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她生病了,需要住院。
那天她拿着自己的小画本坐在医院绿地里的一棵树下。写写画画间,她听到后面树上的叶子窸窸窣窣的响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她知道他在后面。他来向她告别。
她想起那天他说的话,她笑了一下。
“我妈妈生病了,叫我即刻回去。”记忆里,那天晚上他停了停,“我想我可能要和你说再见了。”
手中的笔没有停,她想用现在这只不停晃动的笔逼退涌来的记忆。但她却画了一个他,躲在树荫下,悄悄注视着她。
记忆里的他深呼吸了下,“再不说,我怕来不及……”
虽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是她还是将记忆里那天晚上他说的话唰唰地写在了画本上。
“郑小姐,九姑娘,我很喜欢你。”
而记忆里,她在那幅她为他画的背影图上写着:
“我等你。”
9
转眼间,已是1937年。
她终于再次见到他。
返工回来的她看见猪笼里阳台边站着的那个熟悉身影,还以为是夕阳晃了她的眼。她愣在大榕树的树荫里,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
当年白白瘦瘦的小伙子已成了黑黑壮壮的中年人。他站在阳台边,挥了挥手,望着她笑,一如当年的纯实。
除了笑,她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表情,哦对了,还和着泪。
10
这天晚上,猪笼里一班街坊为他接风洗尘。几年前的玩笑又被一群街坊提起。
这次他没有低头抱歉地笑,却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酒。眼神之间有些玩味。
“人都回来了,那就把事儿也办了吧。人家九姑娘可是等了你这么久啊……”排骨搭在他肩上。他没有说话。
她也看着他。他还是不说话。饭桌上安静得不正常。
她心里一沉。
他转着酒杯,缓缓道:“不然我回来干什么?”
在众人要掀翻屋顶的起哄声中,她感觉自己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11
他邀请她一起轧马路。
那晚月色正好,她抬头看着月亮,开口便是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转回目光的时候,她也正好回头看向他,她发现他看着她的目光有些陌生。
“回来了,就不走了,”他定定地看向她,像要走进她的心,“只愿长久,无需婵娟。”
她忽然觉得自己眼睛好烫。但是她还是抬手给了他一拳。
“啐,又在胡说些什么,我还没答应你。”
说完她就笑了,笑自己自欺欺人。
“那我就等你答应。”没想到他会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