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克制不了自己,疯狂地笑着。干笑。而我内心,却是痛苦无比。
如果我不杀他们,死的人就会是我。与我有干连的人也会损失惨重。而且,Vaughan.Tyrone的右臂上有一处明显的枪伤痕迹,那正是我要找的,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的标记。
“喂,你没事么?”奴大概以为我是精神崩溃了。我也以为自己会精神崩溃。可惜这只是在遭遇重大打击后暂时的意识混乱和行为失常。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曾经无数次设想过手刃仇人的快感,曾经害怕自己找到对方之前被先干掉,曾经痛苦挣扎在杀与不杀之间,曾经内心纠缠着是要和他一起走下去还是以免祸及他而离开,现在都不需要再为这些辗转反侧每天承受煎熬了。
我活着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我会怎么样,谁来安排都好。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吧……除了这本杀人笔记……
当我将手枪对准博的时候,他什么都说了,作为一个优秀的心理学家被Vaughan.Tyrone收买,几年以来只针对睫一人,进行全方位的攻略得出种种能突破她心理防线的行动,包括自小在华人一族氛围里长大的所接受的中国的历史文化、WALLSON时期的表现记录、正式接触之后不断的了无痕迹的试探与分析,凡此种种。
如果从打造一个让我无法怀疑的人的角度来说,你们确实做得很好。只是这整个过程和最终目标,令我每每想到博的微笑,都觉得冰冷。
“我一直都相信你,所以,哪怕到了现在,我……还是会相信你。”我勾动指关节,那个身影湮没在一片血色当中。我闭上眼睛。
只是有一句话我始终不敢问。
“我身边的女人?她只是一个会说话的工具罢了。”
这也很有可能是什么地方剪辑下来的,可是我想让MELLO亲口告诉我,我对你有意义吗。
我觉得很冷。
在Vaughan.Tyrone的尸身上我机械地摸索出手机。
忙音。
重拨一次。
“……喂。”
能再次听到你的声音,这中间好艰难啊。
“……是你吗?睫?”
是我。我在心里说。
“我很担心你。待在原地不要动。不要关机。我很快就能根据自动追踪功能到你这里。”
“……MELLO……”
“什么。”
“我杀了Vaughan.Tyrone,上次在东河被杀的VINCENT只是个替身。”
“我知道了。你要等我。”
“MELLO。”
“嗯。”
听到你的声音,我才明白,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
“我爱你。”
说完我挂断了线,把手机放回Vaughan.Tyrone尸体旁边,抓过笔记。
“奴,我们走吧。”
“去哪儿?”
“有草莓的地方啊。”
被奴带着在夜空中漂浮,我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和人间隔离。在杀了人之后居然先来到湿地上采野莓,我更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我用树枝编了个勉强像样的篮子,把野莓放入,连同笔记一起递给奴。
“那么再见了,奴。”
“睫。”
“怎么了。”
“这样你会死的。”
我微笑:“没关系。”
“虽然我是死神,但我不喜欢看你死。”
“谢谢你,奴。不过我们说好的,不是么?”
奴再也没说什么,重又隐没暗色中。
黎明时分,确认博和另一人已死亡的MELLO在树林里找到了重新失去记忆的睫。
回忆完毕。
我的身体离开他,手却还舍不得移走。
“你在身上还带什么。”MELLO刚刚感觉到了,我衣服里笔记的轮廓。
“这是……我的日记本,就算是你也不准偷看。”我把头埋在他胸前,吸了吸鼻子。
而这次的暴动业已处理完毕。MELLO带着我到了新的驻地。
原本在我的计划中,我现在已经应该死了……都怪你,MELLO,有你在我走不了了。
所以,我会在仅剩的时日,努力实现你的目标。
“为什么不让其他兄弟一起来?”我走出空荡荡的基地大门,不解地问。
“你知道黑手党最常用的手法是什么吗。”MELLO从后面走上来挨着我,“就是把跟自己相关的人都干掉。”
我怔住。
“纽约、迈阿密已经干净了。接下来就是芝加哥和洛杉矶。时间不多了。”
我张了张嘴:“那,我来帮你吧?”
“你留在这里就好。现在外面比以前更危险,别让我担心啊。”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对着机密电脑屏幕上的照片写着名字。昼夜颠倒一个轮回,我关掉电脑,藏好笔记,起身到盥洗室洗脸的时候,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像死尸般惨白。看着看着,镜子里的脸变成了电脑屏幕上出现的照片……
等我清醒过来,已经在地板上躺了不知多久了。听见门锁自动启动的声音,我赶忙起身,用冷水泼在自己脸上,转过来对着进来的MELLO。
“MELLO,还顺利吗?”我的脸色差得可怕。
“睫……难道是你。”MELLO看着我,缓缓走近。
“他们都死了吧……是我做的……不要问我……这样你就能尽快打入洛杉矶内部进行下一步计划了……”我摇晃一下,差点栽到他怀里。
“你真不听我的话。”MELLO用有些痛楚的声音说,“睫,你是基拉吗……”
“我不是……可是……MELLO,别离开我!……”我在他面前再也无法遮掩,眼泪顿时倾泻出来,这时候我好像听见了无数自地底涌出的诡异的笑声。
我恐惧之极,尖叫一声:“不——”
MELLO拼命把我搂紧,我歇斯底里在他臂弯里挣扎了一会,终于精疲力竭。
“MELLO……我不是基拉……可是我也杀了很多人……”
“你自然不是……对不起,我竟然会那样想。”MELLO抱起我走到卧室,“休息吧,睫。我现在在你身边,什么都不要想。”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难看极了……你还是不要看我了。”
“傻瓜。”MELLO用一个吻制止了我的话。我望着他胸口摆动的十字架,渐渐安静下来。
一切都安静下来。
朦胧中我抓着他的手不愿放开,一直到沉沉睡去。只有他在我身旁,我才能安心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