸腾的热气和香味瞬间钻进他的鼻尖,甚至连她头上残留的花瓣,那苍白的粉色也刺眼地扎进他的眼里。
                        “船长……我好累,我今晚其实一点也不开心……”
                        她嘟嘟囔囔地说,手甚至揪紧了他衣服的前襟。似乎是怕罗会推开她似的,卢克蕾西亚卯足了劲削尖了脑袋往他怀里钻,手甚至圈到了他的背后。她将整个身体都倚靠在他身上,在接触到他身体的一瞬间,全身的肌肉都唰地放松了下来。
                        “放开,卢克蕾西亚。”
                        罗的身体僵直了片刻,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将举起的左手轻轻放下,之前在手心里点亮的圆环悄然熄灭。他想拽住卢克蕾西亚身上的某处将她扯开,却发现她今晚穿得实在凉快,根本没有任何可以下手的地方。
                        “啊哈哈,我知道你会嫌弃我,不过让我靠一下。”
                        卢克蕾西亚连笑声里都带着叹息。她将头靠近罗的心脏部位,听着那沉稳的声音一下以下的跳动着:“船长,你不知道我今晚有多不开心。你不在,我真的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也没人能陪我玩。”
                        这句话实在有些管用,对男人的杀伤力要比所有装出来的矫揉造作都要大,罗想把她拉开的动作停住了。他停靠在卢克蕾西亚背后的手由揪着的动作变成了犹豫地放下,最后只是缓慢地拍了拍。这动作很轻很轻,接近于无,卢克蕾西亚甚至没察觉到。
                        “唉,我很早就遇到那个海军了,他在人群里遇到了我,一直在盘问我……”卢克蕾西亚的声音拉得长长的,之前那个蹦跳着撒谎、精神气十足的女孩在此时终于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我尽可能的说谎,不让他怀疑,但我不知道说得好不好,可能还是会有很多破绽……怎么办啊,船长?”
                        “……不要太过于掉以轻心,那人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似乎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罗回答卢克蕾西亚的声音有些许僵硬,不过也还算说得过去。
                        “我知道,我从来没有信任过他。”卢克蕾西亚听话地点了点头,尖巧的下巴在罗的胸膛上磨蹭:“我好累,我今晚一晚都在想着怎么把他糊弄过去。早知道我今晚就不出门了,跟着你去办事情也好啊。”
                        这个胸膛宽广,熟悉,沉默又强大,是她现在最能停靠的港湾了。这艘今晚折腾得不行的小船终于能停泊入港,在这里释放出自己今晚的所有负面情绪。她已经不再执着于维系语言的逻辑性,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她的这句话又成功地引发了罗的沉默——
                        毕竟他今晚去办了什么“事情”,他比谁都要清楚。


                        IP属地:广西1314楼2017-06-20 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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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今晚,在卢克蕾西亚竭尽所能解决麻烦、戴上虚假面具的时候,他或许正在另一张床上晃荡。他本该不会对这样的行为感到内疚,因为这对于一个男性海贼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他就是沉默了,无声地在心中反刍着自己的难堪。这样的行为就像是一个偷钱包的孩子被钱包的主人当场发现了,他的手还留在那人的衣袋里,却被他先扣住了手腕的命门。
                          “先离开这里,海军的手脚还在附近。”他轻轻推开卢克蕾西亚,将这个身上还蒸腾着汗水热气的小姑娘扯离自己的身体:“此地不宜久留。”
                          卢克蕾西亚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嗯。”她听话的点点头说,“终于不用动脑子想那些敷衍那人的话了,我好累啊,船长。”
                          “累……?”
                          “对啊,跟那人说话我好累,我感觉他特别假。”
                          卢克蕾西亚跟在罗旁边,之前一直系在她小手指上的小白熊玩具又开始晃荡。这棵萎靡的小树在此时终于打起了些精神,她开始对罗叽叽喳喳的说话,言语间都是对青木的不满:
                          “他真的很烦,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粘着我,赶都赶不走!!”
                          “他还问我叫什么名字,他还告诉我他叫’青木’,拜托,谁想知道他的名字啊?”
                          “对了,你知道吗?他告诉我他来自和之国哦,怪不得他能有’卑弥呼’那样的妖刀……”
                          “他还特别黏糊,一直试图碰这碰那的,”提起这点,卢克蕾西亚有点肉麻地搓了搓自己的双臂,嫌恶地吐了吐舌头:“要是我有刀就把他胳膊给砍了,可惜我没带刀出门。”
                          罗此前只是一直默默聆听着关于“青木”所有事情,没有说话。但在卢克蕾西亚说完这句话后,他开口了:
                          “但你什么都没有做,卢克蕾西亚。”他看向卢克蕾西亚的脸上漠无表情,唯有眼神是阴鸷的。
                          “哎?”
                          卢克蕾西亚愣愣地看向罗,他刚刚那句话里的……一些什么黑暗的东西多得出乎她的意料,她在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那些东西就转瞬而逝了。所以她只能看向他,发出一个疑惑的单字。
                          “既然你很反感……”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声线低沉:“为什么不杀了他?”
                          “我打不过,我身上没带刀,而且我怕拖累缇亚……”
                          被此时反常的罗吓到了,卢克蕾西亚木呆呆地回答他的问题,却得到他一个更为不屑的冷哼。
                          “站不住脚的理由。”他顿了顿,“舍不得下手的话就别现在来跟我抱怨,**。”
                          这句话实在有点严重,卢克蕾西亚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罗,一时间难以判断他是在责怪她什么方面的事情。他说的这几句话里她似乎听出了一些……强烈的东西,但是都是不是什么太正面的感情。
                          于是卢克蕾西亚过了几秒才赶上他的步伐,小心翼翼地对青木的事情闭口不言,只是询问一些别的事情。比如“为什么瓦方那一伙人还活着啊,我以为他们死了”之类的话。
                          “他们不能死在缇亚家门口。”罗给她的回答是这样的。他说这话时淡淡地斜了卢克蕾西亚一眼:“直接将他们杀死反而会让手脚更不干净……不如让他们活着。”
                          “所以是你治了他们?”
                          罗点了点头,卢克蕾西亚大惊失色地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自己发出愚蠢的叫声。
                          她……她居然让死亡外科医生屈尊去治疗那群混混……!
                          虽然卢克蕾西亚也知道那时的自己除了干掉他们没有更多的选择,但她还是低下了头,由衷地从心底感到内疚。罗会挑选治疗对象这点她是知道的,她也知道他大多数时候是不屑去治疗那些在他眼里排不上号的“垃圾”的。
                          但他治了,他又再一次地给她擦了屁股,收拾了烂摊子,没让缇亚门口的一群死人成为小城议论的话题。
                          或许……也是为了缇亚吧?
                          不知为何,卢克蕾西亚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这个想法让她的心脏一阵紧缩,像是浸泡在柠檬汁里似的。她咽了口唾沫将这个想法吞进肚子里,抬起头久久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海军来到这里了,我们要尽快离开吗?”
                          她的下颌骨抬得很高,一双黑色眼睛专注地看着罗高高的鼻梁,眼神像聚光灯般聚焦。
                          “你的身体好了?”
                          罗偏了偏头,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她的脸上。
                          “好了,我不会拖累你的。”
                          一直专注看着他的女孩神色笃定地说,手紧紧地在裙摆旁攥成拳头。
                          这次在卢克蕾西亚的面前,罗却没有再说什么“你完全没必要这样做”之类的话。他抿了抿嘴唇,感受着卢克蕾西亚投射在到他身上的,暖春般的好意。
                          【女孩是会长大的,她不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他享受着这样的单纯崇敬,但他也同时很明白其他人告诫他的话……哪怕他认为这样的告诫其实十分多余。罗阴沉地皱了皱眉头,极力克制住心中那一丝因为被看穿而涌起的、无处宣泄的杀意——
                          【你自己内在的改变,你不能否认。】
                          他改变了,他承认,就因为卢克蕾西亚,那么一个有着奇怪能力、个性乖戾的女孩,他把他强烈的占有欲和他过去几十年的阴影的结合投射到了她身上。不是“打算”,也不是“想要”,而是他已经这么做了。不然她此时不会乖乖跟在他的身旁,对他投放以这样的眼神。
                          ……他还真是无良,这就是一种极致的圈养。
                          罗对自己讽刺地笑笑。这难道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他以沉默来反问自己,利用她,将她视为工具,打造成一把你最锋利的刀?


                          IP属地:广西1315楼2017-06-20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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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长,你扔飞镖扔得准吗?”
                            卢克蕾西亚不清楚罗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憋了一个晚上,她需要找人说说话。
                            “不准。”
                            然而就算是罗如此冷淡的回答也没有浇灭她那颗炽热的心,她迫不及待地开了口,将她今晚从进大门起看到的、听到的、玩到的东西一气对罗倾倒了出去,恨不得将她脑袋里那些璀璨绚烂的画面挖出来给他看,让他也体会一下今晚的灯火。
                            不知道因为什么奇怪的原因,现在的灯光已经大多数都熄灭了,只留下几盏昏黄的路灯,岛民还三三两两地散着步没有离去。
                            “真可惜,我好想让你看看啊……”卢克蕾西亚低下头嘟囔:“那些灯火比海底的海葵还漂亮,你知道的,就是我们看过的那一些……还有如果今晚没有那个海军跟着我,所有的游戏我都能赢,你信不信?”
                            “你输了?”
                            “输得很惨,因为我不能让他们发现我很厉害呀。”
                            “……哼,说出去可别告诉别人你是我船上的。”
                            “诶,我也想赢啊!”被罗看扁的卢克蕾西亚极其不服气的反驳:“要是你在我们肯定能赢,这个岛上不会有人是我们的对手!”
                            光是想到他们俩联手的场面就极其兴奋,卢克蕾西亚在原地跳了跳,后脑勺的丝带一晃一晃的。她的兴奋多少也让罗的回应变得频繁了起来。尽管语气依旧懒洋洋的,但他还是将视线投放到了旁边的这个女孩身上,看着她的气势如火苗般填充他今晚空虚的心脏,看着她兴高采烈地想把他牵扯进她的人生。
                            “给你看,这是我今晚唯一赢下来的东西。”卢克蕾西亚主动靠近罗了一点,她将一直背在背后的手抽了出来,将那个小白熊玩偶献宝似的举到了罗的眼前:
                            “看,是不是很像贝波?”
                            小白熊的玩偶在他眼前摇摇晃晃,朝着他微笑。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小玩偶,三颗黑珠子缝成眼珠和鼻子,几根黑线组成上扬的嘴。罗并没有伸手打开这个冒昧出现在他眼前的物体,只是看了一会然后说:
                            “嗯。这是用水貂族的毛皮做的。”“
                            水貂族……?”又听到一个新的名词,卢克蕾西亚一脸问号地看向罗,等着他的解释。
                            “就是贝波的族群,他是水貂族的。”
                            “那这个,”卢克蕾西亚收回小熊玩偶,面带难色地看了看:“是不是就相当于把他爸爸妈妈、哥哥姐姐的皮扒下来做成了玩偶啊?”
                            “……你也可以这么形容。”
                            “那要是我把这个送给他呢?”
                            “他会揍你一顿的,卢克蕾西亚。”
                            这一段对话实在是笑点密集。卢克蕾西亚和罗同时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在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们就明白对方想的一定是同一个画面:
                            贝波愤怒地跳了起来,嘴里喊着“啊哒”一声一脚飞起将这个小小的玩偶踢飞,脸上流着眼泪质问卢克蕾西亚为什么要打碎他那颗脆弱的心脏。
                            “噗嗤——哈哈哈哈哈!!!”
                            卢克蕾西亚哈哈大笑,她笑得眼睛弯成了两条灵动的小鱼儿,笑得捧着肚子,头上残余的花瓣全部细细碎碎地掉了下来。她的笑声如此恣意,甚至引得罗也带着无奈的笑意长出了一口气。
                            “你真是……”他顿了顿,“尽给我乱来啊。”
                            这长出的一口气吐出了他一直积攒的诸多压抑情绪。尽管聊胜于无,但对他来说至少有些纾解。
                            “……”
                            他脚下的脚步有些变慢了,卢克蕾西亚回头看向他,惊讶地问他你怎么不走了?
                            罗摇摇头,没有回答。他低头看了看她无暇的脸庞一眼,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他脑海里进行激烈的挣扎,黑的白的,虚的实的。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卢克蕾西亚专注地看着罗的双眼,里面的情绪都太过复杂,就算她竭力去分辨也无法抓住那些转瞬即逝的东西。
                            “……算了。”
                            到最后,似乎有什么固执的东西在他心里占了上风,罗将视线挪开:“走吧。”
                            特拉法尔加·罗不想说的话是没人能逼他说的,卢克蕾西亚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就在她点点头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啪”地一声轻响,前方道路上一串的路灯都断电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本来走在前面的卢克蕾西亚瞬间警惕起来,她后退了一步,自然而然地靠在了罗的死角处,睁着眼睛试图让自己尽快适应全黑的夜晚。
                            但是奇怪的是,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人感到惊讶,有很多人渐渐在他们周围聚集起来,似乎在无声地等待着什么。
                            “他们在干嘛?要动用能力吗?”
                            她侧脸悄悄地跟他说,声同耳语。
                            “不要轻举妄动,”罗按下她的手,“再等等。”


                            IP属地:广西1318楼2017-06-20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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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9 03: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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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咻————————”
                              一个亮亮的光点突然升至天空,引得周围的人群同时发出惊呼:
                              “噢!!”
                              卢克蕾西亚愣怔地看着那个光点,还没来得及去问罗这到底是什么,下一秒它就在她的眼前迸发开来,伴随着“砰”地一声瞬间绽放成一朵足以横亘整个天空的巨大花朵,它打开的纤细花瓣多得人数都数不过来,一条一条在空中细细密密地闪烁。
                              “……是烟花啊!!”
                              身处在人群中,卢克蕾西亚下意识地吞下了“船长”两个字:“快看,是烟花啊!!!”
                              她兴奋得又叫又跳,一双黑色眼睛因为兴奋而显得亮晶晶的:
                              “特拉男,你看!!!”
                              她下意识地换成了以前的老称呼,将手放到了罗的肩膀上,一张红扑扑的笑脸在兴奋的顾盼间正好能映入他的眼中。她拿着他的身体当做跳高撑杆的行为是如此过分,但罗只是漠不关心地看了一眼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没有阻止。
                              一声接一声地爆鸣从空中升起,在“庆典之岛”翡丽琪夜空上点燃着的,是伟大航路上最绚丽、最盛大的花火。一朵又一朵各式各样的巨大花朵在夜空中打开了,它们的花瓣如此巨大,紫色的紫罗兰,金色的大丽菊,红色的、鳞次栉比的玫瑰,每一种不同的烟花都大得足以笼罩整个天空,创下难以人造的奇景。每一朵的绽放都引起人群的欢呼,每一个人的脸都仰望着,被这不同色彩的明亮光芒一次又一次地照亮。他们欢呼着,为这光明的花朵发出喝彩。
                              “哎,哎……我看不到……”
                              但是在这群幸福的高个子中间,有一个小猴子正在人群中又叫又跳,因为身高不够而万分沮丧。尽管卢克蕾西亚已经竭尽全力地跳高了,然而眼前无数个黑乎乎的脑袋却挡掉了她大部分的视线,只能看到烟花爆开后剩下的须须。正当她考虑要不要去搬块石头垫在脚底下的时候,她整个人却突然间被毫无预警地抬高了——
                              “啊……”
                              她下意识地惊叫了一声,因为如同奇迹一般,她被人高高地举了起来。从什么也看不清到能俯视所有岛民的头顶,这是在几个眨眼间就发生的事情。卢克蕾西亚知道有人正托举这自己,但是在现在,她的大脑连带着舌头全都紧张得发木了。
                              ——因为能在这时候将她举起来的人只有一个,对她这么做还能让她不反感的人现在也只有一个。
                              “……船、船长。”
                              好像灵魂都要飞出天外了,她此时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听不到烟花爆炸的声音,只觉得屁股下的手臂坚硬,怎么坐都怎么奇怪。卢克蕾西亚僵直地坐着,感到脸颊正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烧得滚烫。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觉得整个人颤颤巍巍,随时都要在他的手臂上坍塌成一堆碎碎的豆腐块,
                              “只有这一次……给我坐好!”单手托举着她的那人相当不耐烦的说,“记住,没有下次。”
                              “好,好……”
                              卢克蕾西亚抖着嗓子说,抬起 僵直的脖子去看自己头顶的烟花。头顶盛放的烟花比前几次还要更大、更漂亮了,但她却想不起什么精彩的形容词去描述那些景色,只是一片大脑一片空白的看着——只是看着,她全身心的感官其实都拿去感受身旁那人的存在去了。
                              为,为什么会突然把她扛起来?他也在看着烟花吗?还是在看她……?不,不会的,卢克蕾西亚在心底否认着自己,却只感到一颗心脏越跳越快,脸颊越烧越红。身体里的小马达在时刻不停地运动着,直到她感到头晕脑胀。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晕晕乎乎的?为什么自己连烟花都看不下去了?喂,为什么他的一个动作就能让你如此失态?卢克蕾西亚,你清醒一点行不行?
                              她拍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被罗单手扛着,他的身高足以能让她俯视底下黑鸦鸦的的头顶,这样霸道的位置换作以前她绝对是会又叫又闹的,叫嚣着自己是这世上的王。
                              ……可是现在不行了,她晕眩的几乎就要昏过去了。有什么东西快让她的肌肉失去力量了,让她连简单的坐稳都做不到。
                              于是在她即将要掉下罗的胳膊的前一秒,卢克蕾西亚做出了她最大胆的、最正确的动作——她本能地回身,右手下意识地圈在了罗的脖颈上。
                              “……”
                              他们的脸突然就贴近了,卢克蕾西亚愣怔地看着罗神色冰冷的脸,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这样的距离有点滑稽,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但卢克蕾西亚却头一次胆大包天地主动凝视着他,没有让开,也没有将头转过去看烟花。她只是将目光那么在他脸上巡游,认真地端详着他高挺的鼻梁,线条锋利的眼皮上长出的长长睫毛,甚至他下巴上那短短的一缕小胡子。
                              她似乎是第一次认真打量他,主动的,她想,但这感觉还……不太坏。她慢慢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任由自己整个人的重量全部垫在罗的手臂上。她知道他负担得起,更别提他是单手了。
                              这样的姿势有点奇怪,有点像爸爸抱着女儿……也有点太过于强势了。但卢克蕾西亚这个毫无道德感的小混账却丝毫没有感到任何不妥,相反,这样的感觉让她内心深处有什么奇怪的、原始的冲动涌起,让她想把视线永远地停留在他的脸上。
                              “船长……”
                              卢克蕾西亚又喃喃了一次,“船长”这个词是她本能会去称呼罗的词。就算她的动作如此放肆,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得足以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眼睛,但卢克蕾西亚没在罗的脸上看到愠怒之色。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拉开他们此时过近的距离。他只是冷静地观测着,似乎正等待什么东西主动送上门来。


                              IP属地:广西1320楼2017-06-20 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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