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唯有尽头

“婷婷，是我Jolin，现在有没有时间见一面，我晚上的飞机去美国。”“好，我在你家附近那家咖啡厅等你。”“一会儿见。”
 挂下电话，看了看对面的丁孝蟹，“她们在回来的路上，阿孝，别让我后悔帮你。”
 “谢谢。”
 Jolin听得出他的真诚，甚至连刚才他暗暗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也没逃过她的眼睛。看着他们的爱情一路从挣扎到甜蜜到决裂，Jolin帮他们痛，也深知他们互相伤害的无奈。而在今天，丁蟹宣判的日子，丁孝蟹来求她约方婷出来，看着他眼中不曾流露过的一丝慌张，Jolin也猜得出事情的严重，她不是多事的人，所以她不问原因，也许是老天让她帮他们吧，因为她真的晚上就要去美国了。
 接了Jolin的电话，方婷不由一丝感伤。搬回家后，几乎没有联系Jolin，对于她和丁孝蟹的一段过去，她恨自己，所以刻意不去碰触那段回忆，包括她搬出去那段时间的室友，看着他们一路走来走散的Jolin。对于Jolin,方婷有一丝愧疚，但在心里，方婷不会忘记她们姐妹般的感情。如今看过这段时间丁孝蟹的种种，以及今天丁蟹注定的结果，他们的过去对于方婷仿若隔世，而这个被她刻意隔离的姐妹，也真的要远离自己的生活了。
 
 下了玲姐的车，方婷一路朝约好的咖啡厅走，却被一辆再熟悉不过的车截住。方婷没有想到会见到丁孝蟹，尤其是在丁蟹刚刚宣判后的现在。
 丁孝蟹下车绕到方婷面前，想起丁蟹被捕后发生的一切，方婷不由嘴角一勾，透出一丝冷冷的笑意，不知是嘲笑丁孝蟹还是在笑自己，的傻。
 “你来做什么。”平淡的声音和表情竟然比怒目而视更伤人。
 “跟我走。”丁孝蟹拉开车门就把方婷扔进车里。他知道这个时候跟她说什么都是没用，在她心里，他早已是那个。。。当初瞎了眼看上的人。
 “你干什么！”方婷被丁孝蟹突然的举动搞得一愣的功夫，丁孝蟹早已坐回车里，把车门锁上，她拽着车门，怒气冲冲的向丁孝蟹喊道。
 丁孝蟹完全不理会她的愤怒，一脚油门，墨绿色的奔驰驶出街道。而就在这时，一辆白色汽车从他们对面带着杀气飞驰而过，丁孝蟹直视着前方没有看，而方婷冷冷的怒视着丁孝蟹没有看到。

车中的空气仿佛有些凝固，丁孝蟹始终未开口，目视前方专心的开车。方婷最初吼了几句，也放弃了反抗，对于他，她感觉自己在渐渐的出离愤怒，于是冷脸把头撇向一边，望着车窗外形色的人群。生活真是精彩，没想到又坐到这个位置，连想到法庭对峙的幕幕，丁家嚣张跋扈的气焰，丁孝蟹狠绝的目光，方婷不由嘴角挑了挑，竟然是笑意，那就是她曾经执着的所谓爱人。越走越熟悉的路上依旧是这辆车，这两个人，可此时即使朝着以往的方向，也无法阻止两颗心的背离。
 丁孝蟹终于停下车，没有理会方婷，径自走了出去。皇后码头今天格外冷清，好像特意为他们清场一般，能够让男女主角隆重登场。
 “丁孝蟹，你到底想做什么。”方婷下车甩上车门，冷冷的在丁孝蟹后开口，“我不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丁孝蟹转头看了看她，竟也是一笑，半是自嘲半是苦涩。又回过头去，点燃只烟，聚着眉头从烟雾缭绕中看着眼下的海面，一波一波，自己的心情倒是越来越平静。
 方婷一怔，一丝恍然，好像这些日子才认清的人一下子又有些模糊。“你不是带我来看风景的吧。”再开口时多了一丝怒气，不知是对面的人，还是对自己刚才的一丝恍惚。
 “再呆一会儿。”佛下了很大决心，丁孝蟹转头开口，却只有这么听不出语气的一句。
 方婷直视着丁孝蟹，冷冷的带着探究，想看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却依旧深深的吸着那只烟，再不开口。
 电话声响起，格外的刺耳。
 “知道了”，丁孝蟹迅速的接起挂下，抬头对方婷说：“你可以走了。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
 “你到底在做什么！”方婷疑惑的质问他，她知道无论是哪个她认识的丁孝蟹都不会无缘无故作这样事。
 “你最好不要作傻事，社团的事已经交给老二了，这是我最后一次保你。”说完不看方婷的表情，上车，绝尘而去。
 方婷看着车子的背影，耳边回荡着他刚刚的话，暮地睁大眼睛，恐惧漫天袭来。

从后视镜看方婷愣在那里，丁孝蟹猛踩了油门，眼中的波澜渐渐沉淀，不再看她。风月谈久了果然会变得矫情，这样拿得起放不下，忘了自己的身份。没想到自己竟还有留恋，到底是高看了自己，谁先爱了谁就输了，爱了又不能说不爱就不爱，在他们的感情里他一败涂地。老爸坐牢的结果从自辩的那天他们就已经心中有数，不管怎么说，对于丁孝蟹，家人始终是他一直以来的信仰，就算拼上他的所有，也不会看着老爸在牢里度过余生，这点他也早就有了打算。但宣判的一刻，他仍旧是慌乱的，原因想必只有他自己清楚。默许丁益蟹也做掉方婷，他以为自己狠得下心，不能成为他的家人，那在这种情况下，留给他们的只有仇人一种关系。事实不摆在眼前，都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可真的把方婷和死这个字联系到一起，丁孝蟹却好像一刀被扎在心上，又搅了两下。他撇下弟弟，去找Jolin拦下方婷，这是他唯一想到可以帮他的人，如果自己去找方婷，她大概宁愿跟家人一起死也不愿见他吧。虽然知道刚烈如她独活她更不能接受，可是他不能看着她死，至少不能死在自己手里，算是。。。补偿她当初为他瞎了的眼睛吧。如他所料，方婷的冷言相向，罢了，他早就习惯了，如果自己对她还抱有一线希望，都会不顾一切的留下她，可是现在除了留下她的命，什么都不必了，所以他笑，笑自己的过去和现在所为。方家其他人的命一个也跑不掉，如果方婷自己要寻死，就由她吧，护她他早没了立场，今天就再逾越一次，算是之前一切的了断，方婷这个人，从此他会忘记，下了决心，所以他走的决绝。

“司机先生，麻烦快一点。”控制不了的颤抖的声音衬着方婷此时的心情。用力攥着的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手中，露出泛白的关节，好像想抓住什么。她什么都不敢想，不，不会的，不会的。。。只是这样重复的告诉自己，想让自己镇静下来。然而事实永远是残酷的，无论你能不能接受。
 警车上的灯耀眼的闪着，声音是那么的刺耳。方婷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下的车，又是怎样穿过人群，只记得警方封锁线内用白线勾勒在地上的一个人形，血迹片片漾开。
 “不--------！”凄厉的一声惊得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而方婷只觉眼前一黑，缓缓倒下，她真希望就此不用醒来。

有些事，错了时机，也许意味着错过一生。方婷曾经真的想有一个孩子，她和丁孝蟹的孩子，她说，那样才可以不顾一切留在他身边吧。Jolin还记得说这话时她眼中分明的忧伤，似乎已预料到尽头。可那时，他们之间横的只有一个丁蟹。丁蟹打死方婷的老爸，丁孝蟹还可以说上一辈恩怨，方婷也可以骗自己丁蟹只是生了丁孝蟹的人，爱得矛盾，却依旧痴缠。如今，方敏方芳两条人命，丁家每个人的手上都沾着方家的血，而这个融了丁家与方家血液的孩子，竟变成了莫大的讽刺。方婷不会让这个孩子活下来，甚至不惜杀了自己，这个孩子是她背叛方家的罪证，她要赎罪，先从这半个丁家人开始。

那也等于杀了她自己吧，这个从不放过自己的人啊。她不说，甚至可以穿着“丁孝蟹黑社会”的衣服站出来公然决裂，但是Jolin知道她心里，又怎能真的放下。方婷搬走前的有一天，她回家很晚，见方婷只顾作自己的事情没有听见，走过前去看她竟在粘一本圣经，叫她，她抬头，惨然一笑，藏不住的泪意，却只由泪水转在眼中，“我和丁孝蟹分手了。”语气平淡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只这么一句，低头继续粘她的圣经。那时自己只是了然的拍了拍她，爱得那么辛苦不如不爱吧。她知道那天方婷粘了一夜，早晨出来，见她竟抱着圣经睡着了，眼角终有泪痕，臂下翻开的一页，“送给孝蟹，方婷”，墨迹微微漾开。这个傻瓜，真能放下又何必再粘，粘起来的又怎能真的能够恢复如新。

“婷婷，我该怎么做。”Jolin感觉自己在下一个很艰难的决定，美国她不能不回，可是现在留下方婷一个人，就等于放她自杀，她做不到。方婷是她在香港最好的朋友，她羡慕她，羡慕她的勇敢，她也心疼她，心疼她想顾全所有人唯独忘了自己。可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能够给方婷生路的人，她清楚自己的无力，她其实什么都做不了，这本不是她能解决的问题。看着方婷昏睡中依然略带挣扎的面容，Jolin缓缓站起身走出病房，越走却越坚定，是的，这本不是她能解决的问题。

丁孝蟹回家见三个弟弟脸上都打了补丁，残兵败将似靠在沙发上。
 “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样？”
 见老大回来，刚刚骂累的丁益蟹又来了精神，“还不是玲姐那个臭婆娘！妈的！竟然开小巴来撞我们！要不是怕老爸宰了我，也把她一起丢下楼！”越说越气，抓起手边的靠垫就丢了出去。
 丁孝蟹皱起眉头，“伤的严不严重？”转头问向老三老四。
 “没事，老大你不用担心，皮外伤，都包好了。”丁利蟹忙说。见老大点了点头，他犹豫了一下，又说：“方婷跑掉了。”
 “都是饭桶！”提起这件事，丁益蟹更是火大，“让他们去做几个人，就弄死了一个方芳，方婷跑了，方展博那臭小子让条子给保起来了，现在我们又被撞成这样，传出去让我们怎么见人！”他自顾自的喊着，完全没发现丁孝蟹越来越沉的脸。
 “老大。。。”还是两只小的比较有眼眉。
 丁孝蟹勉强挤了一笑给弟弟们，“你们先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我会安排。。。还有，方婷是我拦下的。”说罢不顾三个人面面相觑的表情，径直回房。这回连丁益蟹也识趣的没有开口。

再次回到病房，方婷还没醒，药效快过了，不知道之后又会怎样。如果能一直逃避下去，倒也不错，Jolin知道自己是不懂面对的人，可是又有谁能逃得了一世，路还是要走下去的，她相信，以她认识的方婷，也终会正视。也许自己做错了，也许方婷也会恨她，可她想了又想，竟只有一个人，能够保住方婷的性命。尽管他十恶不赦，但如果他任方婷死，方婷可能已经死过不止一次。对不起婷婷，原谅我帮你做的决定，生命和尊严，我没有你看得开，你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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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Jolin轻轻放开握着方婷的手，“婷婷，我真的要走了，我家也出事了，我们都要学着面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起身离开。
 “不要。。。阿孝不要。。。你杀了我。。。”方婷仍未清醒，却呻吟出声，大概是做了恶梦。皱着眉，满脸痛苦。
 “婷婷。。。婷婷。。。”Jolin坐回床边，轻晃她的臂唤她，同时做好了准备。药效过了方婷必须又一次清醒地面对自己。
 方婷慢慢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愣了几秒，像是看见了亲人，忽的坐起抱住Jolin痛苦失声，“Jolin,他杀了我家人。。。他杀了我家人。。。为什么不是我！最该死的是我！”
 Jolin拍着她的背鼻子一酸泪又落了下来。“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婷婷，不要逼自己，你也不想的。”怎么能这么狠，这远比杀了方婷更狠啊。

“是谁。。。那个是谁？”方婷哭得声音颤抖。
 Jolin知道她问什么，“是方芳。”那个她只见过一次的方婷的大姐，方婷没搬出去前她去玩过一次，虽不如方婷出落得完美，凶巴巴的倒也是心直口快的可爱，没想到一次竟变成了唯一。
 “你大哥在警局，他没事。他们就抓到他两个。”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吧。
 “是我害死大姐的，大姐一直反对我和那个混蛋在一起，是我害死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