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罗辑缩在逼仄的角落里,眼神茫然没有焦点。他脸上的泪已经干涸,这令他的表情看起来僵硬的不自然。
叶修和吴雪峰对视一眼,嘴里的话打了个转即将出口。他看起来随时会崩塌,可包荣兴被杀的原因还未找到,罗辑是唯一的线索。
“罗辑···你冷静点了么?要不要我去给你倒杯水。”
罗辑努力了几次,才将目光对准了他面前的吴雪峰。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泛白的嘴唇张合几次才发出声音:“不···我,自己去。”他的左手死死握住自己的右手臂,游魂般走出门去。
“老吴,他袖子里的刀···”
“你想的没错,是他房间柜子里的。可是我站在他身后看到,他的柜子里除了刀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吴雪峰转过身,却对上叶修复杂的目光。
“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他才看见包荣兴的死,让他拿着有一个依靠会更安心些吧。”
“他也可以拿着那把刀杀了任何人,老吴,你很奇怪。”
吴雪峰一如往常的笑了笑,眼睛里的光白的骇人“小队长不也没有拦着他吗?到了这个境地,谁都会变的奇怪的。”
罗辑缩在门框边,死死握住了刀柄。
他还未拿起水杯,脚步声就惊动了草木皆兵的他。慌忙之中他毫无退路,只有袖中的一柄尖刀作为依靠。他退到门边,感受着那个人的脚步越来越近。
包荣兴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如果那个人要下手,那么落单的他就是最好的选择。罗辑自认没有那么好的本事,也猜不出到底是谁策划了这场血腥的游戏。在他眼里,谁都可能是坏人,谁都可能杀了他。
何况在倒影里,那个逐渐逼近的人手里还拿着凶器一样的东西,远比他手里的刀要大。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只觉得恐怖。
那个人一定是凶手,罗辑模模糊糊的想。他要杀了他。
杀了他自己才能活下来,才能为包荣兴报仇,才能让大家都活下来。
杀了他。
罗辑举起了刀,在那个人逼近的一瞬间刺了下去,划出的刀锋亮而冰冷。他在那一瞬间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恐惧,巨大的冷漠感将他的五感都包围封闭。直到那个人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他才渐渐回过神来,看清那个‘凶手’的眉目。
是江波涛。
而他手中的东西不是什么凶器,而是旅行用的大型水壶。
江波涛面孔上的惊疑都还来不及收回就重重落地,他的手还握在罗辑持刀的手臂上,惯性作用拉的罗辑一个踉跄。却最终自己倒地,将冰冷的刀锋从自己身体里抽离。
他可真是好运,一刺就刺到心脏。
罗辑盯着刀锋上滴落的血,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肌肉用力的拧紧,皮肉却宛如空壳不受控制。
这游戏太累了,他可玩不起。
六
血色在水中丝丝缕缕的蔓延,极力的延伸张扬。在人到齐时几乎蔓延到了叶修的房间门口。
“罗辑和江波涛死了。”
“罗辑手上有刀,江波涛没有。应该是罗辑杀了他,再自杀的吧。”喻文州指了指罗辑手中的刀。罗辑的脸上挂着让人难以言喻的微笑,看得出来他自杀的决心很大。刀口几乎横贯整个脖颈,甚至倒地之后刀都还依然停留在脖子旁边。
“我们凭什么一定要玩这个游戏啊!老子游戏都还没打完呢!吓唬谁啊这是!”黄少天啐了一口,被喻文州警告的捂住了嘴。
“少天又不是没有看过这类电影,还要随便乱讲话吗?”
张佳乐埋在孙哲平胸前面色惨白,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孙哲平扣着他的脑袋轻轻磨蹭,看向韩文清“张新杰呢?”
“新杰不舒服,有点发烧。我刚给他喂了药让他去睡了。”
“现在小周,你落单了。”叶修将跪在地上的周泽楷拉起来,塞给他一张卫生纸。他刚刚将江波涛的眼睛合上,手上沾了不少血污。可是周泽楷仍然闭口不言,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
“叶修。”
“什么?”
“会没事的。”
叶修一愣,恰好对上周泽楷抬起的眼睛。他的眼神平静和温和,将他从头到脚包围起来,他像跌落迷宫的一只蚂蚁,兜兜转转,在最隐蔽的角落寻找他的不安。
“是,会没事的。”
你会没事的。
我会让你,从这里活着出去。
陪着周泽楷去收拾东西,叶修缩着手脚看他不疾不徐的将东西分类规整收进包内。他摸着下巴看着床脚的柜子,他一进门就让周泽楷开了那个柜子。里面居然只有食物。
罗辑的只有刀,周泽楷的只有食物。而他两样都有。
“好了。”周泽楷将拉链拉上,把包扔进了角落里。
“怎么,不拿走?”
“用不到了。”周泽楷如实回答。他不觉得自己还能用到这些东西。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他不可能赢得这场比赛。既然往后走就是杀戮与鲜血,他又何必在意这些。他只需要利用这个弱点,让自己顺利的死去就好。
他的弱点,是叶修。
他要叶修活下去。
可是他还有一个弱点就是太过心软。他不相信有谁会动手,也不觉得自己可以动手杀人。不如顺其自然,至少自己死掉,还可以让叶修有多一分生的希望。
“小周。”他正满意自己的结论。就听见身后的叶修叫自己的名字,他还从未听过叶修如此严肃的声音,生冷刚硬,却又有着别扭的温情脉脉。
“你会用到的。”
“我会和你一起,我会保护你。”周泽楷感到叶修的双手搂住自己,他的额头抵在他的脊骨上用力到疼痛,用力吸气的声音打着颤。
“不···”
周泽楷刚想拒绝便被叶修打断,他的速度快的惊人,转到周泽楷面前只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他们身高相仿,叶修靠近周泽楷,嘴唇几乎蹭到他的下巴。
“不要拒绝我,小周。我也是需要你保护的。你会保护我吗?”
他的声音充斥着周泽楷不能拒绝的铁律,又是一双温柔的手,掐在他的脖子上危险的抚摸。周泽楷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绞紧,许许多多的情绪被放大,在悬崖峭壁的绝境中无端的生出了一股喜悦。
他听见自己回答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