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阮经天|陈乔恩]冰玉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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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好人莫当

有了霍小玉的监督，韩律罕见的在早上十点出现在大街上。

「奶奶，这个时候根本不适合出门哪！」韩律勉强撑著快掉下来的眼皮。

「你是猫头鹰还是蝙蝠啊？」霍小玉元气十足的训诫孙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类千百年来都是这麼作息的，哪个不是头好壮壮？」

「时代不一样罗，奶奶。」韩律低垂著脑袋，让霍小玉和玛莉亚「挟持」著，来到位於东区的仁风医院，这是东区最大的私人医院，同时韩律父亲韩百信的产业。

虽然是自己父亲的医院，但是韩百信是个有原则的医师，仁心仁德，铁面无私，对於来看病的人都一视同仁，曾有立委打算走后门抢病房床位，结果被韩百信轰了回去，弄得满城风雨。

有父如此，韩律自然没得到特权，看诊跟普通人一样方式，挤在人堆中候诊，苦等良久才见到医师。

进到诊间，祖孙两人还没靠近，座位上的李医师已经恭恭敬敬的站起来相迎。

「师母，没想到您老人家亲自来。」

霍小玉挥挥拐杖，「坐回去坐回去，嘉国啊，你自己也是个大医师了，不用这麼这麼必恭必敬。」

李医师笑著，还是帮忙拉过一张椅子给霍小玉坐，「师母，对别人还好说，对您自然不能失礼，您和老师的恩德，嘉国没齿难忘。」

他犹记得当年自己家里穷，父亲早丧，母亲死撑活撑，凌晨就进鱼市工作，空闲还做家庭代工，东奔西走，硬是让自己读上了医学院，他是全村第一个医学院学生，确定考上的那一天，村长还领了耆老们提酒来贺，家里放了一整天的鞭炮，可是才读半年，一场意外不但夺去母亲的命，他的学业未成，连生活都有问题。还好，他的授业恩师，也就是韩律的祖父一手提携，他才有今日的成就。

「唉呀，多少年前的事，还提什麼？」

霍小玉把韩律推到候诊椅上，「快点来看看我这个孙子，有没有什麼后遗症啊？」

「嘉国叔叔，你别听奶奶胡说，我已经没事了。」

李医师笑喝，「小律，对奶奶说话不能没礼貌。」他拿过检查报告，又一一询问韩律的身体状况。

韩律老老实实的有问必答，相较於父亲的严厉，温和良善的嘉国叔叔还比较得他欢心。真不晓得为什麼父亲和嘉国叔叔这对个性南辕北辙的同学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李医师点点头，对霍小玉说：「师母，您可以放心，小律的身体没什麼大碍。」

「那他刚刚说什麼身体会麻？真的没问题吗？」

「人体的经络很特别，千丝百缕，环环相扣，小律虽然幸运的躲过雷劫，但是有可能会引起一些脑部不正常的放电现象，造成手脚微麻的情况，还要再观察一阵子，过几天再安排你做复健，如果没影响到生活，就不用太在意。」

送祖孙二人离开时，李医师还不忘补上一句，「师母，百信兄很挂念您哪，还是早点回家吧。」

「奶奶你看，嘉国叔叔都说了，你还是回去陪老爸。」
「不行啊，你自己一个人怎麼可以呢？」

霍小玉很坚持，「嘉国，你跟百信说，我不回去了，我的乖孙最重要。」

「师母！」李医师很为难，明知师母是「逃家」的，却又不能明说。

「就这样决定啦！」霍小玉牵著孙子的手扬长而去，心中暗想：「回去让你照三餐唠叨，这个也不准，那个也不准，我才没那麼笨呢！」

一行人来到一楼大厅，打算批价领药。

「唉呀，少一张批价单。」
「让玛莉亚去吧。」
「一点小事而已，我回去门诊拿，你们留在这里。」韩律望向柜台的方向，见到人山人海，皱眉，「反正现在人还那麼多！奶奶，你在这里等我」说完就自己离开。

霍小玉推推老花眼镜，点著柜台前的人数，有点纳闷，「人多吗？」
玛莉亚耸耸肩，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少爷哪一只眼看到人多了。

韩律独自一人往电梯的方向走，一路行来，不由得赞叹老爸的医院生意兴隆，来医院的人跟去百货公司的人一样多，而且现代人的身体真的有够差的，有些人面色死白，双眼无神，站在路旁一动也不动，有的蹲坐在椅子上一脸阴郁，瘦得像好几天没吃饭。


「拿去。」他有点粗鲁的说。
「那你自己呢？」女孩被他吓了一跳。
「我家就在不远的大楼，我在这里等雨停。」韩律怕被女孩误会，故意勉强自己不去看她，头不自然的扭向旁边，对著空气说，「你是女孩子，不要在这里待太晚，快回家吧！」他的手在空中晃了晃，等不到女孩伸手拿伞，只好自己转过头，把伞塞给女孩。

为了让女孩接受他的好意，又补上一句，「快回家吧，听说这里晚上有怪叔叔出没喔，最喜欢选择风雨交加的夜晚，摧残落单的无辜小花……」

见女孩脸色大变，韩律才发现自己说了不利自己的话，急忙跳开：「你看我干麻？我不是怪叔叔啦！快走快走。」

女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终於被说服，拿著伞走了几步又回头。

「嗯，要怎麼把伞还你？」
「不用了，区区小伞，何足挂齿！」韩律潇洒的一甩头，装没事。

女孩感激的道谢，撑起伞，走入风雨中。

韩律目送女孩远去，自己站在遮雨棚下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结果，这英雄救美的代价就是……英雄进医院了。

不是因为感冒，而是被雷公打到，还在报纸社会版占去不小版面。

「好心被雷劈」这句俗谚的真意，在听老师和长辈叨念了十多年之后，韩律终於真切的感受到了。

难怪这年头，没人要当好人。


听到韩律的话，女孩冲上前来。「你认识我啊？」

韩律见女孩异常热情，不禁发楞，有点脸红的拉开彼此距离，「严格来说，不认识啦！」
他后知后觉，这时才有点察觉到女孩话中的涵义不对劲，「你这话说得怪怪的喔。」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女孩歪著头，热切的打量他，「我觉得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废话，我们一个礼拜前才见过面呀！我还借伞给你耶！」
韩律喊著，不可置信，「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喔？」

怎麼那麼倒楣？前一刻遇上阿飘，这一秒撞到精神病患。

奶奶一直说要去龙山寺拜拜，我还不信，看来真的要去拜拜兼收惊罗！
可是，一周前她还好好的啊，难怪人家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不知道，我也努力在想啊！」女孩脸现苦恼，坐在台阶上。

韩律有点不忍心，尽管女孩连忧伤的样子都那麼正，可是正归正，上次帮她的代价是被雷劈，这一次谁知道会遇上什麼事？韩律不想冒险，只想把事情办完，赶快离开医院。

「她大概是病房里跑出来的吧！」

韩律拿出手机，想打电话找服务台的志工来，却发现手机收不到讯号，整个人又毛起来了，一刻也不想在医院多待。

他最低限度也只能做到指路，「你到一楼服务台去吧，有什麼需要都跟志工说，她们会帮助你的。从这里下去，直走右转就到了。」

「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女孩站起来，满脸失落，「你要走啦？」

「对啦，你不要跟著我喔！自己去找服务台。」韩律怕自己又同情心氾滥，不太敢正眼看女孩。

「你叫什麼名字啊？」女孩问。
「韩律。」他匆匆上楼。

女孩一个人站在原地，自言自语。

「韩律，韩律，他真是个好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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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匡匡当当的声响传来，浴室的门上出现猫的剪影，咪鲁像在刨萝卜丝一样，卯起来抓门，还配上要人毛骨悚然的咆哮。

韩律赶忙拉上拉鍊，一把拉开门，咪鲁立刻窜了进来，轻轻一跃就钻进韩律怀里，浑身抖得如筛糠，嘴里喵呜喵呜，似在控诉什麼。

「怎麼了吗？咪鲁？」

咪鲁扭动几下身子，很乾脆的晕了过去。

韩律傻在原地，这只不甩人的酷猫竟然晕了，真稀奇啊，猫也会晕倒。

正纳闷著，心头忽然警铃大作，想起民间传说动物比人灵敏，可以见到不该见的东西，那也就是说，有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了？！

轻轻的麻痒感又从背脊处缓缓爬上韩律的肩颈，他僵硬著，把怀里的咪鲁放到洗衣篮里，用脏衣服盖上，自己一面戒备一面把上衣穿回身上，然后一手拿扫把一手握著平安符小心翼翼的踏出浴室。

房里空空荡荡，没有别人，倒是不少东西在咪鲁闯过来的时候被撞得东倒西歪。

正当韩律左顾右盼，暗自松口气的时候。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猫。」
怯生生的女孩声音响起，可是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韩律觉得自己快晕了，又死命撑住，边发抖边说：「没关系没关系，你快走吧快走吧！一路顺风，恕不远送！」

「可是我不能走。」女孩声音继续出现。

韩律反射性的问：「为什麼？」
他双眼圆睁，「啊，我知道了，我会多烧一点金银元宝送你上路，你完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

「也不是我的问题！阿飘小姐，人鬼殊途，而且我身体虚，如果你要采阳补阴的话，我绝对不适合你的。」韩律平时小说看得不少，又从事游戏设计行业，遇到这种生死关头，脑袋里自动浮想连篇，已经把阿飘小姐的来意想了一百零八种可能。

女孩咯咯笑起来，「你好有趣喔，韩律。」

匡当一声，韩律手里的扫帚倒在地上。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他举起护身玉符，对著空气乱挥，「我有宝物喔，你最好快点离开，否则要你好看。」

「哇，这冰种白翡水头足，色泽匀，是罕见的佳品呢，现在缅甸产地的翡翠毛料极缺，要找一块好的真不容易。」

一阵香风伴随著女孩的惊叹声袭来，女孩放大的面容突然出现在韩律面前，他整个呈呆滞状态。半秒后惊跳起来，顾不得什麼宝玉，手脚并用的朝后方退开，却拌到凳子跌个四脚朝天。

「你没事吧？」像在看电影一样，女孩身不动，直接飘过来。

「妈呀！」韩律狂叫，满屋子乱跑。

「喂，你是不是男人啊？」

女孩跟在后头，韩律跑到东，她就飘到东，韩律跑向西，她就飘向西。

「我是普通人。」韩律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这时才想起要逃出房间，结果门一开，却看到奶奶和玛莉亚狐疑的站在门口。

「小律，你在玩什麼游戏啊？会吵到邻居啦！」

韩律张口结舌，心想奶奶和玛莉亚都有年纪了，受不起惊吓，他连在医院遇上一排阿飘的事都没说，何况这次只遇上一个，不能说出来吓老人家。

「嗯，我，我知道，我不玩了。」

「瞧你这孩子，玩得满头大汗。」

霍小玉拿出手帕替他擦擦汗，「晚了，快点回去睡，明早陪奶奶去晨跑。」

「晨跑？」韩律惊呼一声，惊觉霍小玉把自己往房里推，忙拉住房门，「奶奶，我，我睡不著……」

「睡不著也得睡，有我在，不准你当猫头鹰。」霍小玉不由分说，把韩律推进房。

前有狼，后有虎。
这一刻韩律宁可自己已经被雷公劈死了，也不要来玩胆量大考验。

他战战兢兢回到房间，发现女孩还在。

「你奶奶对你真好。」女孩语气里十分羡慕。

韩律这时神魂已定，才发觉女孩不是旁人，正是白天在医院撞到的人。

「原来你不是人哪！」韩律没发觉自己除了惊讶，还有点怅然。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女孩摸摸头，不好意思的笑。

韩律扁扁眼，忘了恐惧，「你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

女孩摇摇头，十分无辜的样子，「等我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这样子了。」

韩律万般无奈，双肩低垂，「不管怎麼样，你何必缠著我？还把我的猫吓晕了。我既没财又没色，不如你早点去投胎吧。」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只认识你啊，而且，跟你在一起我比较安心，外面的东西好可怕喔。」女孩说著又要飘过来，韩律赶紧跳开，「停，人鬼授受不亲。」

女孩依言停下，睁著大眼睛看他。

这一段发不上来，补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