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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烬园已封,牧军全灭。


1楼2016-06-26 18:53回复

    Part 1
    东兴七年末,瀛国牧玉何将军领十万牧军挥戈南下,仅历时三月便将邺国最富有的梵州标记在瀛国地图上。
    东兴八年,瀛王封牧玉何为镇国大将军,坐镇梵州。时值邺国新君替位,无暇顾及边城梵州,让牧玉何拿下梵州后并不需大花心思整顿治理,仍沿袭了原有的制度,百姓也无大逆者。
    “梵州烬园,茶沁天下。”烬园建在梵州与瀛国交界的长珩山上,由下而上共九百九十九层台阶,每百层设一竹亭,置新茶,由淡至浓。而顶层是烬园主人的居所,从不让拜访者靠近。所以当钟南衣一身月白姿态落拓地站在竹屋外时,阵法外的拜访者都瞪大了眼睛伸直了脖子,想看看这第一个敢走近竹屋的人是什么下场,更想看看烬园主人的庐山真面目。
    “吱呀——”门被打开,一人走出,青裳裹身,眉清目秀,是让人一眼见了都会觉得舒服的女子。
    “你还是来了。”青衣女子淡淡颔首,声音清清冷冷,却是不意外钟南衣的出现。
    “牧淮,她......她还好么?”钟南衣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紧盯着门内,却只说得出这一句话。
    “如你所算。”牧淮别开脸,再不愿接话,端着残余一小堆药渣的碗便走开了,留下钟南衣在听到这四个字后,惊颤得后退了一步。


    2楼2016-06-26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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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06 03:3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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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2
      “南衣?进来吧。”屋内响起一道声音,带着嘶哑与些许疲倦,难辨雌雄。钟南衣深吸了口气,抬步稳稳走进。竹屋虽简陋,该有的却一样不少,连书桌都是从原先将军府搬过来的。案几上墨迹未干,一人搁下笔,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他。长发未挽起,随意地搭在肩上与背后,嘴唇血色很浅,一张脸飒白飒白,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病秧子,唯独一双眼睛明亮地让人陷进去。
      钟南衣看着对面的人弯起的嘴角,心里一阵一阵揪着地疼,恨不得将人揉碎在怀里。
      “玉何,你......你何苦为他折腾自己到这地步?要梵州,要邺国,但凡你要,我都会给你。”钟南衣声音都带了些颤抖,他不敢上前拥住她,他怕碰到她她就会碎了。
      牧玉何收住了笑,眼睛里带着一丝怒火,紧紧盯着他:“你以后别再说这种蠢话,你是邺国的王,担负着整个邺国的荣辱,就算我们情义再深,也不该拿你的邺国开玩笑。再者,做将军是我打小起的梦想,师兄......瀛王信任我我才有今天,只是对不住你梵州的士兵了。”说完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他忙跨步上前替她拍背顺气,掌心的发丝柔软,他猛地拽住她的手,常年征战沙场已经让这双手失了原本该有的温软细腻,却是粗糙有劲,让人安心。
      “玉何,跟我回邺国吧。”
      “这些年你的这问题都比我杀过的人还多了,你该知道我的回答。”牧玉何抽出手,顿了顿接着道,“况且,你知我时日无多。”


      3楼2016-06-26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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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3
        你知我时日无多。玉何如是说,不隐瞒,不矫揉,直截了当地给了他一击。
        他想起初见玉何时,年轻气盛的他看见玉何跟在她师兄身后,明明身为女子却从没有女子该有的温婉如水,反而像条奔腾的江流,他瞧着新奇极了,于是硬是拉着玉何要给她卜卦,她师兄看着钟南衣眉清目秀的不像是个坏人,也就随了他去。只是等到解卦象时,她师兄看了后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拉起还在思考卦象是何意的玉何走了。
        彼时玉何还跟着师兄初入世,走遍了瀛国再走遍了邺国,当年也是在梵州,第一次瞧见钟南衣,只觉得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哥长得很好看,还免费给自己卜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师兄会突然翻脸扯着她离去,但那时她已经记下了邺国梵州,以及在这遇见的钟南衣。
        等到她真正懂得当年的卦象时,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先是师父离世,再是知道师兄原来是瀛国的太子,接着她便在师兄的信任和帮助下由士兵一步步走到将军,将战场当成自己的家,为瀛国版图扩充付出了大量心血。
        师父过世的时候,她再次见到当年那个漂亮的小公子,这才知道他原来是邺国那位自小在宫外长大的太子。他递给她一封盖着邺国玉玺的信,信上只八个字,大气浩然,力透纸背,正是当年未解的卦。
        “暮色骋骋,双十沉沉。”
        八字卦象,一语成谶。


        4楼2016-06-26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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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4
          牧淮再回到竹屋内时,玉何已经睡下了。她看着她苍白的脸,睡觉时仍握着剑的手,心底满满当当的难受。牧淮收拾案几上凌乱的字画,在几幅竹子画像底下,果然还是那人的名字。叹了口气,牧淮还是将字画一起收进了玄檀木匣子内。这匣子是八年前瀛王送给玉何的生辰礼,用的是瀛国王宫珍藏了十八年的玄色檀木,隔很远就能闻到沁人的檀木香,又请宫中的所有木匠耗时七天七夜才制成这么个独一无二的匣子。刚拿到匣子时,玉何欢喜极了,将平日里最珍视的东西全放了进去,师父在世时给她题的字,师兄第一次给自己做的木簪子,还有.......还有她偷偷写的那位给自己卜卦的漂亮小公子哥的名字,南衣,以及他送她的写着八字卦象的信。
          如今的牧玉何已经是瀛国的镇国大将军,是整个瀛国最忠实的守护者。但如果可以选择,牧玉何宁愿自己一直都是瀛国的牧大将军,而不是日后会为了敌国的君王,将自己逼迫到难以抉择地步的牧玉何。
          年少时的新奇与心动,随着年数过去,只能变成隐忍的感情,和次次拒绝他后自己的苦涩。牧玉何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感觉日子就在眼睛一闭一睁间过去了八年。师兄有瀛国,钟南衣有邺国,而她,有十万牧军的拥戴,以及常年征战落下的病根。
          “淮儿,还剩两年了,是么?”
          牧淮猛然回头,窗外的竹叶哗啦啦地被风吹响。看着榻上闭着眼睛的她,牧淮只觉眼睛干涩难忍。
          “将军,卦不可信。”
          “师叔善卦,南衣师承师叔,大抵是错不了的。况且,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也许两年都没有。”牧玉何睁开眼睛,咳嗽了两声,坐起身看着窗外的竹子,声音仍嘶哑倦倦,“遇见他......这都八年了啊。”


          5楼2016-06-26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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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5
            邺国百姓在传颂新君贤明时,又纷纷猜测着这位自小便出宫拜师学艺的邺王到底长了什么模样。而与此同时,与邺王年岁相差无几的瀛王已有三子两女,邺王后宫佳人不少,至今却一直没有子嗣,于是便有流言传闻邺王身子不适,邺国将后继无人,一时间邺国民心动乱。
            探子将消息递回瀛国的时候,瀛王的脸色却没添几分喜色,反而更显阴沉。
            “快马加鞭将烽火令送至牧将军,让她沿梵州往东,拿下流言最盛民心最乱的靖州。”年轻的帝王冷静地下达着命令,内心却似千军万马呼啸而过。他到底是小瞧了钟南衣对玉何的心,这小子从八年前遇见开始就一直四处打探着玉何的身份,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封锁住一切消息,直至师父临走前,师叔带着这小子出现,他一面惊心着这小子竟是师叔的弟子,当年的卦象十有八九是准的,一面又惊诧着这小子竟然并非姓南名衣,而是承邺国国姓钟。
            一晃八年过去,他不能阻止钟南衣以邺国君王的身份拜访瀛国,趁机见玉何,也不能让瀛国的牧将军对别国君王做到完全无视的地步,更何况,那丫头虽知晓钟南衣的心思,但她自己清楚,嫁谁都不可能嫁给敌国国君,哪怕是放下身份后相知相交的真朋友。他没有想到的是,钟南衣会拿自己的子嗣下注,来表明对玉何的心。瀛王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了开来,却换来沉沉的一声低叹。
            玉何,我纵容你虽为女子却追随自己保家卫国的心,到底是对是错。况且,也快到日子了吧,打完这一仗,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让你恢复自由身,去踏山踏水,去自在过活。


            6楼2016-06-26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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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6
              东兴八年秋,瀛国牧玉何将军再次领着十余万牧军,朝梵州东部的靖州进攻,并留下瀛国士兵十三万人,守在梵州。果然不出牧玉何所料,邺国收到战书后,钟南衣亲自带了二十万人直接攻打梵州,对靖州只派遣了七万援军。
              同年十二月,牧玉何领着牧军攻下了靖州,收编三万降军,折损一万八千牧军。进驻靖州那夜,有士兵起夜,看到他们坚定追随的牧将军竟直直跪在城墙外,对着疮痍的战场。
              与此同时,邺国国君御驾亲征,收复了梵州,并领着十五万大军日夜不停赶到靖州,在城外百里扎营,却不急着攻打。
              烽火令传回瀛国王宫的时候,瀛王当众折断了烽火令,吓得百官慌忙跪下。有大胆的官员谏言道:“王,牧将军虽攻下了靖州,但却没能守住梵州,梵州可是邺国最富庶、来往经商最重要的城啊,臣认为靖州得之功不抵梵州失之过,况且我们瀛国的镇国大将军竟然是女子,臣认为......”
              “瀛国能有今天靠的是谁?!”瀛王将两截烽火令直直摔向那位大臣脸上,只狠狠撂下这一句,随即便大步离去,再不回头看百官惨白的脸。
              他气得不是失去梵州,而是玉何竟然都不肯面战钟南衣,她完全可以守在梵州而派牧淮领军去攻打靖州,却偏偏在得知邺国国君御驾亲征后改变主意,离开梵州。
              他气得不是钟南衣对玉何的执着,而是自己看着玉何长大,一起习武一起读书,直至他登基为王,纳后选妃宠幸生子,他始终没有像钟南衣那样的勇气,承受得住整个国的流言中伤和民心散乱。


              7楼2016-06-26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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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7
                “咳咳......”牧玉何躺在军帐中,靖州一役将她的旧疾掀了个底朝天。牧淮看着她接连三天吃不下东西,急得连药都快端不稳。
                “将军,他就在百里外,您要是不想打这一战,我们就降了吧,瀛王不会怪您的。”
                “咳咳......牧军十万儿郎跟着我走了这几年,不是为了不战而降的!”
                “可是......是他亲自来了啊。”
                牧玉何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狠狠抿住嘴巴,良久后开口道:“他要不来,才不算是邺国的王。他来了......既然来了,那就这样吧。”
                那就这样吧。这是牧淮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直至钟南衣进至荆州城门下,将军毅然从榻上起身提着剑上了城楼,她才知道,将军说的这句话,到底有多无奈,是将军的无奈,也是邺王的无奈。
                万幸的是,因为他的不出现,将军与他到底是没有正面对上。不幸的是,将军再无法与他对上。


                8楼2016-06-26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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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06 03:3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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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10
                  牧玉何醒来是在诏书颁布的第三天,她睁开眼好久后才看清站在身边的师叔。
                  “师叔......咳咳......”
                  “来,喝点水。唉......这些年,苦了你孩子了。”
                  牧玉何听完忍不住红了眼眶,低低啜了一口水后嗓子才舒服些,然后抬头看了眼边上的牧淮。牧淮看到她询问的目光,又看了眼一脸心疼的师叔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一五一十地跟她讲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牧淮每讲一件事,玉何的心就跟着抽疼抽疼。
                  “......牧军还剩三人,军医回老家了......诏书.......与邺王完婚......”
                  牧玉何的心还沉浸在十万牧军的英魂中,在听到最后句时,猛地咳嗽了起来:“咳咳......你说什么?!这是......咳咳......这是瀛王下的旨?怎么可能......他杀我牧军十万人,我怎么还会嫁他!”
                  进门的人手顿住,听到房内声音后抬起头紧紧地盯着牧玉何。那一瞬间,牧玉何感觉天地都颠倒了过来,乾坤都与洪荒翻腾了,这是南衣啊,这可是八年前衣鲜亮丽的钟南衣啊,这可是邺国的王啊,怎么会是这样下巴带着青渣面色憔悴瘦弱竹子的男人。牧玉何的心里更加狠狠难受了起来,她想拥抱他,可是她要如何才能穿过十万牧军英魂才能触碰到他?
                  钟南衣在看到醒来的牧玉何那一刻,都以为自己是做梦了,可又想到这些天根本连睡都没睡过,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猛地大步跨近狠狠抱住她,她瘦了,脸都尖了,可是她醒来了,她还活着,那就好。


                  11楼2016-06-26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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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11
                    “咳咳......牧军......”她艰难地开口。在被他抱住的那一刻,她的手比他的还抖,她仿佛看到十万牧军的鲜血淋漓,看到城破时幸存牧军对自己的失望,看到师兄责怪的眼神。最后,她只看到面前这个她又爱又恨的男人,瘦削的骨硌得她全身上下都疼,她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急了,从遇见她到现在他只见过她哭过一次,就是她师父过世的时候,现在,这泪,是为他而流的么?
                    “我命人将他们全葬了,连带着血的城墙都拆了一起埋了,等你好起来,我带你去看。”
                    “......婚礼.......咳咳”
                    “嫁给我,你要嫁给我。”
                    他没有问她的意见,已经听了很多年的拒绝,要不是牧淮拿着那檀木盒子给他看,他都不知道她竟也是欢喜着他的,只是如今,两人之间隔的不是瀛国和邺国,而是十万牧军的英魂。但古来征战几人还,他知道她会懂。
                    牧玉何看着眼前的人八年来第一次抱着她,看着他替她擦干眼泪,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着话,她忽然提不起一点力气去拒绝了。她清楚知道战争的残酷,但如果以十万牧军和一场联姻换取太平盛世,那就没有什么怨言了。只是......
                    “暮色骋骋,双十沉沉。你也知道.......我......咳咳......我不想耽误你。”
                    “让我来耽误你,让我......一直陪着你,好么?”


                    12楼2016-06-26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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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12
                      东兴九年六月,邺王钟南衣遣尽后宫,据悉出宫的女子从未有被临幸者。
                      同年七月,瀛国镇国大将军牧玉何下嫁邺国邺王钟南衣为后,婚宴设在烬园。
                      东兴十年四月,邺后诞下太子,瀛邺两国举国欢庆,瀛王甚至亲至邺国太子的满月酒席。
                      东兴十一年一月,邺后病逝于烬园,谥号玉后。随后邺王封了烬园,茶沁天下的梵州烬园从此只留在史册之中。
                      东兴二十三年十二月,邺王病逝于寝宫,谥号南王。遵遗旨与邺后同葬于烬园。同年邺太子继位,瀛王三子为摄政王以辅佐太子。此后瀛邺两国长年太平,再无纠纷。
                      后《史册·东兴·邺》记载:“瀛邺无分天下,天下异;南玉无分烬园,长珩惊。”


                      13楼2016-06-26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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