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
要从五十多年前说起
那时老人还很年轻
他在国家大桥局上班
做文化干事并且单身

单位有一漂亮的姑娘
二十出头美若天仙
她在局文印室上班
有一双爱笑的眼睛

也许是出于友谊
也许是出于爱慕
姑娘总喜欢找干事
去江边亭子里聊天
他们一见面啊
她就像一只可爱的小鸟
吱吱喳喳叫个不停

大桥局的工作
有时很刻板也艰辛
设计勘探
常常穿山越岭
有时工程紧张
还要披星戴月
遇上雨雪天气
工作也不能叫停

干事来自江苏
抵不住山里的大风
细心的姑娘啊
用一个月的工资
为这位帅气的干事
买了一条全毛的
格子围巾

美好的东西
总是生命短浅
譬如昙花
譬如霞光彩练
格子围巾的故事
到此中断
只隐约知道
后来
干事调回原籍工作
姑娘却无法随行
是父母反对
是调动困难
问当年人
可谁也说不清
只听大桥局人说
干事走后
姑娘独自一个人
在两人常去的江亭里
哭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早上
人们发现
有一双女鞋
留在江亭

回到原籍的干事
在文化部门工作
一直没有成家
人们看他上班
常常是红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
小城沭阳出了一怪人
平时很少和人交往
闲时常寄情于丹青
他画山也画水
画桥也画亭
但是他的山水画里
从不见飞鸟走兽
尽管有阁有塔有船有闸
但画面苍茫悲凉
却从来不见画人

这个怪人
还有个习惯
每年春节前后
他无论家居
无论出门
总喜欢
喜欢围那条旧的
格子围巾

半个世纪过去了
怪人成了古稀老人
他七十岁那年
我曾陪他出趟远门
那是去国家大桥局
当年他工作所在地
只是江水依旧
物事难存
江亭己不复存在
旧楼早不见踪影
但整整三天
我都陪他去江边
看江呑夕阳
听汽笛长鸣

今天
我陪他
参加一个活动
又见他
围着那条旧的
朴素得
如秋水长天的
格子围巾
但我不忍心
不忍心
不忍心
提起格子围巾的话题
我怎么能
怎么能
再度去
伤老者受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