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他端起桌子上那个黑色的咖啡杯仰头喝了下去,因为颜色的强烈反差而显得那只握着杯子的手变得苍白无力。
在杯子离开他的唇角的时候有一滴褐色的液体落下来,滴到他深蓝色的纯棉睡衣上,悄悄地晕开来然后停止。我知道它明天一定会被柠檬味道的洗衣粉抹掉痕迹,就像属于ERIC的很多的来不及深刻记念的东西。
他咳嗽了一声,转过脸来看到我的时候那安静的表情来不及转换于是停顿了一秒才笑起来。
也许是谁偷偷地拉长了那根叫做时间的线,于是在逐渐幽暗的光线里他微笑的那个动作才会被无限制地放慢,一寸一寸,连同抖动的睫毛和微微向上扬起的右侧的眉,好像一部120分钟的电影突然被告知将会成为一部20集的连续剧,以至于所有的进展都将要延伸到10倍的长度。
“森……”又是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声调,也许连话语间的起承转合都一模一样。
“森……”他站起来,又叫了一遍。
可是ERIC,如果我现在开得了口的话我一定会对你说能不能别再这么叫了。
别叫了……
别叫了……
因为这样下去的话,我很可能会忍不住哭出来的,那么那个时候又会被你装作若无其事其实是担忧的表情嘲笑了吧。
所以别再用那好像忍着眼泪一样沙哑的声音叫我的名字了。
于是真的好像听到了我内心的祈祷一样他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走过来沉默无言地看着我,在灯光下眯起眼睛。
他靠过来吻我的时候我仍然睁着眼睛费力地想要窥探到一点这个忽然陌生起来的ERIC,只是顷刻间熟悉的脸在眼前放大然后嘴唇也贴上来,所有的一切都是熟悉的但是为什么还是感到陌生呢。
于是闭上眼睛,那个时候他冰冷的手指已经抚在我的眉梢上,烟和咖啡的味道清晰地传过来,混合在一起,涩涩的,像去掉了糖衣的阿司匹林。
那么这真的可以治疗我身体上的疼痛吗?能让血管里堵塞的那些我为你而积累的伤痛真的化解吗?
于是这样充满温情的亲吻变成了一剂治疗疾病的特效药,呼吸间有彼此身体的热度。
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探过他有些冰凉的嘴唇然后越过牙齿触碰到那仍带着咖啡苦味的柔软的舌。
黑暗突然来临,于是一切动静变得毫发毕现清晰异常。于是在睁眼的那个瞬间我轻易地看到了他眼睛里湖水振动的波纹,以及,那双固定在我手臂上微微颤抖的手。
于是这个并不激烈并不缠绵的吻却成为了最让我难过的一个。
脸上湿了一片,那些液体流下来的时候还带了从身体里倾泻而出还来不及退去的温度。可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哭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哽咽的是我,但是哭的却不是我。
那么近地看到他的眼泪,我忽然以为它们是在洪荒之初淹没世界的那场大洪水,只是这一次,它淹没的是我。
那些像玻璃导管里透明的液体一样的眼泪簌簌地掉下来,落在两个人肌肤相贴的脸颊上,钻进彼此紧紧相依的唇舌之间。冰冷陡然撤离,黑暗和光亮也不能成为视觉形成所必须的条件,皮肤上温热的触感和流转在舌尖构不成形状的苦涩味道却已经通过这样的亲吻像实验室里高浓度的硫酸一样侵蚀到身体的骨骼和肌理里。
这样烧灼一样炙热的感觉是我一直所盼望的,所以那个时候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那一刻心存感激,对上帝。
不需要言语的慰藉和空洞盲目的注视,在黑暗消弭之前这个混着泪的亲吻已经让我感到满足,像被镶嵌进钻石的黄金底座。
ERIC,你知道吗,不需要等待是因为没有谁会真正地离开。
即使你这样沉默不语的样子那么令我心疼,可是我还是希望能看到这些你只展露给我一个人看的脆弱,以便于可以成为那一场溃疡一样的被拉长至两年之久的剧情里不让你一个人悲伤的不算理由的理由。
我咬住他的嘴唇,说了一句莫名其妙连自己都不明白的话。
因为你,看谁都是错。
>>>>>>>END
小小番外:
ERIC,你的专辑叫什么呢?
嗯,TO BE OR NOT TO 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