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7月17日 



从明天开始，做一个幸福的人/养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开始，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海子写下这首诗，但他死了。幸福破灭。 


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昼夜不停的发出轰轰的声音。欧黎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而对于一栋在公路一侧的楼房，这是不可避免的。 


欧黎躺在卧室的床上看肖零借给她的贝克特的戏剧作品，《等待戈多》。 


黄昏，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站在一颗古树下等待，等待一个可以给他们带来幸福的人，据说，那个人叫戈多。波卓来了，他用绳子牵着幸运儿。波卓走了，他用绳子牵着幸运儿。孩子来了，他说戈多今晚不来。 


欧黎伸手拉开了窗帘，望着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辆，她觉得有些可笑。欧黎想是不是这些人也在等待戈多，或者说，自己是不是也在等待。 
有人说戈多其实就是上帝，一种可以拯救一切，改变一切的存在。 


窗子在阳光的反射下有些刺眼，欧黎用手轻轻的点了点太阳穴。关于等待，其实根本没有那么重要，或者说，别的什么。 


这栋房子的隔音效果不是那么好。突然间欧黎就听见了一声很大的响声，随即——啊——。看样子，像是撞到人了呢。欧黎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去看，撞车的那两方正在喋喋不休的说对方不是，那个受了伤的人呢，似乎被遗忘了。 


这种漫长的感觉，似乎经历了各种情感的磨砺仍旧不会改变。欧黎起身打开了房间里的音响，她想要一点音乐。是孙燕姿的《害怕》。 

我学着坚强/坚强到不用学着不想/学着遗忘/还是害怕夜深人静时总想起你/还是害怕的不经意听见你的消息/然而当爱已经沉淀得太清晰。 


欧黎并不喜欢这些歌曲。但她记得肖零喜欢，那个喜欢甜食的女孩。欧黎有时候会想为什么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肖零，想起从前一起逃课的日子。 


电话突然响了，打断了欧黎的思绪。 


“喂。你好。” 
“是欧黎吧。你快些来医院，在××医院×楼×房。” 
“等……” 


电话里只剩下挂断了的忙音。欧黎有些烦闷的望了望电话，神经了，是谁打的？声音很陌生呢。是不是来拐骗我的？欧黎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 


还是去看看吧。 




未完·

二、 


是不是对于每个人而言，任何东西都是不同的呢。比如说有些人重视亲情，有些人则恰恰相反。欧黎记得《会呼吸的痛》那首歌的MTV，记得高大的东京铁塔，记得在眼前掠过的一棵棵落叶乔木，记得那片深红的枫叶。或许离开，或者说去流浪，一个人。才是欧黎最好的选择。 


医院太平间门口，欧黎总算是见到了打电话的那个人，或者说那些人。他们刚巧从太平间出来，老女人大声哭闹着，大家很悲伤的样子。欧黎懒得在乎他们是什么人了，既然来了这里，不去参观一下怎么划算呢。放死人的地方。欧黎侧着身子探向里面，一片黑洞洞的。 


他们还真会渲染氛围。 


一个女人牵着欧黎，断断续续的说，跟……跟我来。哦？原来不是来看死人的啊。欧黎望着那个女人，想起了有人说过，在西方国家的葬礼上，大声哭喊是不礼貌的表现，会容易让别人误会；而在中国，葬礼上不哭就代表不在乎这个死人，别人会说真没良心。 


人类总是这么奇怪。呵呵，所谓人言可畏么。大概吧。 


“哥哥说他给我买了流氓兔的手机链，他在家里等我回去。我要回去。我要找他，他说了给我买了流氓兔手机链的。我要回去，你们都是坏人，你们滚，滚！我要回去……” 


一个头发凌乱女孩子坐在地上，拼命的想要推开她身边的人，嘴唇蠕动着，不停的说‘哥哥买了流氓兔手机链，哥哥在家里等我，我要回去’这句话。看见欧黎，她的动作突然停下了，定定的望着欧黎，突然傻笑了起来。纯洁而且脆弱的。 

哈，哈哈…… 

看到她苍白的脸颊，还有那个笑，欧黎发现自己突然颤抖起来。一瞬间。对的。欧黎认识她，她也认识欧黎。她叫肖零，欧黎的大脑记得很清晰。 
她现在已经疯了。 

流氓兔的手机链？欧黎想起了从前肖零说他的哥哥答应她，买一条白色的流氓兔手机链送给她。作为生日礼物。她笑起来总是把眼睛眯成了月牙，很真实的样子。而她的哥哥，欧黎就不知道了，不过肖零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肖零的人，也是肖零最爱的人。 

但是他们让我来是干什么的——收拾烂摊子么？或者是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