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人晋江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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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头微微的昂着，目光盯着前方敌军旗下一抹白影，那身影似有似无，轻飘飘的坐在一匹黑马上，宽大的袍服随着刚刚吹起的几缕晨风微微的摆动着，衣领袖摆处金银丝线秀绘的花纹在清晨并不明媚的血色阳光下微微泛着跳跃的光芒。人是逆光站在那里的，散落的黑发遮盖了大半张脸，那脸苍白的不带一点血色，只有一对如寒星般的眸子即使被头发挡住也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刻骨的寒意。

秦瑞看着这个人，顿觉得浑身冰凉。只这一眼，他便明白了一切，他咬紧牙恨恨的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韩臻。"

韩臻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一个死物，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感情。忽然，他的嘴角一挑，露出了一个异常迷人的笑容。

"王爷，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吧。"

秦瑞盯着他却只是把牙咬的更紧了，其实他非常想问韩臻这是为什么，但只要看一看韩臻在军队中的位置就可以知道，有些话是没必要问的了。怪只能怪自己的轻信和鲁莽，仔细想想那封信以及那送信人有些闪烁的目光，还是有不少破绽的，他轻轻叹着气。

但是他还是说了一句。

"我是不是该先还你那一条命？"

第二章 地陷了

听了秦瑞的话，韩臻的目光竟然闪烁了一下，然后又露出那迷人的笑容。

"王爷若是想还，不如就随我回国，我主上定待王爷如贵宾。"

"要我叛国么。"

"王爷乃是皇子身份，韩臻怎可奢望王爷归降，只是我家主上想请王爷去敝国住上一段时间。"

"原来我还有做人质的价值啊，韩先生莫不是高看本王了。"

"王爷本是金枝玉叶，又是北方统帅，这身价嘛......"

韩臻没再说，只是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秦瑞。

秦瑞瞪着他，相交多年，头一次他觉得韩臻的笑容是如此的可怕，即使这个笑容是放在如此俊美非凡的一张脸上，还是令他不寒而栗。

他转头四顾，包围着他的人马至少有五千，看来是逃不掉了。但是若要他当人质，那是让他宁死也不肯答应的。

他再次深深的叹了口气，脸转向韩臻，竟然也微微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吧，我这个身价就给你了。"

说完他猛的拉出佩剑，剑锋斜倚颈项，用力一拉。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剑锋的冰冷，那冰冷的锋割裂肌肤的感觉，还有血冲出血管的感觉。他的眼依旧盯着韩臻，他看到韩臻睁大了眼睛，他第一次看到韩臻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他其实很想笑，因为他看韩臻的表情太好笑了。他还看到韩臻对他喊叫着，那口型好像是说：秦瑞，不要！

但是他已经听不见了，他也看不见了，就在他意识模糊的只能感觉到那剑锋冰冷的触感时，他的身体坠了下去。

韩臻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实在没想到秦瑞会自杀，凭着他跟秦瑞多年相交的了解，他知道秦瑞不是一个容易莽撞求死之人。

他知道的秦瑞一向是一个喜欢或者说是热爱生命的人，也是因为他热爱生命，所以他处事一向谨慎冷静，无论对人对已都是把生命当作第一存在要素。何况韩臻一向认为一个可以一生享受着荣华富贵的人，是很怕死的。所以他买通娘娘身边的亲侍，假冒了那封信，他派人伏击秦瑞，逼得他只能逃。他要用这个方法将秦瑞抓在手里，这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计划。

其实他可以不这样的，他可以很简单就杀了他，但是他不想，秦瑞这个人还是比较与众不同的，他对他很有兴趣。

一种在一堆圆形石头里忽然发现一种方形石头的兴趣。

他知道他逼的秦瑞很紧，他的背叛一定让秦瑞非常的痛苦，他追的他走投无路，但是他很开心，他就是想这么折磨他，他要看看这个天之骄子的绝望有多么的深，他要看他崩溃。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秦瑞做人的原则和身为皇族的骄傲。

并不是说一个谨慎冷静的人就不骄傲，只是他会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可以在任何不违背自己原则的情况下表现出谦虚谨慎的态度，也可以对某些事情容忍退让。秦瑞有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的原则。

他的原则是：不叛。

所以，被追杀，他逃。被围困，他逃。看到自己最重视信任的尊为师长的韩臻背叛他，他也没做出任何行为。但是，若要他成为人质拖累自己的国家，那对他来说就等于叛国，他身为皇族的骄傲不允许，他作为人的原则不允许。

所以，他选择死。

所以韩臻对于秦瑞的行为感到惊讶，他觉得自己似乎小看了这个人，他对他产生了更加奇特的兴趣。

所以，他对秦瑞喊了：不要！

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在他看见秦瑞的鲜血染满脖颈的时候，他同时看到秦瑞坐骑下的沙子忽然猛的陷了下去。

秦瑞和马匹还有沙子一齐陷落了下去。

沙土扬起的尘雾足足在空中停留了半刻钟的时间才缓慢的散落下去，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洞，似乎是有人在地下用圆规划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圆，塌陷的边缘整齐的就像被刀子切割过一般。洞约三丈宽，里面深不见底，只有几缕细碎的沙尘缓慢的向内部滑落，在深处慢慢飘起了轻微的尘雾。

士兵们哗然，他们长期居住在沙漠边缘，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于是有的向前挤想看看热闹，有的则向后退想远离那奇怪的洞。

韩臻策马前行至洞口边缘，向里面望了望，黑漆漆的。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向身后的士兵招了招手，立刻便有几名手持弓箭的士兵走了出来，那箭头上包了易燃的棉布，用火点燃后向洞内设了进去，只一瞬间便消失在了黑暗里，连个光点都没有留下。那洞口就像一只潜伏在地底的怪兽，静静的张大了嘴巴，不知是在等谁上钩。

韩臻略微沉吟了一下，再次挥了挥手。军中的副将便跟了上来，向韩臻施了一礼。

"你立刻带军队回去向主上禀告此事。"

"那先生呢？"

"你不用管。"

"可是......"

副将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韩臻那冰冷的目光，却又咽了回去。

韩臻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继续盯着那洞口，似乎那洞口里堆满了黄金一般。

很快军队便撤走了，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

韩臻的目光从洞口缓慢的移开，看了看天边缓慢升起的血色朝阳，他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坐下黑马的脖颈，用带着一种似乎很开心的语气低声的问道。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给小秦瑞收尸呢。"

第三章 马头没了

秦瑞一直处于一种意识模糊的状态，模模糊糊的感觉周围很热，虽然他的意识还不清楚，但是他能感觉得到。

他不是死了么，他似乎还记得自己是拔剑自刎了。不是说死了的话是冷的么，怎么现在会这么热，难道是死了以后下了地府的油锅？

他从军多年，也算杀人无数了，就算死了下油锅也是很正常的，不过这油锅还真是不好受，那股热似乎是从身体内部开始蹿升的，慢慢的从里到外，可惜他现在虽有感觉却完全无法移动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否则他一定要张开嘴试试看能不能喷出火来。

什么皇族天命，什么真龙子孙，死了以后不照样要下地府受罪。要是等受了这苦之后自己还有个魂在的话，一定要化个厉鬼回去把那些鼓吹皇族天命的迂腐文人和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挨个掐死。

只是这热是越来越严重了，让他想到了那被油煎过的小黄鱼外焦里嫩的卖相。

忽然一丝凉意滴在了他的眉心处，似乎是一滴水，从他的眉心处缓慢的流过眼角向脸侧滑了下去。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然后是一个什么东西从他身上压了过去，那东西异常的重却是冰凉凉的，压的他几乎想要吐血，但也让他灼热的身体舒服了不少。然后他感到一个什么东西在他脖颈处吹着气，冷冰冰的让人一阵发寒。不过这么一寒倒是彻底解了他周身的热，顿时感觉一阵的舒畅，接着他的意识便模糊了起来。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秦瑞发现自己能睁开眼睛了，虽然睁开和闭上所看到的都是一片黑暗。他想着抬起手在自己眼睛的位置上摸了摸，又摇晃了一下，不禁疑惑了起来：难道鬼都是瞎子？他疑惑着还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有一条很深的结了痂的疤痕。而且脖颈处居然还有脉搏在跳动。他更加疑惑了，用手伸进盔甲里按住了胸口，那咚咚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而且他的身体可以感觉到手心散发出的温度。

难道他还没死？脖子上的伤口又是怎么愈合的？他可不认为自己的恢复能力能高到这种层度。

他不自觉的把手向下伸出，想撑住地面移动一下有些麻木的身体，手指所触及的是一个僵硬的有些粗糙的类似皮毛的东西。他的手一抖，但还是摸了下去，似乎是自己的战马，不过以那肌肉僵硬的状况，应该早已死透了。他的头缓慢的向上抬起，在正上方有一个白色的圆点，看着很遥远的样子。

想了想似乎记起自己的战马上好像还带有火折子之类的东西，忙在身下又是一顿乱摸，顺着马的身子摸到了马鞍，然后在马鞍旁边的皮口袋里摸到了火折子。吹亮火折子，那光芒很是微弱，只能照到周围一尺左右的距离，正发愁着，却发现距离自己头侧的石壁上竟然插着一支箭，那箭头上还缠着燃烧了一半的棉布，不禁又抬头看了看那个白色的圆点，心中纳闷了一下，这东西是从哪射进来的。

纳闷归纳闷，秦瑞还是把那箭从石壁上拔了出来，好在箭矢插的并不深。用火折子点燃以后，这火箭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火把，也不知道这棉布上涂抹的是什么油脂，烧起来泛出幽蓝色的火焰，将周围映照的一片森蓝，看着有些瘆人。

秦瑞想着在马鞍上找找还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可是火箭往马身上一扫，竟然惊的他从马身上摔了下来。

那马竟然没有了头颅，只剩下半截脖子连在身体上，横躺在地面一片黄沙上，那黄沙上布满早已干涸的暗红色马血，一大片的看起来触目惊心。

而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坐在那没有头的马尸上。

好在他毕竟身经百战，只是忽然看到被吓了一跳，随即又镇定了下来，把火把举到马颈处仔细的观察起来。马颈断处皮肉外翻着，伤口处参差不齐，似乎被锋利的牙齿一口咬断了。是什么野兽竟然能一口咬断整个马的脖子？记得小时候跟父皇去打猎的时候，见过一只巨大的吊睛猛虎一口咬断了猎狗的脖子，那是他见过的最大的野兽了，现在这个能把马头咬断的野兽它的嘴到底有多大？

奇怪的是自己却没有被那野兽袭击的痕迹，难道是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不够一口？

思索了半响，他决定还是先调查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状况再说。

举着火箭往四周观瞧，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天然的石洞，因为看起来不像风化过的样子，石头是黑色的，在幽蓝的火光下泛着青黑色的油光，在石壁距离地面约两尺的高度还有一些灰白色的水流痕迹，看来这里应该曾经有水的。秦瑞略一思索，想到这里可能曾经是地下河流通的河道，这么说来这里有可能会有水源了，在沙漠里有水就死不了。

虽然之前他能在围困中不畏死亡，但是既然没死成，就得想办法活下去。

又找了找，发现了还有几只火箭，有的烧完了，有的还剩一半，他干脆把那几只箭捆在一起做成了一个小火把，这样比较之前又亮了几倍。从死马的旁边他竟然找回了他的佩剑，用手擦拭了一下，那上面还留有他自己的血迹。有了可以防身的武器，就不用怕猛兽袭击了，虽然那猛兽看上去似乎十分的巨大。回去翻马鞍上的皮口袋，里面居然还翻出了一块如石头一样坚硬的干粮，虽然看起来就不好吃，但此刻也没有办法了，想活下去的心情强烈的令他三下五除二几口就吞掉了那块干粮，虽然那东西咯的他牙齿生疼，还噎的他半死。

吃了点东西，菁神马上就好了许多，也让他更有耐心的去研究周围的情况，在洞的一边他发现了另一个半人多高的洞口，洞内是倾斜向下的，像是一条通道，用火把晃了晃也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有多深，手指触摸洞口的石壁，异常的光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被打磨过一般。秦瑞有些犹豫的望着漆黑的洞口，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躬身就钻了进去。

其实那洞口里面的斜度比他之前看到的感觉要高的多，他刚钻进去，便脚下一滑直直的冲向洞的深处，滑了好一会洞得斜度才逐渐变小，令他的滑动速度也变的慢了起来，直到停了下来。秦瑞揉了揉pi股，好在自己还穿着盔甲，要不这pi股算是别要了。

隐约间似有传来水滴敲打在石面上的声音，叮叮咚咚，甚是悦耳。秦瑞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向前方缓慢的爬去。

洞越来越宽，到后来秦瑞几乎可以站立着行走了。他的手抚摸着洞璧，这洞壁果然是光滑异常，真的是天然形成的么？而且洞里一星点沙尘土石也没有，似乎是有人天天打扫一般的清洁，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天然生成的，难道在这么一个地下洞窟里还有人居住？他又想起那不见了的马头，不禁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啊，有那种巨大猛兽存在的话，人又怎么生存。又走了一会，忽闻前面水声逐渐清晰了起来，接着在他的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芒，他心下大喜，忙加快了脚步。转过面前的一块大石，他发现自己竟然走进了另一个石窟，这个洞窟比他之前所在的那个洞窟大了足有十几倍。

洞窟的地面上耸立着一簇簇如同水晶般的红色晶体，之前所见的微弱光芒便是它们发出的。走近则发现那晶体并不是红色的，而是在透明的晶壳内有一种红色的火焰一般的东西在跳动。秦瑞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就算在那号称无所不有的皇宫内也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古怪的东西。秦瑞很是好奇，便伸手想掰下一块来瞧瞧，岂料那晶石竟然坚硬异常，就算他使出全身力气也无法让一小块晶体脱离下来。

秦瑞不觉有些气馁，只好作罢。

循着水声前进，越向里走，那种奇怪的晶体越多，之前只是在地面上的几簇，然后是整片整片的覆盖在墙壁和洞顶上，这样一来倒有了一点好处，越往里走，光线就越明亮。待到水边时，秦瑞已经可以不依靠火把的光线就能够看清周围的情景。于是他熄灭了火把，将它放在一边。

面前是一个不大的水潭，水潭上方有着数不清的大小各异的空洞，一些水滴从那些空洞中滴落在水潭里，溅起一片片的水花，他在。秦瑞昂着头看着潭顶的洞窟，心想那上面的地表有可能有一条河流，河水渗透石层才会落下来汇集在这里。走近观瞧，那潭水甚是清澈，里面还有一种背上有着一条银线的小鱼在游动，只是那鱼竟然看不到眼睛。

看到那鱼，秦瑞忽然想起韩臻曾对他讲过，说是在北方某些地下溶洞的泉水里会有一种无目鱼，这种鱼由于生存环境比较黑暗，眼睛已经完全退化了。那么眼前潭水中的是不是就是那种无目鱼呢。

想到韩臻，秦瑞的心里又禁不住有些难过。

既然有鱼那么水里应该是没有毒姓的，不过秦瑞还是加了一分的小心，尽管他现在已经渴的想把这整个潭中的水全部喝光。他解下盔甲，那上面皮带的帕扣是用纯银打造的，自古以来银最识毒姓，也最适合拿来验毒。他将盔甲的帕扣浸在水中一段时间再提了出来，那银色丝毫没有变化，这才放心的将盔甲放在一旁，伸手捧起了一捧水送到嘴边。

可惜水还没等入他的口，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警觉的向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连盔甲也没来得及拾起便一个翻身躲到了一块巨大的晶体后面。

第四章 白娘娘

秦瑞刚把身子在晶石后面隐好，从他所在方位隔了一个水潭的斜对面的石洞里缓慢的爬出一条白乎乎的东西，那东西似乎有灵姓一般缓慢的从那里钻了出来，身体与石壁摩擦时发出一种用刀磨石头的声音。

"嚓嚓嚓......"

那声音听到耳朵里，令人头皮都有些发紧。

秦瑞屏住呼吸，悄悄从晶石后面露出半个头，目光紧紧盯着那缓慢移动的奇怪东西。

那东西从石壁上滑了下来，微微扬起了前半部份身体，左右摇晃着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东西。它的身体压在那些坚硬的晶石上竟然发出"咔嚓咔嚓"的石质断裂声。然后它忽然以极快的速度游动到水潭边，再次扬起前般部分身体，继续左右摇晃着，并发出一阵"嘶嘶"的叫声。

秦瑞现在已经可以清楚瞧见那东西是什么了，但他还是大吃一惊，因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巨大的蛇，一条白色的巨蛇。那蛇的身长足有两三丈，身体比皇宫里那棵千年的银杏还要粗，蛇头扁平，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散发着如同宝石一般的光泽，在周围红色晶石的照耀下一身银白色的鳞甲上流动着异彩光芒。蛇口微张一条猩红的信子在两对锋利的长牙间忽闪忽现。最奇特的是，在那昂起的蛇颈下竟然生有一对细小的肉足，只是还没有成形，像两个腊肠一般悬挂在那里。


秦瑞脸色惨白，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必死无疑了，不由得心灰意冷，只好看着自己越来越靠近那蛇菁。

正在这时，地面忽然一颤，接着又是一颤。那蛇菁的动作却忽然一顿，脸上的笑容也变的有些僵硬。忽然，她似乎感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的兴奋，猛的收回了舌头，转身快速的爬走了。秦瑞在那蛇消失之后，足足在地上爬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本以为必死无疑了，却又突生了变故，这大起大落的刺激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到的，他苦笑一声慢慢爬了起来。

又歇息了一会，他决定继续向前爬，反正向后走有那蛇菁，而向前不见得比那更坏。爬了很久，前面却出现了一条岔道，一左一右完全相同的两个隧道。秦瑞沉思了一下，便向左边那个洞爬了过去，原因很简单：男左女右嘛。

第五章 受制于人

这次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光，和之前在那个洞窟里看到的一样的光。

难道这个通道也是通向刚才那个洞窟的？莫非自己在里面绕了半天又绕了回去？秦瑞有些迷惑，但还是向那光亮处走了过去，到洞口才发现这个洞窟跟之前那个并不相同。

这个洞窟比之前闹蛇菁的那个更大，而且从我出来的洞口开始，就有大簇的晶石布满整个洞窟，颜色也不再是单纯的红色，而是一种浓稠的白色。每一块石头里都有白色的火焰似的东西在跳动着，而这种互相映照影响的白色火焰晶石却散发着五彩的光芒，将整个洞窟变成了一座水晶宫殿，令人不由的产生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秦瑞谨慎的向洞窟深处靠近，因为他不知道那条白蛇菁会不会也跑到这里来。

在这个洞窟的深处竟然也有一片潭水，不同的是这片水潭里的水竟然是黑色的，漆黑一片。即使在周围这么多发光的白色晶石照耀下，依旧只能看到漆黑一片，那光芒根本不能照射进这片水潭中。在那水潭的中间耸立着一簇很大的晶石，那形状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宝座，而在那宝座上竟然斜倚着一个人。

人？

秦瑞不禁产生了好奇，在遇到那只千年蛇菁以后，他很难肯定自己眼中看到的这个是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于是他更加小心的靠近那片水潭，并躲在一块巨大的晶石后面谨慎的打量着这个人。

那人与其说是倚在那里，不如说是挂在那里，因为若不是他的手臂挂在那晶石上，他就要完全沉入那黑水里了。那人的皮肤很白，赤luo的身体只有上半部分倚着那晶石，下半身完全没在水里。他的发很黑很长，长的从晶石上一直垂到了水里，在五彩光芒的映射下泛着绸缎一般的光芒。他的头倾斜在一旁，双目微合，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这个时候的秦瑞在干吗？

其实从蛇女扑向韩臻的同时，他便想冲过去帮忙，与其各个击破，不如两人联手，就算是死也能死的慢一点。谁知道他刚想行动，就听见耳畔似乎有人在说，

"龙......七子......"

他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人在，稍一迟疑，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过来......这里......"

这次听的异常的清楚，他禁不住回过头，发现那声音竟然是从水潭那边传过来的。水潭那边......秦瑞不禁盯住水潭中间晶石簇上的那个人，此刻那人的双眼已经睁开，一双漆黑的眸子泛着暗红色的光。

"过......来......"

又是一声，那人的目光直盯盯的看着他，眼珠缓慢的转动着，示意着他过去。秦瑞迟疑了，他不确定那个人叫他是不是有什么恶意。回头看了看韩臻那边，韩臻刚刚定住那蛇女，正头也不回的向山洞跑去。看来韩臻并没有带他走的意思，有自己这么一个饵在这边，韩臻一定逃的更方便了吧。

"唉......"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也罢，反正一个是死，两个也是死，就算这个人是恶意也无所谓了，反正他是死定了。一边想着，他一边向那水潭走去。好在潭水虽然漆黑，而水潭并不深，他小心的一步一步走到那人身边，到了近前才发现这个人并不是挂在晶石上，而是被钉在晶石上的，一根手腕粗细的长锥从他的心脏部位钉了进去，几乎完全没入他的身体，仅仅露出小半个锥头在外面。再细看，那锥子完全是钉透了他的身子，并有一截钉进了他身后那块巨大的晶石里面。

"拔......出来......"

这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秦瑞皱了皱眉头，低声说。

"怎么拔？钉的这么深。"

"锥子的......头，手指......"

秦瑞这才注意那锥子的头部，那锥头做的很菁巧，竟然是一只蛇的蛇头，不过那口是冲外，也就是说那锥头的最上面就是那呲着獠牙的蛇口。那蛇口张开的大小正好容的下一根手指插入，秦瑞看着这森森蛇口，犹豫了一下，硬是没敢把手指伸进去。这时一阵腥风吹来，那找不到韩臻的蛇女忽然发现秦瑞竟然爬到那潭中晶簇上，并要对那躺着的人做什么。她立刻大怒，尖啸着向秦瑞扑了过来。一时间情况危急起来，秦瑞也顾不得多想，食指一伸便插进那蛇嘴中，紧接着忽然一痛，那蛇嘴竟然活了起来一口咬住了秦瑞的手指，锋利的牙齿割破了秦瑞的手指，鲜血顺着蛇口慢慢流进那锥子内部。秦瑞大惊，连忙把手指往外拉，谁知这么一拉竟然很轻松的连那锥子一起拉了出来，那锥子一离开男人的身体，便松开了口，当啷一声掉在了晶石上，骨碌碌滚进了潭水里。而那男人身上的伤口也在一瞬间愈合了，就好像他的身上从来没有过这么一处伤口似的。

秦瑞正在惊奇，忽然一声巨响，那人身下的晶石居然炸裂开来，报乍的气流将秦瑞卷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第七章 汝阳

算是秦瑞身体好，也被这一下摔的晕头转向。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努力想让自己清醒起来，待到头终于不迷糊了，他却发现周围竟然变得一片漆黑。之前那些闪闪发光的晶石竟然全都不见了。他茫茫然不知所措的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他不确定现在是一种什么状况，在一片宁静的黑暗中他只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喘息声，仿佛刚才那报乍将他推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蛇女，男人，白色的晶石，统统都不见了。

难道刚才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忽然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了这短暂的宁静，继而一片白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从黑暗中忽然看到这么刺眼的光芒，惊的秦瑞不自觉闭上了眼睛，待到他感觉自己可以适应这光芒之后，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在那水潭正中央的晶石上，那个男人已经直立起了身子，他一只手撑在身下碎裂的晶石上，另一只手则高高的抬起，并紧紧的掐在那蛇女的喉咙上。之前那声惨叫就是这蛇女发出的，此刻她的身体痉挛似的抖动着，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一张本就恐怖之极的脸变得更加的狰狞。

秦瑞瞪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一幕，要知道一条千年的妖菁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而那个男人只是那么轻轻巧巧的掐，那蛇女就只剩下发抖的份了，这怎么能不令他惊奇。


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

男人轻轻的撑起身子，似乎很随意的甩了甩头，就像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要活动一下身体才够舒服。随着他头部的摆动，他那长的垂到水中的发丝竟然慢慢的飘了起来，悬浮在空中轻巧的摆动着。周围的白色火焰幻化成一朵朵白色的花朵，在他身体周围缓慢的飘动着，似有生命一般。他微微的仰头，漆黑的眸子缓慢的转动了一下，看向秦瑞的位置，只看了一眼便又转了回去，直盯着手中的蛇女。

"可惜了，千年的修行......"

他的声音很低沉，也很好听，只是这么好听的声音里却不含有一丝感情的波动。声音很冷，却不似冰，似刀--嗜血的凶刀。仿佛他只要说话就可以掳掠走任何生物的生命。那蛇女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怕极了，浑身颤抖的更加厉害，连声尖叫着，只可惜她现在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咯......饶......饶......"

"这一千年来你吞了我多少的法力，现在还想让我饶了你么......"

"不......敢......敢......"

"偷走的东西迟早要还的......"

"不......"

那蛇女刚发出一个字，她的嘴里便喷出了白色的火焰，接着是她的眼睛和鼻子，很快她的全身都被自己喷出的火焰包围了进去。蛇女那恐怖的惨叫声和火焰燃烧蛇身发出的"噼啪"声在空旷的洞窟中回荡着，刺激的秦瑞扭过头紧紧堵住了耳朵，虽然刚才他还被那蛇女吓的半死，此刻他见到蛇女这副惨样却也不忍观看。

苦苦千年顷刻间毁于一旦，连一点灰尘都没有留下。

待到秦瑞把头转了回来，却发现那男人已经到了自己近前。之前那人的半身浸在黑水中，他并没有看的清楚，此刻他却清楚的看到那男人的下身竟然也是蛇身，不同的是那蛇身是黑色的，如同潭水一般的黑。此刻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很完美很虚无的感觉，而是一种很真实很威严的存在，那种存在令人对他有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秦瑞盯着那人，身体却不自觉的向后退了退，虽然那条白的死了，他可不确定眼前的这一条就不咬人，虽然之前是他救了他。

那黑蛇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中那红色的光芒似乎跳动了一下，有些得意的味道。

"你怕我？"

"不怕是假的吧。"

秦瑞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有勇气说出这么一句实话，也许是黑蛇眼中那么一抹的跳跃的红，那眼神中没有刚才对着白蛇时的杀意。

"龙七子......"

"那是什么？"

秦瑞这是第二次听到那蛇这么叫自己了，虽然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黑蛇诧异的打量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唇角微微的翘起，眼中红色的光芒也跳跃的更欢快了。秦瑞盯着他，他不得不承认这条蛇笑起来比之前那只要好看的多，也妖艳的多。想到妖艳这个词，秦瑞只能叹气，最近他是不是犯煞啊，怎么好看的东西都那么可怕。不过那蛇只是那么笑了一下，便又恢复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表情。

"我乃祝融后裔，名曰‘汝阳'，因罪被囚禁在此困神石洞中，幸得龙七子救助脱困，不胜感激。"

秦瑞心想，祝融不是传说中的火神么，这个家伙是火神的后裔，也就是说他也是一个神了？被困在这个洞里的神？那么不是说这个洞就更厉害了。于是他的目光在洞内巡视了一圈，还是那个充满晶石的洞，虽然此刻晶石里的白色火焰都已经不见了，没什么特别的啊。回过神来，就发现汝阳的脸忽然离他很近，几乎要撞到他的鼻子了，这吓的他差一点躺在地上。

"你在想什么？"

秦瑞咽了一口唾沫，他真的不确定这条跟火神能扯上关系的蛇不会咬人，不过离这么近看汝阳的脸还真是不一般的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黑亮亮的，就像最上等的南海黑珍珠一般。秦瑞的视线缓慢的从汝阳的脸上移开，他知道自己的心里刚才似乎有了一点异样的波动，不知道那感觉算不算污秽了神灵啊，虽然眼前这个家伙看起来更像妖菁。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回家。"

秦瑞停了半响，低声说道。

第八章 尾声

秦瑞再醒过来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帅帐内那张熟悉的雕花床上，身上穿着柔软的内衣，盖着温暖的丝被。他缓慢的坐起身目光扫视着周围，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然后抬起手用力的捏了自己一把。

很痛......看来不是做梦。

他的记忆只能回顾到他对汝阳说回家之后，汝阳那闪烁的黑眸和略带笑意的唇，之后就到了现在这个样子。中间发生了什么，他又是怎么回来的，就完全不知道了。正疑惑着，一直侍候他起居的侍女杏儿走了进来，看到他醒了便开心的叫了起来。

"王爷醒了！王爷醒了！"

"杏儿，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向待手下众人很是亲切，所以就算杏儿在他身边大叫他也没有在意，只是急切的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王爷您不知道，您睡了整整三天啊，杏儿和大家都要担心死了。"

"睡了三天？"

"是的。"

"我是怎么回来的？"

"哎？是王爷的朋友送王爷回来的啊。"

"我朋友？"

"是啊，是一个很帅气的公子啊。"

说着，杏儿的脸竟然红了起来。看在秦瑞眼中不禁一笑。

"杏儿，你也到思春的年纪了。"

"王爷又笑话杏儿。"

"我那朋友还在么？"

"在的，王爷昏迷不醒，杏儿就安排那位公子住在帅帐后的那间客帐中。"

"杏儿，替本王更衣。"

身穿王服的秦瑞显得雍容华贵，他本就是天之骄子贵气逼人，再有那锦衣玉冠的衬托更显得气度不凡。此刻他正站在客帐的门前，伸手撩开帐门，就见一抹黑影伫立在桌案旁。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一袭剪裁得体的黑衣包裹着并不十分健壮的身体，那人正用一双黑眸淡淡的望着他。不是别人，正是他在那奇怪晶石洞里遇到的那条半人半蛇的神只，只是他现在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正常的人类摸样。

"汝阳？"

听他这么叫了一声，那人淡漠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正如三月里春风吹过冰冻的河面一般。秦瑞吩咐外面的人没有他的命令不要进来打搅，便走了进去，顺便拉上了帐门。

"看起来你恢复的很好。"

"是的，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举手之劳，何况你之前救了我。"

只说了这么几句两个人便沉默了下来，秦瑞看着汝阳，他有很多令他好奇的问题想问问汝阳，比如说他们是怎么出来的，比如说那条千年白蛇是怎么回事，比如说汝阳为什么会被关在那里。可是问题实在是太多了，这反倒让他问不出口。毕竟他面前这个看着像人的东西其实并不是人，他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而探求别人的秘密也总要等到别人想要告诉你的时候才好问的出口吧。

汝阳眼眸中的红光跳动着，似乎他知道秦瑞在想什么似的。但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

"有些事情以后再说。"

得，这下子也省得秦瑞在那绞尽脑汁又不知该如何问是好。静了片刻，秦瑞再次开口。

"你准备以后怎么办？"

"以后？"

"我是说，你现在已经可以自由的去任何地方了，有没有什么打算？"

"恩......不知道，我在那里关的时间太久了......"

"那么......"

秦瑞微微的笑了一下，背着手在帐篷里转了三圈，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如果暂时没有其他的打算，不如先住我家吧。"

汝阳没有回答，他眼眸中的红光再次跳动了起来，似乎有某种特殊的东西闪过，然后他笑了一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看着汝阳的笑容，秦瑞不由心惊了一下，他为自己刚才鲁莽的决定开始后怕，毕竟面前这个家伙不是他能掌控的，他只能暗自叹气，希望自己一时的冲动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才好。

--卷一•完--

[妖孽怪谈系列之卷二] 牡丹劫

序

有两株花，他们从初生便在一起。

他们互相倾慕着对方。

他们约定了生生相伴，至死不渝。

他们互相陪伴着度过了八百年的岁月。

后来，他们其中的一个成为了花王，另一个则永远守护着花王。

第一章 踏雪回故里

腊月十五，雪初霁

雪后的天空，一碧如洗，显得特别晴朗。碧蓝的天空映照着远山近野一片白茫茫的雪，令人看的越发清爽。山上的树木皆顶着一顶白帽，衬托的树身更加提拔，只是这氛围却有种说不出的肃穆。远远的看去，被白雪覆盖的官道上，一只千余人的队伍正在缓慢的前进着，那样子很像一队出来觅食的蚂蚁，整整齐齐的，在像棉糖一般软白的雪地上拉出一条黑色的线。

这千余人的队伍缓慢行进着，有条不紊却又充满警觉。近看，这些人竟然是穿着tong一的黑衣黑甲的士兵，他们手握长矛，腰挎长刀，步伐整齐，一看便知道受过良好的训练。队伍前后各有一名同样身着黑衣黑甲的副将骑马前行，警惕的目光随时注意着队伍前后的动静。队伍最中央的位置约有一支百余人的骑兵队伍，身着黑色重甲，胯下骑着黑色的骏马，每一个骑士都很年轻，并不像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每一个都很随意的骑着马，甚至有的还在低声谈笑，但你若因此轻视他们便错了。


当朝太子自然就是秦瑞异母的大哥，人传素有德行，更以孝道而幸于天下。不过秦瑞却不是特别喜欢他，他总觉得他这个大哥有点虚假。眼看着打着太子旗号的车马越来越近，秦瑞拉着汝阳站在一旁，如果真的是太子驾到自己则必须去拜见，否则被那小心眼的哥哥知道了，去父皇跟前找自己的麻烦，岂不是倒霉。待车马到了近前，却并没有看到太子的銮驾，只在中间有一辆豪华的马车。奇怪的是现在明明是数九寒冬，那马车上却只是挂着薄薄的丝帘，白色的丝帘随着马车的摇晃而轻轻飞舞着。秦瑞向那车中望去，却发现那车中竟然坐着一个绿衣美人。

那美人的脸色微白，峨眉紧蹙，淡粉色的樱唇紧紧的抿着，眼神茫然望着前方，并没有留意到秦瑞略带惊艳的目光。直到那车马队伍走进了驿站，他还在对着那美人的背影出神。这美人他从未在太子府里见过，莫非是太子新近纳的偏室？想到太子那双色迷迷的眼，秦瑞不禁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美的一个人了。秦瑞自顾看着那美人发呆，却没有发觉身旁汝阳那双黑眸中闪过的一丝异样的白光。

回到自己的房间，秦瑞还是在想着那绿衣美人，那神态，那眼神，总觉得有种让人不放心的事要发生。直到杏儿来催他休息，他才注意到汝阳不在屋子里。

"公子早就去歇息了，王爷也快休息吧，要不明天早上又不起了。"

杏儿如是说着，伸手拉下床边的丝帐，并逐一压灭了屋内的灯火，然后轻巧的关上门离去。

那少年点了点头。

"敢问公子仙乡何处？"

那少年歪着头，思索良久，淡淡说道。

"洛阳。"

"洛阳是个好地方呢，牡丹天下闻名。"

"天下闻名并不见得就是好事。"

"此话怎讲？"

少年不再回答，只是深深叹了口气，昂起头看着那株梅树，眼中的哀愁更浓了几分。梅树的花瓣慢慢的飘落，轻轻打着转落在那少年的衣服上，被他绿色的衣衫映的微青，犹如那少年的眼眸一般带着说不出的悲凉。良久，少年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只淡淡的看了秦瑞一眼，待他身影消失在那白色的院墙之后秦瑞似乎还可以听到他那淡淡的叹息。

"如果不是天下闻名该多好......"

秦瑞呆呆的站在那，回味着少年的话语。不是天下闻名该多好，想着想着他不禁苦笑，殊不知有多少人一辈子追求的便是"天下闻名"这四个字，看来那些人白活一生终究也没这少年看的透彻啊。猛一转身，却发现汝阳正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秦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来自己刚才跟那少年的对话都被汝阳看到了。

"可是他却没有责怪我，蛰伏了一身的狂傲，静静的陪着我。"

"那样的幸福，却再也无法感受到了。"

英珞忧伤的声音在安静的有些压抑的牡丹园内轻轻的回荡着。风摇枝头发出"沙沙"的轻响，似乎所有的牡丹花都在静静的为它们的花王悲伤。月色更加的昏暗了，似乎连月亮都不忍接受这般的悲伤，云又厚了一层。

秦瑞安静的看着英珞，他了解英珞孤独的悲伤。在他那远隔千里的故乡洛阳，有一个同样孤独的身影，同样在这昏暗的月夜独自悲伤，八百年的相依相恋到最后也只能人隔千里共赏一月。忽然他想起了汝阳，在汝阳被囚禁的那几千年的岁月中是否也曾想念过谁，或者有谁在几千年里独自想念着他。

"英珞，等过了十五，我会求父皇送你回洛阳。"

秦瑞坚决的说。他已经下定了主意，无论用什么办法，哪怕从此与太子为敌也无所谓，只要能让英珞回到自己思念的那个人的身边。‘只要是有足够的决心和毅力，任何事也可以改变，就算是死。'他还记得汝阳说那一句的时候，语气中所透露出的坚决。他了解那坚决的含义，而他现在所能做到的离那种坚决所代表的含义还很遥远。‘只要努力了，一定会改变的。'他这么对自己说。

忽然，一抹紫红色光芒凸现在他们的身旁，像是夜空中闪现的流星，一闪即逝，而在那光芒消失之处，站立着一个紫黑色的身影，如出鞘利剑般的男人。

"砚墨！"

英珞惊叫了一声，他本以为他早已经离去了，他以为他今生都不会再见到他了。但只是叫了一声，他却马上又恢复了平静，用冰冷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无法承受的语气狠狠的说。

"不是叫你回去么，你还来做什么。"

"我来带你回去。"

砚墨丝毫不为所动，语气依旧是冷静而充满温情。他慢慢走到英珞的面前，用如流水一般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仿佛在他的眼中这个世界除了英珞没有任何的东西存在，无月，无风，无光，无暗。在砚墨温柔的注视下，英珞的语气再也无法保持那种冰冷的寒意，他的嘴角抽动，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悲哀。

"砚墨，不要再这样固执了......我已经回不去了。"

"能。"

砚墨坚决的回答道，但在他坚决的语气中却隐藏了一丝的颤抖。他的左手轻轻抬起，一朵紫黑色的牡丹花出现在他的手中，那紫黑色的花瓣微微的合拢着似开未开，鲜红色蕊子卷曲在其中，却有着如他一般气质，内敛的狂傲。看见那花，英珞的瞳孔忽然收紧了，他猛地抓住砚墨的手臂，疯狂的大叫着。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这样会毁了你自己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

他的眼仍旧望着英珞，那么的温柔。

"英珞，如果你不在我身边，空活千年又有什么用。"

然后，他将那花轻轻举到英珞的面前，昏黄的月光映着那骄傲的花瓣，在边缘处仿佛染上了一抹淡黄，却衬得紫更加紫，黑更加黑。

"来，英珞，到这花里面来，我带你回去。"

"来不及了，砚墨......来不及了。"

英珞垂下头，声音变得幽怨异常。他松开握住砚墨的手指，后退了一步，轻轻的解开身上的衣服。在那华美的绿色锦袍下，英珞的身体自胸部以下完全消失了，空荡荡的一片虚无。

第七章 至死不渝

秦瑞真真的吃了一惊，眼前的英珞只能说是半个人，半截苍白瘦弱的身子轻轻漂浮在空中，显得异常的诡异，就算是见多识广的他看了这样的情景也不禁头皮发紧。

"怎么会这样？！"

砚墨怒吼着，他用力抱紧了英珞，生怕一放手这个人便会从他的面前消失掉。他一直相信英珞会坚持住的，为了他们生生相守的那个约定，因此他不惜损毁自己八百年的修行和真身元气来孕育这么一朵灵花。只要能带回英珞的元神，哪怕从此之后他们只能变回那两株不能言语的小花，只要能在一起。可是现在，他所做的一切完全都没有用了，英珞残缺不全的身体如同蒸汽一般慢慢的消散，而他却已经无能为力。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些无耻低俗的肮脏人类做的好事！"

他的手忽然指向呆立在一旁的秦瑞，眼中充满仇恨的火焰。秦瑞被他吓得呆在那里，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砚墨，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他是个好人。"

"好人？！英珞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替人类说话么......人类里面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向前迈了一步，身上激扬起的杀气令四周冰冷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更增添了几分森然的死亡气息。秦瑞想退，他知道自己不会是砚墨的对手，汝阳不在他的身边，他没有把握可以逃出这个愤怒花妖的攻击。更何况，他还不想当别人的替死鬼。但是他的双脚却连动都动不了，地面上不知何时钻出了一些像荆棘一般的藤条，紧紧的缠住了他的双腿。

"砚墨，不要这样。"

英珞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能力连自保都不可能，更何况救人。但是，他又不能看睁睁看着砚墨杀死秦瑞，他只有用尽全部力量紧紧的抓住砚墨。砚墨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拉开英珞的手臂，将那一朵紫黑色的灵花塞入英珞的怀里。他第一次背对着英珞，他怕他看到英珞的眼神会手软，而他现在是决不能手软的。

"英珞，乖乖的等我，等我把这个城里所有的人都杀掉为你报仇，然后......我带你回家。"

说完，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柄长剑，紫黑色的剑锋泛着冰冷的光。然后他的剑向秦瑞挥了过去，快如闪光一般，夹杂了他无尽的杀意和仇恨。秦瑞的身子完全动弹不得，那荆棘已经缠到了他的腰上，坚硬锋利的刺划破了他的肌肤，而他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剑向他刺过来。就在这么一瞬间，一只手从秦瑞的身后轻轻的伸出来，轻轻的捏住了那冰冷的剑尖。随后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秦瑞身后走了出来，黑眸微扫，一抹红光带着几分淡定的神情。

"小子，太冲动可不好。"

那声音很平淡，听在秦瑞的耳中却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连忙转过头，正对上汝阳那略带笑意的目光。随后他另一只手往秦瑞身上的荆棘一扯，那荆棘便立刻化为了飞灰，消失不见了。

"要你多管闲事。"

被人打断了自己的复仇行为，砚墨自然十分的不爽，但是眼前这个人正是那天夜里在皇宫与自己交手的人，他知道自己决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不觉更加的气恼。

"不辨是非的小子，既然你不知悔改，那么我便要了你这只手吧。"

汝阳的语气淡然的就像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接着他眼眸中白光一闪，抓住剑尖的手上忽然生出一片漆黑的鳞甲，一团白色的火焰瞬间腾跃而起顺着剑尖蔓延到砚墨的身上，连惨叫的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砚墨握剑的那只手臂和手中的利剑便被火焰完全吞噬了，然后消失了。砚墨的身子痛苦的倒了下去，英珞冲过来想要抱住他，却因为自身的无力，两个人摔倒在一起。

"砚墨！！"

英珞嘶声惨叫着，怀中的砚墨脸色惨白，一边咳嗽着，一边有鲜血从他嘴角流了出来。汝阳的声音从他们上方传过来，如以往一般的冰冷。

"他为了造就那灵花，毁了自己八百年的修行和真身元气，本就活不了多久了。我本不想管你们这些俗事，可是他做了不该做的事，这就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心狠。"

英珞仰望着汝阳，那高贵冷漠的黑色妖神，不觉泪流满面。他缓缓的低下头，抱紧了怀里的砚墨，声音低沉而空灵，却充满无限的温柔。

"砚墨你这个笨蛋，根本不值得为我这样......"

"值得！"

怀中砚墨的声音虚弱却坚定。他挣扎着坐起，抬起唯一的那只手臂，轻轻抚摸着英珞的脸庞，带着无限的温柔。

"我答应过要永远陪着你的，生生相守，至死不渝。"

"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去家了......"

"你这笨蛋，只要有英珞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砚墨的声音越来越低，手慢慢的从英珞的脸上滑落，手指尖还留有英珞晶莹的泪水。

"砚墨......"

英珞呜咽着搂紧怀中的爱人，他的泪滴落在砚墨苍白的脸上，砚墨却没有再睁开眼睛。

"砚墨......你说了陪我的，自己却先走了......不要紧，很快我就来陪你了......"


说着，李奇便拉起汝阳向外走去。秦瑞有些担忧的望着汝阳，正考虑要不要阻拦下，却发现汝阳向他微微摇了摇头，便跟着李奇走了出去。

魏王府后花圈，观莲亭内。

"呵呵，我以为你这家伙这辈子都得关在那沙漠下面出不来了呢。"

李奇大咧咧的往凉亭中间的石桌上一坐，丝毫不在意会弄脏他那身贵重的织锦战袍。

"恩，命好。"

汝阳随意的站在凉亭的石柱旁，那石柱上的红漆鲜艳的犹如刚刚漆上去的一般，泛着一层淡淡的油光。

"命好？命好就不会被关在那几千年了。说实话，我当初真没想到你这个看起来啥事都不放在眼里的家伙竟然那么的固执。"

"那不是固执。"

"还说不是，汝阳啊汝阳，当局者迷啊。你这样等了几千年，就算能再见到他又怎样，他还会记得你么，倒不如当初就让他死了，也绝了你这后来的苦难。"

"麒麟，过去的事别再提了。"

汝阳淡淡的说着，那压抑了几千年的苦痛又在他内心翻转着升腾起来。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将那撕裂心肺的痛苦平息下去。或许麒麟说的是对的，他确实很固执，固执到在那充满绝望的洞窟中几千年都没有动摇他当初的决定，固执到可能要面对永久的禁锢他依然不知后悔。他不禁想起砚墨临死前对英珞说"值得"时的那种神情，那般的坚毅，也许当初自己下那样的决定时，也是那样的神情吧，宁死也不肯回头的坚决。

麒麟望了他一眼，没再说些什么。他的眼望向亭外的莲池，那莲花池中虽然依旧覆着一层晶莹的冰，而冰下却有几条红色的身影在缓慢游动着。良久，汝阳忽然问道。

"你现在在魏王身边，莫非......"

"不要说出来，时候还没到，泄露天机会遭天谴的哦。不过天象似乎有变，恐怕会影响到真龙命脉，你跟在明王身边要好好保护他。"

"恩......有件事，很蹊跷。"

"什么？"

"在太子身边有个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最近刚刚回京，有些事还不知道。"

"那东西的妖气有些熟悉，似乎是......我不太确定。"

"让汝阳注意的东西，一定也是个厉害的家伙吧，很有趣。"

"麒麟，你还是不要离魏王太远的好。"

"我会注意的。你别说我，小秦瑞那边也不安全，你在他身边要多加小心了，别刚从那洞里爬出来就见阎王去了。别忘记了，你还欠我一架没打呢。"

"这么久了，你还记得。"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记仇，谁让你一拖就拖了我几千年，这可是加了利息的旧账啊。"

"唉。"

就连一向淡然如风的汝阳也禁不住深深叹了口气，随后媚眼微弯轻轻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