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殿下!”一声声的,仿佛由远及近,在脑中逐渐回响清晰。
拉斐尔回过神,比萨尔那张写满了焦急和困惑的面庞顿时映入眼帘。
“怎么了?”拉斐尔问道,垂眸扫了一眼案几上被手腕压着的白纸——已经好几次了,每次他想写些魔界的现况,都会不由自主地走神,思绪像是被人强拽着,不断去回忆那里有关的一切,往往一陷进去就难以自拔。
他知道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他的精神和身体正逐渐脱离他的管束,自发地去追逐那些黑暗的力量。
纸页忽然发出哗啦啦的响动,被一阵强风吹得到处都是。比萨尔打住话头,忙不迭地跑去关窗,又跑回来捡那四散的纸稿:“殿下,最近这天气有些奇怪呢。”
拉斐尔没有说话。
比萨尔将稿子收齐了,拿在手上一张张比对着顺序,兀自道:“殿下,好久不见您译这篇书,怎么今天又想到拿出来了?”
“我拿出来的?”拉斐尔不觉恍惚,向他伸出手:“给我看看。”
比萨尔将稿子交到他手上,微微侧头,打量着他的神情。
是篇《魔界风物志》的残稿,底下还密密地增添了不少他的批注。拉斐尔只草草翻了两页便扔到一边,淡淡道:“可能是拿错了,你放回去吧。”
比萨尔点点头,找来钥匙,将稿子锁回抽屉里。那里已有厚厚一沓废弃的手稿,不知为何明明已译成却未出版。拉斐尔的字迹极美,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灵秀飘逸,比萨尔忍不住伸手描摹。
“比萨尔,”拉斐尔叫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沉迷。他匆忙回过头,就见拉斐尔仰靠在椅上,眼波淡淡地扫在他身上,神情有些漫不经心的冰冷:“别看了。”
比萨尔慌忙道了声歉,快速将抽屉锁上。想了想,又不解地道:“殿下既然不想让人看见,又为什么要写下来呢?”
拉斐尔的视线停留在他脸上,很久,才道:“可能是我变了,从前我觉得写下它们利大于弊,现在又觉并非如此。”
“真可惜呢,自从路西法殿下堕天之后,天堂就很少有魔界相关的图书流传了。”
拉斐尔的嘴角翘了一点,说是笑容,又淡得无迹可寻:“可惜?那你想看吗?”
比萨尔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想,我对那里非常好奇。而且殿下的风格我也很喜欢,过去我看路西法殿下的故事,总觉得笔调太过于辛辣讽刺了,可殿下写的就很真实,真实到……那些人物的内心,我都可以感同身受……”
拉斐尔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的声音也放得很轻:“哦?你是觉得,我比他好?”
比萨尔咽了口口水,拉斐尔姿势未变,碎发半搭着饱满的额头,一双翠色的眼睛灿若星辰。他觉得他哪里有些不一样,又说不上来,只觉得这笑容像一层幽魅的纱,把拉斐尔整个罩了起来,这样不真切的艳丽,几乎是动荡人心的。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大胆地表白道:“我是这么认为的,殿下,我一直很倾慕您……”
“为什么?”拉斐尔的声音低柔,如低温发酵的醇酒,温和细腻,中人欲醉。比萨尔感觉自己仿佛飘在云端,有些失措地道:“因为您是象征治愈的神迹,您温柔,友善,是天使们的楷模。我发誓会一生一世跟随您。”
他的脸涨得通红,不敢直视拉斐尔的眼睛,也看不见此刻拉斐尔的表情。忐忑不安中,他只听到“啪”的一声,是桌上的水杯被撞裂在地的声音。
比萨尔慌忙抬头,却见拉斐尔也正盯着那只杯子,好一会儿才道:“你刚才进来,想说什么?”
比萨尔怔在原地,一时分不清拉斐尔想让他重复的究竟是哪句话。手心出了汗,他突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样愚笨的自己一定招拉斐尔殿下厌烦了,正在犹豫,就听拉斐尔提醒他道:“你进来找我,难道不是有急事?”
“啊。”比萨尔恍然惊醒:“是的,神传召令殿下去一趟神殿。”
他说完便有些不安,神少有谕旨,这无缘无故的,不知又有什么事要发生。可见拉斐尔神色如常,仿佛早在预料之中,心渐渐安定下来,道:“我去拿外袍。”
拉斐尔站起身,由着比萨尔替他披上宽大的衣袍,肩披、绶带。比萨尔解下他束发的缎带,轻轻梳顺了,又取出海蓝宝石的额饰,小心翼翼地为他戴上。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甚至不敢呼吸,眼睛贪婪地留连在拉斐尔完美的容妆上,内心赞叹不已。
拉斐尔却没在意这些,他眼神散漫地落在某处,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比萨尔抽紧手里的腰带,他才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转过眼来:“不用系得这么紧。”
比萨尔一迭声地应了,手上放松了一些,熟练地打好结。
“比萨尔,”拉斐尔低头注视着他的举动,突然道:“你在我身边多久了?”
比萨尔手一抖,犹豫道:“殿下……是什么意思?”
“差不多到时间了,你该换个环境了。”拉斐尔侧身走开一步,轻轻整理着衣物。
“我不愿意!殿下……”比萨尔不可置信地喊道,他还想再说,拉斐尔已挥手截断他:“我这是为了你好。调你来时你就知道,我身边的随从从没有待过两百年的。”
“可是我才一百五十多……”
拉斐尔抱歉地看了他一眼,语调温和却不容拒绝:“是我影响了你。我今天会和图丽兹说明,让她给你安排一个好一点的去处。”
比萨尔还想再说,拉斐尔已越过他走了出去。他望着他的背影,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里。
tbc. maybe 今天还有~我觉得这文最差还是有月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