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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我静静端详着身旁熟睡的女人，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窗帘并没有被完全拉上，阳光渗透进房间，铺在她赤裸的身体上，她蜷缩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昨天晚上……什么也不记得了。
脑袋一阵胀痛，我摇摇头，坐起身，发现她的手臂上的绷带已经消失了。
那是一个不太大的伤口，伤口处参差不齐，就好像那块肉被生生撕咬下来一样。伤口已经在溃烂，近距离甚至能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所幸现在并没有流血。我注意到了前几天没有的现象，在她的手臂上，以伤口为中心，一缕缕黑色的痕迹蔓延开来。
此刻的她，比昨晚更加瘦弱和憔悴，身体也变得冰冷起来，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能称作有血色的地方。
玫瑰凋谢了。
我穿好衣服，逃出她家。
我又做了什么？我害怕起来。
听不见平时新闻播报员的声音，我竟有些慌张，我打开电视，才稍稍有些安定下来。
“疫情通报……尽量呆在家中……已发现……不必慌乱……很快会得到处理。”
我坐在沙发上，闭着眼，根本没有听具体的内容。
“叮咚”
她站在门口，眼眶红润。
我真愚蠢，不禁自嘲了一句。
她一步步走进来，疲惫无比。
“我……又做梦了，就在刚刚……”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你……你在发亮……它，它让我来找你！”
“我控制不住自己，这身体，不属于我了……”她突然哭起来，脆弱得似乎下一瞬间就会倒在地上。
我赶紧扶住她，让她坐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我小心翼翼问道。
“对对，我必须得告诉你，我觉得我……快死了……”她开始说胡话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安慰她，“你先冷静下来。”
早上还安静熟睡的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盯着我，紧紧抓住我的手，她双手颤抖着，不断渗出冷汗，我能感到她十分害怕。
我捂着她的手，让她稳定下来。
我注意到她的眼睛发生了变化，又变得空洞起来，眸子也不再漆黑，也许是我错觉，她的双眸看起来似乎有些发白。
“还是野营的时候，我们被袭击了，他们……吃了我的朋友，我……我逃出来了，但是被咬了。”她语言组织有些混乱，“他们……怪物，不对不对，他们是人……”
狂犬病，我想起电视中的声音，于是朝电视方向望了一眼，觉得有些害怕，便顺手把电视关掉。
但那会吃人吗？
“我……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的，就突然从树林里扑过来，我朋友……他们的喉咙都被咬破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我被警察带去处理过伤口，但是没用，它……开始腐烂了。”
“对了对了，他们跟你长得很像，全身，全身都烂掉了！”她抬起手臂，指着我，手臂上的黑色纹路更多了。
我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她在胡说些什么？
“梦中的你啊，跟梦中的你一模一样！”
我哑口无言。
“就是被咬之后，我就开始做梦……那种感觉……啊啊一开始，一开始只有你的，你……样子很可怕，整个城市都是废墟，然后人越来越多，样子都跟那两个吃人的怪物一样，我……我就看着你们四处走动，我一个人在墙角，不敢动，不敢发出声音……”她又哭起来，瘦弱的肩膀不断抖动。
伤口处开始渗血，一时间我感觉那黑色的东西在运动。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那是真的在动。
她又抬起手臂，恐惧又慌张，指着伤口旁：“就是这个！你们全身都是这个！”
“我好害怕……我要跟你们一样了我好害怕……”
“你……”我咳嗽一声，“没事的，你先冷静一下。”
但我也确实变得慌张起来，因为在我的肉眼下，那种黑色的纹路正疯狂地生长着，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还仍在讲述着。
“今天早上我又做梦了……我梦见我的朋友了，他们……是正常人，他们会说话，他们叫我来找你，然后我看见你，发亮了，越来越亮……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是自己要来的我发誓，那个梦，那个梦操控了我的身体！”黑色纹路瞬间铺满了她的手臂。
“渗透进来了，这个梦……从伤口中渗透进来了！现在，它又来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总是微笑着的女人消失了，她疯掉了，早上还好端端的她，现在疯掉了。
“不要……不要……”她突然喃喃自语，缓缓站起身来。
她的眼珠疯狂转动起来，我知道人做梦的时候眼珠是会转动的，但此时此刻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它转动的频率简直难以置信。
“不要，这不是治愈，这不是治愈……”她自言自语，并一步步朝我靠近。
我害怕了，听完她的胡言乱语并没有理清我的思绪，反而被搅得更加混乱。
“我会治好你的。”这句话清晰无比。
一刹那，她张开嘴，朝我扑来。
这女人真的疯了。
她的目标是我的脖子，我惊慌失措，拿手臂挡住了她的嘴。
在她正要把嘴闭合的同时，我撑住她的脑袋，把她推开了。
咬到了吗？咬到了吗？我粗略看了下我的手臂，没看见有任何出现红色的地方。
她倒在沙发上，眼珠停止了转动，很明显，她又瘦弱了一圈。
怎么会这样！我快崩溃了。
她手臂上的黑色纹路在爬到肩膀上时停止了生长。
她苏醒了，手臂上的血滴到地板上，缓缓站起身。
看见我慌乱的模样，她双腿瘫软，跪在地上，满是鲜血的双手捂住脸庞，泪水和血液一并从指缝中渗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的声音快被撕裂了一般。
“我控制不了自己了……”
即使玫瑰凋谢，那仍是玫瑰，现在她脆弱不堪的样子猛击着我的心。
我也跪下来，抱住她的头，任凭血液浸透我的衣裳。
“没事了，没事了……”
“但是……”
“不管发生什么，现在都没事了，我不会怪你，我会把这件事忘记。”
平衡你的罪恶感吗，你可真会找借口。那个声音说道。
她突然停止哭泣。
一阵异常的沉默，我似乎连她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不一会儿，听见她艰难颤抖的声音：“我现在……苏醒的时候也开始做梦了。”
一阵寒意笼罩着我。

尾声
我静静端详着身旁的女人，她静静躺在那里，早已没有了生气。
扭曲的奖杯淌着鲜血，被扔在地板上。
她的头已经被砸得粉碎，血肉模糊。
好在她身体的其他部分还是那么美丽，没有受到任何污染，这是我见过最白的女人。
不过，她的无名指可真好看，眼睛也不赖，像宝石一样，可惜破碎了，可怜地躺在衣柜旁的地板上。
我是做了梦，在清醒的时候，做了个疯狂的梦。
不过，极恶之人在行恶时不都会因一时激动而产生各种梦般的幻觉吗，不过这可真是个浪漫的梦，连我自己也被感动了一番。
我咧开嘴笑着，脸上溅满血迹。
现实与疯狂梦境相互渗透，有时我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哪边才是真实的。
不过真正渗透的，还是那黑色的纹路。
那是无形的纹路，黑色的本质，我想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恶意，不断积攒的极恶之人变态的恶意。
是啊，一切都是那样，我不断在猫眼中偷窥她，直到今天，我潜入到了她家。
那把钥匙现在被我扔到床上，蘸着粘稠的血液。
我在她身旁躺了许久，我很享受这段过程，享受她呼吸过的空气。
确切的说，我喜欢躺在我每个猎物身旁，那是一种快感。
呼吸得差不多了，快感得到满足，下面是收集纪念品的时候。
我的床底堆满了纪念品，每个瓶子里都是我钟爱的器官。
而我最得意的，是那个金色瓶子里浸泡的一张美丽的嘴唇，多么美妙，每晚入睡我仿佛都能听见她的声音，那来自于一个新闻播报员，我看上她是因为一条关于狂犬病的新闻，声音动听。
而这个战利品，我选择收集她的眼睛，宝石般润色的眼睛。
我准备骑到她身上，一双手紧紧扼住她的喉咙。
她醒了。
在我扼住她之前她突然睁开眼，我意识到自己犯错了。
当看到有人潜入自己的房中，哪儿会有不慌张的人？是我的梦编得太过圆满。
她开始尖叫，她开始反抗，她开始哭泣。
“救命……求求你放过我……不要伤害我……”所有猎物总是那套说辞。
我拉扯住她，她声音越来越大。
看来我是低估她了，她开始四处弄出动静。
我慌张起来，一不留神，她从我手中逃脱了，朝卧室的门跑去。
“救命！”她尖叫着。
这确实奏效了，我听见楼上有动静，还有走动的脚步声。
坏了，她快跑出去了。
我一把拉住她，将她拽回来。
“安静！”我发出怒吼。
“求求你求求你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似乎是楼上的住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救命啊！有人……”我一把捂住她的嘴。
妈的，真不知消停！
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隐隐约约听见“报警”两个字。
她还在不停挣扎着，尖叫着。
血气上涌，我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
桌子上放着个登山背包，装得满满的，背包旁是一个金灿灿的奖杯。
我踢开背包，抄起奖杯。
这女人，被吓傻了，不停求饶。
“求求你……”
我将她按倒在床上，一只手扼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抡起奖杯。
血肉飞溅。
真是可惜了那双眼睛。
她终于安静了，全身布满血污。
唯独那根无名指，在那一滩污秽之中，洁白无瑕。
我从身后拿出刀。
外面传来猛烈的撞击声和吼声，有人想把门撞开。
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沉浸在那片世界中。
那可是犯罪啊，变态，那个声音狞笑着。
“你……喜欢我对吗？”她坐在一旁，脆弱的声音惹人怜惜。
啊，我喜欢你。
门被撞开，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喜欢你。
我砍下那截手指，心满意足地躺在她的身旁。
她熟睡着，我似乎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我的眼珠转动起来。

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