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觉得李相夷的结局未必悲凉。
诚然年少时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是如此惊才绝艳,老天恨不得把他金雕玉砌不染尘,让他紫绸披挂满堂彩。他拥有了绝世兵刃,得到过武功绝学,攀登上武林巅峰,成立起四顾门派,与挚友把酒言欢,与恋人情深几许,可以说他的前半辈子是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
但他所得到的一切可谓“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东海之战后,他的兵器遗落天涯,内力虚弱亏空,门派分崩离析,挚友下毒背叛,恋人传信断情,这时候李相夷所有引以为傲和不可一世都被击垮,他仿佛不再被天命眷顾,如此狼狈落魄。
然后便是成为李莲花的那十年,从前种种都不过是钱袋子里的五十两银子,从此开始莲花楼的柴米油盐。他有一座莲花楼,开了家医馆做了江湖游医,每日买买膏药赚个五钱;他养了一条狗,每日就是浇花种菜,学会了烧小白菜做下酒菜;开发新的菜式尝尝鲜,地里种的萝卜冒了头就足够令他热泪盈眶,三年攒够的五十两捏着钱袋却不再舍得去当铺…
他不再像个神仙似的人物不染尘埃,而是跌进凡尘中打了个滚,爬起身来拍拍衣襟上的尘土继续向前走。除了要寻找师兄的尸骨,他很少再想起曾经的江湖,也很少去在乎,过往作为李相夷的那些爱恨纠葛都被他宽恕,都不再入他的眼。
他作为李莲花的这段人生较之李相夷的波澜壮阔逊色,但这其中的那些真切获得的自由,让他不再想做回李相夷,他不留恋那个身份,前尘以随莲花落,此心归属莲花楼。其实到最后他也不留恋生命,他早已释然,对他而言尘埃落定后,便该走向他给自己挑选的那个令他满意的结局。
小舟从此去,江海寄余生,低眉望人间,此生无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