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屋内熊熊的炉火映着少年懒散的面容。
他的家境一向不愁吃穿,因而一向懒散,没有什么忧虑。
不过,人的劣根性就在于,无论在什么时候,心中都有对生活的不满。
比如他现在——虽然是一个什么也不用干、又很被宠的少爷,可他还是感叹于自己的生命有多么无聊多么没意义。
奶奶曾说这是因为他从未体验过穷人的生活——那些在这块气候阴寒的大地上遍布的成天为吃穿生计而担忧着的人们的生活。
或许吧。
他的人生,已经这样百无聊赖地过了十七年。
现在的他回想起着十七年的生活,都觉得那么的不可思议,仿佛如沙滩上的脚印,如此真实而快乐地存在过,却因过于平淡而随着时间的前进而在记忆中逐渐淡去。
“赛伊啊,午饭吃了没?可不要不吃饭就出去和人家打架啊,身体吃不消哟……”耳边传来了奶奶絮絮叨叨的声音,他有些不耐烦地撇撇嘴,“吃过了!”“那就好,和朋友比斗不要动真格……”奶奶的嘴依旧没有停下,而塞维夫里奇已经冲出门外。
一处平坦的场地上,塞维夫里奇的朋友都索早已立在那里。
“哎,你又迟到!——你小子就该再被痛扁几顿!”都索抱怨道。
塞维夫里奇挂着毫不在意的笑容,“扁吧,记得打的时候用力点,不要像给人挠痒一样。——最近我的身体真是一点也不痒。”
“你小子不知好歹!给我小心点,小心到时候不要哭爹叫娘!”恶狠狠的字句从都索嘴里迸出,然而他的眼睛却是满带笑意的。一边说着,他重重锤了塞维夫里奇一拳。
“哎呀哎呀,真是不够。今天饭没吃饱?”塞维夫里奇依旧是那般漫不经心的神色,他从手里拿出一块狭长的东西,“喏,给你,这本来是我今天的午饭。”
“靠。”都索瞪了他一眼,“你那脏手碰过的东西,也拿出来给人吃?”
“大男人,计较这些做什么。我看你,就是一种吃一百顿饭也不会饱的人。喂,到底吃不吃?”塞维夫里奇把那团东西塞在都索手里,“别婆婆妈妈像个女人。”
都索瞪了他一眼。随后,把那东西吃下了。
“难吃死了……”都索皱着眉直嚷嚷。
“吃的东西能填饱肚子就好,你真是越来越婆妈。”塞维夫里奇不以为然地说。
“是啊,因为你天天能吃饱,大少爷。”都索不经意地说了一句,然而语气中却终究带了些涩涩的意味。
这句话让塞维夫里奇沉默下去。
他抬起头望着这个正埋头吃东西的他最在意的朋友,感觉到这句话又横生生插进了一道令他感觉自己和都索越来越远的沟壑。
两个出身差异很大的人,真的不能做好朋友么?
如果说是家庭不允许他们做朋友,那么他一定会为自己的友情竭尽全力地争取——可是,问题来自于他们自己。
他开始发现,随着年龄的一点点增大,他们之间对事物的认知的差别越来越大。
而都索望向自己的目光总令他觉得如此的生疏,就像远望着海中清晰可见的小岛,你以为看得见摸不着,其实离得很远。
其实今天他知道都索没有吃饱就出来了。
在他们这里,并非人人顿顿都能吃饱的。
而都索家,正在那些吃一顿没一顿的家庭之内。
所以他特地把自己的午饭全带给都索了,反正自己也不喜欢吃饭。
他已经很小心地掩饰着不去触碰都索的自尊心了,没想到还是……
他突然感到一阵无力的惶恐。
他一直只有都索一个朋友,还是从小一起玩,或者说是从小打到大的好朋友。
他内里一向傲气,尽管表面上很能交际,和很多人关系不错,可其实他敏锐的头脑很清楚地告诉他那些人不算他的朋友,只是萍水之交罢了,有些人他也未必看得起。
因此都索的存在也格外使他安定。至少,他还不是完全孤单的。
“吃完了么?”塞维夫里奇的情绪全被藏在了他懒散的语气中,“你不是说要扁我么?力气大点。”
“看来你真的有毛病。”都索口中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是啊,我有病。你快吃。”塞维夫里奇依旧是那么漫不经心。
“算了,我再打你也打不疼。你这小子体格天生比别人强壮,我怎么着赢不了你。”都索的话又让塞维夫里奇心中一紧。
他听得出都索话中的酸涩,心中的惶恐加深了。
“你怎么说得我和熊似的。”他口头上依旧是这样漫不经心地打趣。
“嗯。差不多。”
“那我和熊比?不想活了?”塞维夫里奇故作严肃地恐吓道。
“嘿嘿。”都索笑了笑,“吃完了,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