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顶一顶，同楼上一样冒着生命危险

日常顶(=•̀口•́=)و✧干巴爹<
瞧我多可爱(๑• . •๑)化鼓励为动力( ｰ̀εｰ́ )梨子姐呃……就那样吧！忘了想起再说

Act.41
我已流浪许久，我已厌倦了在星夜中继续前行。
我已竭尽全力，我尽一切努力不让自己落入深渊。
我不停漂泊，交战不休，疲倦不堪。
我只想逃离，但我也只能继续前行。
所以请不要离开我。
别对我告别，别转身离开。
在我需要你时，请不要放手。
她听得到兵刃相接的声音，听得到那些海贼——那些愚蠢的海贼作困兽之争时所发出的凄冽嘶吼声。
她必须快点逃走，这场战斗并不会持续多久，那些跟在后面的海军很快就会开始介入。
可是卢克蕾西亚一开始并没有动弹。
她躺在一块肮脏的布料下静静地呼吸着，努力侧耳去辨别身旁的动静：
还剩下多少人？她逃跑的时间还有多少？
随着她轻微的呼吸起伏，她的耳朵在肮脏的地面上摩擦着，有泥土在她耳边沙沙作响，把那些喊杀声都切割得支离破碎。
卢克蕾西亚知道她应该马上逃开。趁着这个混战的间隙，像条毛毛虫一样在地上摩擦着逃走，卑微的，顽强的。
可是一开始她并没有这么干，因为她实在是太累了。
正常人体约有4000到5000毫升的血液，当一次失血量超过百分之二十时便有可能出现严重后果，例如脸色苍白、冒冷汗、头晕和手脚冰冷等。
卢克蕾西亚默默地背诵着曾经在书本上看到的内容，张开嘴巴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呼出来的气息冷得像冰，与之而来的黑暗和困顿一波波地拍上她的身体，像大海一样将她淹没。
无边无际的
“哈……哈啊……”
她小口地张开嘴巴喘着气。自己呼出的气息冷得像冰，卢克蕾西亚好像已经提前尝到了死亡的滋味。她努力地瞪大自己的双眼，试图抵抗那强大的黏合力——
死神似乎已经到来了，他正捏着她的眼皮，想让它们干脆利落地永远合上。
她必须尽可能地使自己的意志力坚定起来，坚定到足以抵抗这迷人的昏昏欲睡。如果她做不到，那么她就会像海滩上搁浅的一条海鱼那样死去，在这一片冰冷的黑暗中永恒地沉入那迷人的睡眠。
一个人的，孤独的……死在这里。
她不应该就这样死去的，她应该抗争的，卢克蕾西亚支撑着打着架的眼皮想，她应该像故事中的主角那样揭竿而起、拼命抗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像现在这样像个**。
可是啊，她实在是太累了。从离开那艘白色大船的桅杆开始，从她不计后果的奔去战场那一刻开始……
菜鸡卢克就已经太累了。
耳边的喊杀声似乎正在渐渐消失。是因为这场厮杀已经到了末尾的缘故，亦或是因为她已经渐渐失去了听力？卢克蕾西亚勉力睁了睁似乎已经开始黏在一起的眼皮，却看到眼前只余下一片黑暗。
她要陷入休克了吗？
卢克蕾西亚努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要到了目眦尽裂的程度。她知道自己其实还不并想死，所以她努力调动起身上任何一处还能够运作的肌肉，努力地……努力地……
她开始用下巴蹭着泥地一点点地往前爬。
好累，真的好累。
卢克蕾西亚不知道自己这样毫无尊严的弹跳、蠕动能让她走多远，她的下巴已经开始被泥地里的锋利贝壳一道道地划出口子。但比这更糟糕的是，大量失血所带来的头晕和无力已经让她渐渐失去对痛苦的感知能力。
是的，更糟糕的是她已经感受不到什么疼痛了……她正在渐渐地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或许她更应该干脆利落的放弃，卢克蕾西亚想，反正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救她的，而仅凭她一个人，是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的。
就算爬出了这里，她也无力解开手铐。
即使解开了手铐，她也无法在这样的重重包围下逃离。

“啊啊………”
卢克蕾西亚想，她搞不好其实是个懦夫。
因为她无法抵抗心里的绝望。而绝望，是比痛苦还要强大的敌人。
下一刻，“懦弱”这个肮脏的小偷便从背后给了她一棍，将她剩下的骄傲全部打碎。
肌肉顿时脱力，卢克蕾西亚无力地摔落在地面上。她微微昂起的下巴一下子磕在什么锋利的东西上，和些微的疼痛感一起涌出的是脸上两汪懦弱的泪水，而伤口中流出的血液又和眼泪一起暖暖地浸润到了泥巴地上。
实在是太难看了，卢克蕾西亚。
她微微地张了张口，在这一刻屈辱得恨不能杀死自己。
……你，你怎么就活成了这副样子？
你是怎么做出的‘选择’，才选择到了如今的这步田地？
说好的，“不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呢？
难道你只能这样，像一条死鱼一样在角落里肮脏的死去么？
黑暗滚滚袭来。呼吸开始不受她控制地变得急促，卢克蕾西亚徒劳地睁大了眼睛，却只看到了一些朦胧的、五光十色的幻象。
……有人曾经跟她说过，人死前会看到走马灯般的景象，还有可能看到你去世的爷爷在河对岸朝你招手。
卢克蕾西亚眯了眯眼睛，眼前五光十色的幻象在流淌着，渐渐变成凝固的一个个色块。在思维的一片混乱下，她努力地去分辨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俨然已经忘记了真实和幻想的边界。
她……似乎看到了什么。
这便是死亡前的幻象么？
一片迷蒙中，在那破布掩盖着的一片小小黑暗下，卢克蕾西亚看到眼前存在着一片沙漠。
沙漠……？这里怎么会有沙漠？
但还尚未来得及思考它存在的合理性，接下来看到的东西便已让卢克蕾西亚全数忘记了自己正身处于现实，正双手被绑着，躺在冰冷肮脏的泥地上。
因为她看到了自己。
沙漠中的滚滚风沙中出现了一个女孩。
她黑色的及肩短发在她脑后飞扬，身上穿着那件只属于她的黑色外套，背后，那个她特别定制的图案在风中恣意招展着：
一个长了一圈刺的笑脸，一个白色的弯弯月牙，和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红心海贼团的标志，老爹的胡子和艾斯的火焰。
那三个图案在女孩的背后鼎足而立，似是在支撑着她前行。卢克蕾西亚死死地盯着那三个图案，咬紧了下嘴唇。
好像又有温暖的潮气从她眼眶中漫上来，但这次却不是因为痛悔。
幻境摇晃了一下，画面改变了。
沙漠中的女孩继续向前行走着，在她周围，狂风飒飒，地上卷起的沙尘让那女孩的头发都卷在了一起，打得她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不清，似是在狂风中摇曳。
她举步维艰，但她仍旧在倔强地行走着，笔直挺立的身影在沙漠中像是一个黑色的惊叹号。
随着她走啊，走啊，走啊，久到卢克蕾西亚盯着她的背影，以为她本人要彻底地睡过去了的时候，前方的景色终于出现了变化：
一片昏黄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蓝色的天际线。
然而就在此刻，狂风忽然变得更加迅猛——从那女孩背后吹来的风怒号着越刮越大！已经成型的龙卷风在她背后掀起了飞沙走石，像一只猛兽那样贪婪地追逐着她的脚踝，那一个个可怖的暴风眼似是要将她马上吞没其中——

可是她并没有为此感到惊吓。卢克蕾西亚看到她从沙子中拔出了深陷的脚面，开始了奔跑。
她奔跑，却丝毫不慌慌张张。黑发在她身后像一面旗帜那般飘扬，那三个图案在风沙中却仍旧如此耀眼，牢牢地吸引着卢克蕾西亚的目光。
她在疯狂袭来的暴风中奔跑着，却仍旧不疾不徐，好像她才是这场逃亡的领导者一般。
她奔跑的势头像是一把利刃破开黑暗。
“……”
卢克蕾西亚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奔跑着的女孩，看着她在下一刻仿佛猛然冲破了什么看不见的阻碍似的，冲破了那一片狂风密布的困境。她的双脚如同鸟儿张开的双翼那般有力，带着她从沙丘上高高跳下，落入了一片清澈的浅滩。
这是一片新的，水天相接的美好境地。而在女孩的视线尽头，停泊着一艘庞大的、洁白的船只。
啊啊，这是……
卢克蕾西亚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因为这艘静静等待着女孩的伟大船只，实在是太眼熟了。
这是在她心中最伟大的莫比迪克号。
看起来她似乎从几千米下的海底再度起航了。被炮火折断的桅杆再度立起，被烧毁的船帆再次在风中展开，她正停泊在银色的海面上静静等待着她的到来。
【菜鸡卢克，就差你这个乘客了。】
卢克蕾西亚似乎正听到莫比迪克号无声地对她说。当她着迷地想俯下身、试图接近这艘船只时，眼前一直注视着的女孩不知怎地忽然变成了自己。视角从第三人称猛地拉近成为第一人称，当卢克蕾西亚抬起头时，她正以自己的双眼注视着莫比迪克号。
眼前的船只高大矗立着，在阳光下散发着如梦似幻的纯白光芒，干净得就像她刚刚驶出船坞一般。
我想你了，我的……船。
仿佛是应征了卢克蕾西亚内心中的召唤，下一秒，她就看到船舷处放下来了一串绳梯。
要上去么？
就连这绳梯也是如此地令人怀念，卢克蕾西亚将手放了上去，这如此逼真的粗糙手感引得她满足地长叹了一口气，将头靠在了绳梯上。
下一秒，她便抑制不住自己的哭泣，有泪水滚滚而下打湿了木板。
卢克蕾西亚想，她本应感到屈辱的，因为她是这样的不争，爱哭鼻子的海贼算什么海贼？传出去只会丢了白胡子海贼团的脸面。
她本该无颜哭泣的，可是现在，她只感到无穷无尽的疲惫。
大概是因为一个在外受尽了欺负的孩童回到自己家里时，只会想着扒着自己父母的裤脚好好地哭一场吧。在家里时，她是做不了一个逞强的斗士的。
菜鸡卢克实在太累了……菜鸡卢克想回家了，而不是做什么“塞壬卢克蕾西亚”，菜鸡卢克有人爱，而“塞壬卢克蕾西亚”没有。
而那个人……大概也是不会来的了。
卢克蕾西亚抽噎着擦干脸上的泪水，狠下心来一咬牙便握住了手上的绳梯。脑子里一直以来压抑着的痛苦促使着她作出一个疯狂的决定，她在那一刻下定了决心，真的打算就此不管不顾地迈上这艘洁白的船只，随随便便地抛下身后的一切。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手中的绳梯不知被谁大力地抽走了，动作如利落，让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卢克蕾西亚狠狠地跌落在水中，摔了个屁墩儿。
“喂！！！”
她不满地抬起头大吼着，怒视着绳梯被抽上去的船舷处：“谁啊？把绳梯放下来，我要上去！”

迎着头顶刺目的阳光，有人回应了她的怒吼。卢克蕾西亚看到有一个黑色的剪影从船舷处冒了出来，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那黑影似是有一头卷曲的头发。
她顿时愣在当场，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个地方，等着那个黑影下一次冒头。
……你是……
那个名字如鲠在喉，让她无法畅快地呼喊出声；那个黑影如此熟悉，哪怕仅仅只是对着她显露一下，都能让她的心脏仿佛停止跳动。
那个人，那个人是——
“艾斯——！！”
“什么啊。这不是挺有精神的吗？”
于她大吼的同时从天而降，名唤“艾斯”的青年稳稳地从船舷处落到卢克蕾西亚跟前。如同奇迹一般猛然降临，卢克蕾西亚傻呆呆地看着这个真实的幻觉。
他看起来跟从前并无二致，仍旧暖和得像是要燃烧起来的样子。他也就这样随随便便地任她打量，就连歪头的动作也跟以前一模一样。
他帽檐下的笑容仍然狡黠温暖，散落在鼻翼旁边的雀斑仍然像星星一样斑斑点点，卢克蕾西亚甚至能看到他脸上迎着阳光所显现出来的绒毛。
看起来像还活着一般……究竟是你活着，还是我已经死了？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神迹，泪水从眼角滚滚流下。
就在这时，艾斯一把将还坐在水中的卢克蕾西亚扯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你还想坐到什么时候？站起来。”
他沉下声来，声音像个长辈一样严肃。很显然他现在是在训斥着卢克蕾西亚，但是卢克蕾西亚却丝毫不为所动。
果然啊，果然。不管她在现实中如何地下定决心，下定决心从此不要再思念死去的同伴、不要再思念死去的亲人，可是当她再次见到他们的脸的时候……
哪怕只是梦境，她也丝毫不想放手。卢克蕾西亚低着头死死地抓紧了那只手掌，看到自己的眼泪像是大颗的透明珍珠一样打在上面。
“嘶，老爹他们在船上看着呢……你这个不成器的家伙。”
被这个死皮赖脸的小**缠得无可奈何，艾斯嘘了她一声，咬着牙把手往外抽。当听到了“老爹”这个词，尚还处在失神状态中的卢克蕾西亚她猛地抬起了头，一双明亮的黑眼珠中承载着的是满满的痛苦，还有求而不得的贪婪：
“让我跟你们走吧。”
再蠢的人也能明白这艘船只意味着什么，更何况这艘船上还载着卢克蕾西亚的永生之痛。
她本应当在战火中毁灭，现在却安然无恙地停泊在这奇幻之地。
这艘伟大洁白的船此时就是一艘幽灵船，只会将人渡向彼岸。
“……”
听闻她此言的艾斯却逐渐收敛了笑容。他那双黑色眼睛中的温和笑意一点点地冷淡下来，接着便毫不犹豫地一点点将手掌从卢克蕾西亚的手中抽出。
“还不到时候。”他说。
背对着卢克蕾西亚扬了扬手，态度大大咧咧的，艾斯干脆利落地就要离去。
“为什么……可，可是我……”
眼看着艾斯转身离去的速度如此之快，态度如此坚决，卢克蕾西亚心下慌张，搜肠刮肚地试图说些什么，好将他的背影留下来。于是她明明知道自己正在说错话，自己说出来的话肯定是极其懦弱的、是他们不愿意听的，可她还是心下一横，不管不顾地就说出了口：
“————可是我已经厌倦了这样不停漂泊，没有尽头的生活！！！”

伴随着这样喷薄而出的话语的，是她心头积压多时、又无法消化的痛苦：
“我再也没法得到像你们这样可以全心信任的伙伴了，你们明不明白？”
泪水从卢克蕾西亚的眼眶滚滚而下，她唾弃着这样的软弱，却又寻求着将这样的软弱宣泄。“我努力过了，可……可我身边的人，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绝对有自己的打算……这点我没办法欺骗自己，他不是你们。”卢克蕾西亚颤抖着声音诉说着，好像她是个脆弱的小女孩似的：
“‘卢克’，她有同伴，有船。可是‘卢克蕾西亚’，她什么都没有。如果没有人需要她……”
讲到最后，她开始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没法……我绝对没法在那种情况下一个人活下去，我不想再像个猎物一样活在世上了。”
说完最后一句，卢克蕾西亚草草地将脸上的泪水抹去，她的双膝打着颤。
她知道自己此时像一个战败的懦夫一样难看，却再也没有勇气将自己从幻境中唤醒，逼迫着自己回到那冰冷潮湿的泥地上。
是的，她没有勇气再度躺回那个地方，双手被绑着，像条死鱼一样难看，还要在痛苦的挣扎中死去……一个人。
就让她在幻境中迈向那艘通往解脱的船只不好吗？
“这样说起来，路飞倒是比你成器得多啊。”
就在卢克蕾西亚的一片泪眼朦胧中，她听到艾斯踏步回头的声音。她听到他的黑色靴子在水面上踩出沉重的步伐，漾开一圈圈的水波纹。
“果然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这家伙。“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我为什么要回来第二次的原因吧……啧，真是麻烦。”
这次他倒是没有嘲笑她。卢克蕾西亚想，以往听到她这只菜鸡受苦时，火拳艾斯这个人总是笑得恣意又嚣张的。他会满脸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一边笑着一边拿着手里的食物指着她，笑得嘴里的食物都喷出来了。
但这次没有。她感受到有一团暖意缓缓地降落到她的头顶，似乎是他温暖又宽厚的手掌。
这热度是那么的虚无缥缈，让卢克蕾西亚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连带着艾斯的声音在她耳中都像是幻听：
“丑话说在前头，我不希望在这里看到你。”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成为一个逃兵，是吗？”卢克蕾西亚安静地反问着艾斯，语气中多少带上了一些赌气的意味：
“白胡子海贼团不出逃兵，而我面对死亡时却可耻地逃避了……我应该回去努力挣扎一番，再难看地赴死的，对吗？”
“不是因为这个。”
眼前这个小**又再顶嘴了，但他看上去却对此司空见惯，丝毫没有生气的意味：
“任何人面对死亡时都会想逃跑。没有人能够例外。”
艾斯再次拍拍她的头顶，动作就像一个父亲安抚着一个叛逆期的女儿……或许还像给一只不听话的狗狗顺毛。
“但是你……你和老爹都没有逃跑。”
卢克蕾西亚闭着眼睛，颤抖着声音说。跟随着她的声音一同颤抖着的还有她的睫毛，她不敢睁开眼睛，害怕一切只是一场盛筵易散。
“嗯，所以我死了啊。”
说这话时的艾斯态度轻快，好像他说的是“今天要吃什么早餐一样。”
“喂！别说这句话！”
这句话让卢克蕾西亚瞬间怒从胆边生。她睁开眼睛，朝着眼前这个乱开玩笑的人飞起就是一脚，但却被艾斯轻轻松松地避开了：
“准头太差。”

卢克蕾西亚撩起地上的一团水就往他的脸上泼，仍然被他轻巧躲过：
“真是的，竟然毫无长进啊……菜鸡”
“你才是菜鸡！！！”
……
场景似乎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时候他们两人也总是这样鸡飞狗跳的打着架，玩闹着。从风车村的树荫下到莫比迪克号的甲板，不管场景如何变化，唯一不变的只有一点——
那就是她永远打不过他。
哪怕是到了现在，两人站在生与死的沟壑时也是一样的。
卢克蕾西亚气喘吁吁地站立着，瞪着眼前朝她做了一个烂鬼脸的青年：
“难看死了，你这个幼稚鬼！”
这套表情是他们专门研究出来去气人的，一开始是为了气那些不让他们吃霸王餐的小气鬼，但后来无论对谁都有奇效，就算是对着自己人也不例外，杀伤力巨大。
她气呼呼地说。而艾斯却侧着脸微笑地看着她，阳光在他脸上打下浓重的阴影，尽管这样却丝毫不显阴郁。
“回头，卢克蕾西亚。”
他突然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甚至还少见的称呼了她的全名。
“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活够本，你还太年轻了。”他的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些许悲悯：“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怎样的人生就急着去死。”
“……”
卢克蕾西亚张了张口，却无可辩驳。他说得没错，她想，她只知道跟自己强调要活下去，却始终不知道自己要为了什么活下去。
是为了复仇吗？不，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可那些别的东西是什么？
她不知道。
“‘现在死去太可惜了’，你想跟我说的是这个吗？”
卢克蕾西亚静静地看着艾斯，所有的悲伤和愤怒都已经在他的话语下冷却下来：
“你这个狡猾的家伙。” 她恶狠狠地补上一句。
“狡猾在哪里？”艾斯挖挖耳朵，眼珠子转转看向天空，只当作没听见。
“噗嗤。”看到这个动作的卢克蕾西亚顿时粲然一笑，脸颊鼓成了包子：“死人也会挖耳朵吗？”
“你对死人是不是有什么偏见？”
“……死人……”
卢克蕾西亚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她抬起头看向艾斯，眼中尽是不舍，但她终究没再开口提出要跟他们一起走。
“我该回去了。”她说，“回去——继续像条死鱼那样躺在地上。啊不对，或许我还能挣扎一下。”
卢克蕾西亚试图开一个玩笑，但艾斯并没有笑。他低下头，将双手插入黑色的裤子口袋，沉默不语。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刚才就已经拉开了，不长不短，却是横亘在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卢克蕾西亚能看到艾斯的身影正在逐渐变淡，像是水彩画一样逐渐褪去，向上升腾——
“……如果我活到七老八十才死，我能上这条船吗？”
她含着一泡泪水，轻轻地问了一句。害怕丢失这最后的机会，卢克蕾西亚又急忙补上了一个前提条件：
“当然，是在我度过了一个无悔的人生后。”

眼前的青年渐渐消失了，卢克蕾西亚甚至能感受到身下泥地那冰冷潮湿的触感。她死死盯着他剩下的，最后一点残余的侧脸，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上扬起了一个熟悉的笑容。
那是一个任何人都会喜欢的笑容，嘴角上翘，眼睛眯起，这也是她最喜欢的笑容。
“那时候我会跟你说欢迎回家的。”
“——不过，如果等你到老再上船的话……那就更不可能打得过我了，噗哈哈哈哈哈！”
——这个比她还混球的幼稚鬼！！！
就在卢克蕾西亚想要朝这个大**怒吼出声的时候，下一秒，她就尝到了嘴里新鲜的土腥味。
艾斯嚣张的大笑俨然还回荡在她的耳边，但是她却已经躺回了泥地上，双手被缚、撅着屁股，动作像一条死鱼一般。
绮丽的梦境醒来后最为残酷，更何况她还要面对如此难堪的境地。但是——
好歹她还活着，卢克蕾西亚心想，她的肺部死不甘心地用力工作着，给她输送来大股大股地新鲜空气。
她还活着，身上大汗淋漓，如梦初醒，浑身无力，。这似乎是一种刚从休克中苏醒的状态。可是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就算是大量放血也无法让她死去，她就是海上那个怎么杀也杀不掉的、最该死的幸运儿！！
从顶上战争到佛尔摩莎到现在，她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可她还活着！顽强地像只蟑螂一样活着！
卢克蕾西亚忽然想抬起头畅快地大笑，笑这始终被她见践踏在脚下的命运。
不管怎样，至少她还活着。
既然活着，那就要往前爬，哪怕是五厘米、十厘米，她也要爬着离开这个地方。卢克蕾西亚咽下一口唾沫，迫使自己停止思考爬出去以后该怎么活下去这个问题。
她高高地昂起头颅，在地上寻找到一个支撑点，将下巴狠狠地压入泥土中，接着便竭尽全力地将自己的身体往前拉——从出生至此从未如此竭尽全力的用劲过，卢克蕾西亚徒劳地张大了嘴巴呼吸着，眼睛在黑暗中瞪得大大的，以极其难看的姿势向前扑腾着 。
快动起来啊，身上这些混账们！我平常没吃饭吗？没给你们提供营养吗？
快动起来啊……我求求你，求求你，卢克蕾西亚！！
“噗通”一声，似乎又有人在她身边倒下。刀剑相接的声音又少了一些，包括喊杀声。卢克蕾西亚几乎能判断出还有几人还站立在原地，那是十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的数量。
她能听到耳旁的噪杂声逐渐减小，所以留给她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混战的时刻是她能逃出去的唯一机会，等到所有人都倒下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混在人堆中逃出去的机会了！
……海军一定会来，包括那个叫青木的人也……
卢克蕾西亚本能地加快了移动的速度。这个洞窟曾经被海水淹没过，丰厚的泥地上长满了一片片的贝类和细小珊瑚，它们的每一道边缘都在她爬过时赐予她凌迟般的伤害。但她不再迟疑，甚至连“花时间痛苦”这件事都给节省下来，只专注于“蠕动”这件事情上。
卢克蕾西亚像个虾子一般弓起脊背，一点点地、像个虫子一样往前行进着。
这姿势难看极了，她不敢去想象自己现在到底变成了个什么模样，她的下巴已经痛到像是要碎了一样，所有的痛苦像是雾气一样从她弓起来的身体上蒸发。一点点地，缓慢地，如此清晰深刻，残忍地让她切实感受到“痛”这个感触。
但是她清醒地疼痛着，至少她还在为了“活下去”而奋斗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懦夫”这个耻辱簿也会一笔勾销吧？
爬出去，活下去，她才不要死在这里！
——一个海贼才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

卢克蕾西亚低低地喘了一口气，尝试着从地上站起来。可是她失败了， 再次重重地砸回了地上。
在落地的一瞬间，卢克蕾西亚能感受到血液从自己下巴上潸潸落下。但是托了这次半蹲起身的福，她忽然感受到了有冷风从她的右侧吹来，吹动了她蒙在身体上的破布。
有风就意味着那边有一个岔道，也就意味着有希望。
然而就在她想加速往那里移动过去的时候，她却忽然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颤。咚咚咚咚，似乎有一波装备精良的人正手持着沉重的火器准备接近，他们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像是马蹄打击地面一样纷至沓来。
是海军！
卢克蕾西亚慌乱地昂起了头，拼起了最后一点劲向前扑腾。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肾上腺素在血管中快速流淌，心脏在肋骨下像是疯了一样蹦跶，像是一个马达在油尽前最后的一次搏动——
她不想现在就死在这里！！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海军们的脚步越来越近，她甚至能听到那个金发海军的声音，就在洞窟的门口。
“——把洞窟入口看好，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同样的，任何人想闯进来，格杀勿论。”
卢克蕾西亚隐隐约约听到他吩咐了一句，似乎正指挥着手下们在洞穴外布防。
她、绝对、不要、在他的手上被俘虏！！！
被割断双鳍的鱼做出了最后一搏。她仍就被海楼石手铐束缚住的双手无法动弹。卢克蕾西亚在破布下昂起头，似是嘶吼，似是在朝着这恶意的命运发出咆哮。在破布笼罩下，她张大的嘴型使那块布料凹下去了一个形状——
好像她正从胸腔中发出振聋发聩地吼声，那声吼叫足以穿透岩壁，穿透这个小小的岛屿，足以传到外面那广阔的大海上似的！
但实际上，藏匿着她的角落仍然安静如斯。 伴随着这隐形的吼声升起的，是她努力站起来的，颤抖着的膝盖，上面鲜血淋漓，被划出了无数道细小的口子。
那声音的力量似乎来自于她灵魂的深处，激励着这个正自我挣扎着的微小生命弓起了脊背和命运争斗，甚至给了她站起来的勇气。
“——塞壬在哪？”
就在第一名海军进入洞窟的时候，角落里，有一个披着脏布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遁入了黑暗之中。
他口中的塞壬，喘息着，半蹲着身体，浑身上下破破烂烂、鲜血淋漓，双手仍旧被手铐束缚在身后，逃得仓皇无比。
可是她毕竟是逃出去了。卢克蕾西亚想，靠着她一个人的力量——
不，或许还有一些老伙伴的力量……想到这点，她微微地笑了起来。
外面海军传来的声音仍然清晰，卢克蕾西亚知道现在还不是能松懈的时候。她在岩壁上左晃右晃蹭掉了头顶上盖着的破布，借着外面透进来的一些火光，她睁大了双眼努力辨别着黑暗的环境。
这是一个很狭小的甬道。壁上生满了鳞次栉比的石笋，每一根石笋都布满了水珠，空气中潮湿之至。她屏息静气地往前摸索着，有些地方甚至狭窄到必须让她收腹才能通过。
然而，可笑的是，这条好不容易寻出的路线似乎并不通向自由之路。越往下走空气中的水分也愈加浓重，甬道冰冷潮湿不见任何一丝光线。
卢克蕾西亚开始渐渐泛起了嘀咕。
……这该不会是一条朝下的……通往地下河的路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其实仍然无路可走。只不过淹死听起来比落在海军手中稍好一点罢了，她想。

“……”
卢克蕾西亚尽力提着最后的一口精神气，不要让自己马上瘫倒在这压抑的缝隙里。可实际上，
这缝隙狭窄到只能容她刚好坐下，连躺下都做不到。
她缓缓地靠着岩壁坐下。
“滴答。”
这是水珠落下的声音。卢克蕾西亚静静地聆听着，搜肠刮肚地寻找任何活下去的方法：她有可能戴着手铐在水中漂浮吗？不，不可能，她在想什么呢？
“滴答。”
“咚。”
——或者是她可以找些什么锋利的东西破开手铐？不，海楼石的硬度不亚于钻石……而这附近的矿石都是钟乳石，硬度肯定不够……
“滴答。”
“咚咚。”
好像有什么别的声音混在在水珠的声音里。卢克蕾西亚猛地抬起头，注意力完全被这异样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咚。”
似乎又出现了……？
她猛地站了起来，将耳朵贴在岩壁上，竭尽全力去追寻它的方向。这声音太轻太轻了，混在水滴的滴落声中几乎让人分辨不出来，但是落在卢克蕾西亚的耳中……却由为与众不同。
“咚咚。”
第二次出现了，这声音是人为的！
卢克蕾西亚猛地抬起头来，双眼骤然明亮。她不可置信地大喘了一口气，扶住岩壁，头眼昏花，肋骨下的心跳甚至激动得错乱了拍子。
“咚。”
再次重复了，跟第一次敲击的长度相同。这长度和规律如此熟悉，没错，这是……！！
这是她曾经听过的，一短一长一短一长一短一长——是他曾经教授过的电码。
她记得那是某一个傍晚。
她记不得那是哪天了，也不记得他们因何没有下潜。她只记得那是一个有着恢弘落日的傍晚，夕阳将舷窗前的海面照成一片漫长的黄金织毯，上面起伏的海浪是镶嵌其上的金色碎片。海浪轻柔地拍打着入港的潜水艇，甲板在如梦般晃动着，似乎连时间都舍不得流淌。
就是那样的傍晚，金色的光从舷窗外斜斜照入，她坐在控制台上，听他一点点地教授标准的海事通信用语和简单的电码。
他站着，不肯像个无赖一样跟她一起盘腿坐在控制台上。
他压抑着不耐烦把那些复杂的事情掰开揉碎了讲，感觉上是怕她这个笨蛋听不懂。
他没有看她，垂下了眼睑，似乎是因为厌烦那太过明亮的港口落日。有橙色的光线一道道地从他的脸上滑过，让她光忙着看数他的睫毛阴影，忘记了从他的教导下逃跑。
是的，那时的她就是那么的混账。要不是他押着她，她早就跑了。
现在想起来……他那副样子……是不想一抬眼就看到她佯装出的那一脸专注的蠢样吧？
“……”
有时候，就是那么一点点似有似无的希望，脑子里那一点点带着光芒的回忆，会足以支撑着人继续走下去。
卢克蕾西亚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撑着岩壁慢慢往前走着。那有规律的敲击声还在响起，时远时近，有时候还会跟水滴落下声重合在一起，让她判断不出距离。
但是没有关系，只要那声音一直在前头响起就行了。
毕竟她原来还以为……

在不知道走了多久后，那敲击声忽然消失了。甬道变得越发狭窄，前端已经无法让人通过。卢克蕾西亚立定在原地，将脑袋贴近岩壁。
你在哪里？
是在离我一墙之隔的距离里，还是我无法知晓的某个角落？
“……我在这里。”
她尝试着开了口，嗓音沙哑又小声，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听不清。她努力吞咽了一下，可声带却像是被黏住了一样难受。
“我在这里。”
她再度小小声说了一句，用手捶打着岩壁。说实话，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小小的力度能否穿透不知有多厚的岩壁，让他足以判断她的位置。
……我在这里啊，罗。
第三声，卢克蕾西亚是在心中默念着的。手上依然有以下没一下捶着，她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想象着有某个人——某个身影正在不远处根据回音寻找着她，他左手朝上五指张开，有一层薄膜一样的半圆形将他笼罩其中，准备开口说出那声“ROOM”。
而他必定是皱着眉头的，像是他本人其实很不情愿似的。
我在这里。
就在她默念到第四下的时候，她便感到脚下骤然一空——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她从走着走着却突然踩空了一样，从什么高高地地方落下来，截然失重。
这短暂的失重感将她瞬间带入另一个境地，没有了冰冷潮湿的水汽，这里是有温度的，有力度的，有高度的……这是一个怀抱。
卢克蕾西亚长叹了一口气，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就已经把头侧到了那个人的胸膛前。紧绷着的精神在这一刻霎时放松下来，意识如同膨胀的气球般瞬间飞升出脑海。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喃喃地说完了这句话，她便将自己丢进了黑甜的睡眠里。
“我说过，休想我会按照你的预想来行动。”
那人是这么回答她的，他的双手稳稳地将她接住了。

楼主终于更新了！！！
亲人是不可替代的！！！！卢克蕾西亚老死之后他们就会来接她上船了！！！！尽管那时候卢克蕾西亚已经又老又弱不能跟艾斯打架了！！
艾斯会故意拿着一些硬口的食物在她面前逗她的。
我一直希望着海贼也有这样的一个里世界——
在那里海天相接，蔚蓝的天际连绵着白色的沙滩和玻璃般纯净的大海。
有着伟大灵魂的海贼和船只都会在这里相聚，他们只是在人间死去罢了，当他们以为自己永恒地闭上眼后，他们再睁开却发现自己身处此处。
而在他们面前，或许停泊着跟他们一同死去了的船只。他们面面相觑左看右看，看到的是自己一同战死了的、最熟悉的伙伴。
于是他们相视一笑，再度踏上了熟悉的冒险，踏上了自己崭新的船只。
船首划开碧波，白帆再次绽放在海面上，他们一艘一艘地向前行进着，前往另一个世界的尽头。
他们的精神永不灭亡。

激动 勤奋的lz

哇！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