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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豆花兴隆☆【05.10●转载】谁负相知 by:绝小娃娃(改编: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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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里的真意令希澈一阵感动,他转眸来望着喜本,脸上绽出一个笑容:“喜本,得你这一红颜知己,才是希澈的福分。” 
“喜本才疏学浅,哪里敢妄称知己了,喜本只日夜祈祷公子平安喜乐,让喜本可以长伴公子左右,喜本就很欢喜了……” 
希澈心中几分感动,又有几分酸涩。敛了神思,希澈唤喜本至桌前道:“今日是韩庚王爷的忌日,纵无三牲祭礼,总要备下薄酒一杯。我写了份祭文,一会儿你生起火来,我们一起烧给他去。” 
喜本拿起文稿,才读了几句,泪已流满了脸:“身被风尘,心若灵台。君投木桃,余无赤李。此身既污,此心无寄。生负君情,死全君义……” 
一文读罢,喜本已泪流满面:“公子果然锦心绣口,王爷若地下有知,一定也无憾了!” 
想到韩庚,希澈叹了一声:“想我希澈一生只为我爱的人奔命,到头来却终于惨遭辜负。韩庚兄长待我情深义重,以金玉之躯换了我这营苟之命,此生无以为报,只待来世,希澈再与兄长尽续前缘……” 
听他将来生托付给王爷,喜本心里一阵欣慰也一阵失落。见喜本哭得委屈,希澈道:“喜本莫太悲伤了,王爷也必不愿见你这样的。其实王爷将你留给了我,已经对我太大的恩典,有喜本相伴,这俗世再冷,我也有力气走下去了。” 
“公子的文写得真好,喜本只是羡慕王爷能得公子词句,也是替王爷高兴呢。” 
“呵呵,这有何难,等小喜本出嫁时,我给你写老长的一篇贺文,权当是贺礼好不好?” 
“我……我才不要出嫁!”喜本羞道。二十几岁的大姑娘并不是没想过嫁人,只是满眼满心都是这俊美绝伦的身影,哪里还容得下其他凡人。沉了片刻,喜本道:“喜本不敢奢望公子为喜本写下只言片语,但喜本却甚想要公子一缕青丝……” 
希澈轻咬薄唇,青丝,情思,他已看遍繁华,又怎么会不懂这些。沉吟片刻,希澈回手拿起墙上的镇宅短剑,手起剑落,一缕青丝纠结而落。 
将手中发丝递给对面的女孩,希澈道:“喜本待我这样好,想要一缕头发,这又有何难?” 
喜本呆立在那,青丝在手中柔柔而握,只是已断了生机。 
主仆二人才祭奠了韩庚,老鸨就走了上来:“希澈啊,王大人要你陪酒,你收拾一下过去吧。”希澈呆立在那,喜本的眼中也闪出了疼痛的神情。 
见老鸨走远了,喜本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公子,这是有天王爷妃子的老家人送给您的信,好像非常重要。” 
希澈接过信来:“有天王爷的妃子?她不是因为不守妇道被斩首了么?唉,韩庚王爷被那奸人所害,东海王爷和赫在王爷又战死沙场,如今,红襄上下尽已凋零,只剩那奸人和有天王爷了。前些时听说有天王爷身子不好到他府上养病,这一算也有月余,人却再没了消息……”说着,已经将信上火漆去掉,抽出信纸,一页凌乱苍劲的字迹登时跃入眼帘。 
希澈面上逐渐现出怒气,终于拍案而起:“沈昌珉!你怎能如此阴毒!” 
喜本接信一看,也倒抽一口冷气,抬头道:“有天王爷似已抱了必死之心,公子有何打算?” 
“关键时刻,王爷竟以性命相托,想不到,想不到啊……”希澈眼中竟微然发红。 
“公子,有什么想不到的,你只会委屈自己,从来都只念着别人的,有天王爷心中对那人的感情,喜本纵是个小小丫头,也依稀能明白的。他不仅是将性命相托了,而且,他将比他命还重要的那人也托付给公子了,若不是公子人品令人折服,有天王爷又岂会冒此大险!” 
“呵呵,这世上到底还有人明白我希澈啊……”希澈将信在火上烧了,转脸对喜本道,“既然蒙有天王爷瞧得起,受人之托,自当终人之事。”
“我说希澈,你到底什么时候去陪酒啊?”老鸨的声音传来,希澈平静地走上去,道:“你算算还有多少人我才能离开这里。” 
“怎么?你想着离开了么?你来这一年,所接的客人都在这里。”说着自袖拢中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道:“软磨硬泡才让你接了这几个,还差得远呢……” 
“我是问你还差多少。” 
“六七十个吧……” 
“什么?”希澈的眼神锐利起来。 
“哦……五十!五十行了吧,我吃些亏,你接五十个客人,我利马就送你走!”看着老鸨的脸,喜本心中一颤,如仙子般圣洁的公子竟要去给那些人随便糟蹋了吗?没想到希澈却沉声道:“好!我答应你,五十就五十,这之后,要转去的地方可要由着我挑!”老鸨的嘴角闪出阴森的笑容,希澈无力地跟在后面,喜本眼中已蓄满了泪,希澈竟回头来冲她微微一笑…… 
看着希澈远去的身影,喜本终于哭出了声:“公子……公子……你的心里为什么总是怀着别人,却从来没有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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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后起之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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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股腥甜冲上喉咙,在中急忙用手去掩,摊开手来,已是一片刺眼的猩红。 
“公子……”在中急忙回首止住俊秀的声音,轻声说道:“回去罢……”这一声回去说得甚为痛楚,以至于尾音都颤了。 
急急地想转身逃走,在中却脚下一阵虚浮,险些跌倒了,屋里却传来允浩的声音:“你身怀六甲,就好生休息吧,莫再操心这些……” 
在中的眼睛已经通红了,这样的温存体贴可何时才轮得上我呢?怪不得不再来看我了呢,原来,瑟琪已经怀了龙种么,我还何苦来自讨无趣啊…… 
主仆二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却没留意宝儿自廊柱后张望的眼睛。 

俊秀一路搀扶着在中摇摇欲坠的身子,在中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只是进了这屋,在中便再没了一丝力气,倒在床上,就昏晕过去。 
晚上昏昏沉沉地喝了几口米汤,在中就什么都吃不下了。俊秀只觉得不对劲,伸手一摸,额头已经烫得吓人。俊秀心道不好,自那次呕血之后,在中的身子就垮了,今天又受此重创,只怕没有生路了。见他孱弱晕去的样子,俊秀只觉得肝胆俱摧,不知道这番打击之后,他还能否有回转的可能。 
公子一生命运多舛,清泠泠的一个人,原该被人珍惜怜爱的,却一次次被心中珍视的人打击得无法翻身。依在中的不屈性子,若不是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断不会折了自尊,去向允浩求和的。只是面也没见到,自己白白在这苦得命都要丢了,人家在那边又得孩子又纳妃,早把个身处冷宫的他给忘记了。 
残秋尽处,俊秀仰天而望,只觉得这世道甚不公正。 
后半夜,在中起夜一回,俊秀只见他连一些日常生活都颇觉吃力,心中甚为酸楚。朦朦胧胧地睡过去后,在中闹了几声,只是迷糊地叫着允浩允浩的,叫了几声后,就又没了声息。俊秀紧咬嘴唇,呆呆地望着在中,喃喃道:“公子,你不要这样,你自己若不想好了,纵是我……”叹了一声,俊秀伸手覆在在中额上,热度微退了些,但依他原来那温凉舒适的身子,这温度还是太过高了。俊秀喃喃地说:“公子,算了吧,你再要折腾,只怕俊秀也帮不到你了。” 

在中这一病又闹了月余,总算是缓过来了。只是一时性命无忧,身体却再回不到当初了。初冬时节,在中本就十分畏寒,冷宫又漆黑阴冷,在中只得将被子裹紧身子,经常一天一天也不下床。允浩已经立宝美为后行了大礼,俊秀怕在中再受刺激,所以一直也没告诉他。因为怕在中冻着了,俊秀去要过几次火盆炉子,可都被告之冷宫冷宫,自没有这些取暖的家伙。俊秀讨了半天才要到一个小小手炉,回来递给在中,还撒谎说是陛下特别恩典的。在中接过去没说什么,却每天醒着梦着都要抱着,火熄了都不肯撒手。在中已经连药都喝不下了,一位好心的太医按当初希澈开的方子给在中制了不少蜜丸,这为在中减轻了很多痛苦,早中晚吃三个药丸,省得再灌那么一大碗苦水。
小寒将至,冷宫里冷得出奇,在中纵抱了被裹得严严实实,还是上下牙直打架。俊秀见他实在可怜,又想去要炉子,可在中却说既然知道要了人家也不给,还不如别去找那个没脸。俊秀明白他心思,不愿让那个得势力的女人看他笑话,可日子越来越冷,总这样熬着也不是个办法。 
主仆二人正对灯闲坐,忽然听得有人敲门。穷居闹市无人问,富住深山有远亲。在中是个不得宠的男妃,自己又病得有今天没明天,哪还会有什么人上门来巴结,所以听得敲门,在中先是一阵诧异,随后就是一阵紧张。 
俊秀去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的竟是宝儿。想到当初在中那么难还给她不少钱让她安家,而她现在竟跟了瑟琪,俊秀心里不满,只站着看她,并没有什么表示。 
“你纵是不让我进去,也得快掩了门,别把公子吹着了。” 
听她一说,俊秀忙退了一步,宝儿微微一笑:“你去拐角那把火盆端来,我一个姑娘家可端不动。” 
听说有火盆,俊秀心里高兴了,总算公子能不那么冷了,他急忙点点头,朝寒风中跑去。 
宝儿掩了门,一步步走近来,在在中身前站定,痴痴地望着他。


2025-08-10 09:2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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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后起之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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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走后,在中却陷入了沉思,俊秀见他神色专注,不禁道:“公子,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一定是又想些有的没的,白白浪费精神。” 
“俊秀,其实我早就知道,如今这宫里是危机重重,允浩身边有很多是前朝旧臣,也有不少是远疆故部。其实他羽翼未丰,天下未稳。外有红襄强敌,内有叛党作乱,在中虽一介书生,无意于名利,但若不是这身子……也可以帮着他大展抱负。宝儿今晚的话倒让我想到了很多事情,这些事都在我脑中纠结,却缺少一根清晰主线相连。我只待将这些无头乱麻拆拨清楚,到时候,没准还能帮得上他!”
俊秀愣愣地望着在中,只见他面色虽甚为苍白,却有一股清定气韵。不禁暗赞:难怪他纵出身平凡也依然惹得天龙青睐,这一股仙子般的气度,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灯下的在中面现刚毅,柔淡的容貌也添了几分男儿色彩,俊秀虽不忍心他以病重之躯陷入如此辛劳,但见他又恢复了生机,心里也暗暗为他鼓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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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后起之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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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收拾停当还没有出门,身着素服的瑟琪带着一干内侍闯了进来,允浩在后面缓步进来。一个巫婆模样的人闭着眼睛,却朝在中的方向凑过来。在中有些怒了,饶是他脾气再好,人家竟欺负上门来,一个妖婆挥舞着手臂朝他身上比画,让他怎能不气。还未待在中发作,那个妖婆忽然指着在中的枕头道:“诅咒皇后娘娘的妖物就在那枕头底下!”瑟琪一挥手,几个内侍就围了上来。在中急了,他以为唯一的一幅画作还压在枕头下面,拼了命地挣扎着想要去拦住那些人,俊秀本想告诉在中画已经换走,但还未找到机会,已经被几个内侍拉开,在中被两个人架住,兀自挣动,一个内侍自枕头下拿出一个白面彩衣的娃娃,娃娃的胸腹上扎满了针。瑟琪得意地拿了娃娃,经过在中身边时,装作无意地在在中肋下一戳,然后袅袅婷婷地将那娃娃递到允浩手中。 
两个内侍架了在中来到允浩面前,在中呆呆地望着曾经深爱的允浩,屋里分外安静,几乎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咫尺天涯却成天堑。在中想要开口呼救解释,却未料嗓子竟然哑住,怎样也发不出声音! 
“允浩,你相信吗?”在中凝视着允浩,眸子里蓄上了满满的温暖。 
允浩的眉毛动了动,眼睛却只盯着在中不放。 
“允浩,还记得吗,你说过的,待为你娘亲报了仇,你只陪我喝酒看花终老山中,想想已经很多年了。” 
允浩并没有处置在中的意思,在中却望着允浩已经痴了。虽然口不能言,但心里却将想了许久的话向着眼前这人倾吐出来:“在中此生与允浩相识相知,乃为一大乐事,虽然誓言成空颇多遗憾,但我却从未后悔。你我走至今日今时,却再无转圜之地,在中最后许你一句,虽不敢说只曾为你一人动情,但一生至爱,唯君而已。在中去后只有一个遗愿,只想将我遗体运回晴峰山,就安葬在你我定情的地方。从此以后,纵无你相伴,我却依然可以守着回忆。”
想到这里,在中回头望向瑟琪:“在中还要提醒允浩,小心提防枕边之人,我虽无力再帮你拿得证据,纵是死了,也心有不甘,我若泉下有知,魂灵定保佑你平安……” 
俊秀心头发凉,在中眼神里都是死意,哪里还有半点生机?正待冲上前去救他,在中已看着允浩微笑起来:“允浩,你我从前纵有千般恩爱,这许多苦楚下来,也如薄纸了,就是在梦里,我们在晴峰山谷你侬我侬的情形我都记不清了。只待这次回去,就永远睡在那了,再不来这尘世,受这万般苦恼……”见允浩看得入迷,在中用尽最后力气挣开架住他的侍卫,一把抽出允浩佩剑,朝颈上刎去…… 

红襄圣殿,飞鸽漫舞。昌珉伸手一挥,那鸽子径自落在他手上。取出铜管内的书信,看着瑟琪一切顺利的汇报,昌珉只是随手将纸团一丢,一层焦虑之色浮上面颊。 
“你们都下去吧。”这一声吩咐虽然威严,但却透出一丝疲惫,左右瞬间散去,大殿刚刚还人满为患,只一刹那就再无声息。昌珉忽然感受到一种孤单,那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绝顶的孤独。 
开启密室,昌珉匆匆地走进来。密室里光线柔淡,一个男子躺在床上,竟已是奄奄一息。昌珉来到床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没有动筷的丰盛佳肴,皱起眉毛,轻轻唤了一声:“有天……” 
床上的男子张开眼睛,原本俊秀无双的容颜失了神采,黯淡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任何光芒。 
“你好歹也要吃上一口。”昌珉说着,坐到床边,端起一碗银耳汤,舀了一勺,送到有天口边。 
“今天又有好消息来?所以你又有兴致来作践我么?”有天依旧垂着眼帘,头也未抬,“我吃不吃东西不干你事,你若想做什么就来吧。”有天说着,作势要掀被子,想着他未着寸缕的身子。昌珉呼吸一窒,急忙按住有天,知道他若这样再与自己交欢一定会被折磨致死,但想到他的身体,一股热浪还是燃遍全身。 
“可别折腾了,这么冷的天,冻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昌珉这句话说得甚为温柔,连他自己都是一愣。 
“沈昌珉,我要离开你。”有天平静地说。 
“你……我不准!我就是不准你离开我!” 
“你的计策如何了?那个混小子可如你的意思,将在中杀了么?” 
“哼!有天,我最恨你在我面前叫他叫得那么肉麻!我听了就想吐!” 
有天却露出得胜般的笑容:“只怕无论你指挥那妖女使什么邪法也无法让那混小子忘情吧,那人是个痴情种子,当初他夺了在中的爱,我只恨得想杀了他,但现在我知道,这世上任谁也没有他爱在中深重,纵使自己身负万千苦楚,也还是舍不得伤害在中分毫吧。” 
“你既知无望,又何苦还恋着那贱人!” 
“你既知无望,又何苦还恋着我呢?爱情就是这样,无法自拔,不由自主。纵使得不到,心里还是想着念着,一刻也无法止息。” 
“我不一样!我爱了,就要得到!” 
“你认为你得到了么?” 
昌珉被问愣了,他忽然感觉到一种恐慌,大声道:“有天!你别忘了,你……你的孩子还在我手上!” 
有天的脸上露出一抹完全得胜的容颜:“昌珉,你输了。我与在中在你的挑唆下决裂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西珉公主了。” 
“什么……” 
“念在是你的女儿吧,呵呵,以后你要好好教育她,万不可让她如你一般狠绝无情,没有人性……” 
“有天……”昌珉害怕了,发现有天的面容越来越苍白,他猛地掀开被子,却见有天的手腕已经被一截打破的调羹划开,鲜血渗入鲜红的绸面被子,那景色凄艳得让人窒息。 
“你!”昌珉急忙去点他周身止血穴位,灭顶的绝望几乎让他崩溃。 
“昌珉,太晚了。”有天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你……你为什么不活!为什么!你纵是不想着念在,也该想想你的金在中啊!你就不怕我杀了他!”竟要搬出情敌来挽救爱人的生命,昌珉再顾不上什么脸面心计,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我死后,你将我火化封入瓷坛。西珉公主与我早已无爱,我也不必去打扰她。你只将我的骨灰埋在赫在哥衣冠冢和韩庚哥、东海弟身旁,也就行了。想当年我红襄兄弟,少年裘马,潇洒倜傥,如今中年未到,竟无一人善终,真是……天降的报应……至于在中,我对他已经竭尽全力,剩下的只能看天命了。在中若能活着,我自希望他能与那个混蛋白头偕老,他若是……那就是我赢了,到了地府,我也要追他回来……”想到过尽花丛后的唯一爱恋,有天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这一辈子竟未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真是非常遗憾,非常遗憾啊…… 
昌珉抱着有天,口中喃喃着:“你……耍赖……你为何要这样……为何……爱你的人明明是我,你却把我的心摘去了……” 
床头的一双蜡不断地流泪,流泪,昌珉一动不动地从早坐到晚,怀中的人早已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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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寒月,万物凋零。 
远远驶来一架马车,车轮轧雪,咯吱声音在寂静官道上竟显得甚为萧索。俊秀驾着马车,只想赶在天黑前找个店铺住下来。 
因地处边疆,这里寻个住处甚为不易,走了好远,才找到一家客栈,因知在中担不得远路,故而急忙停下马车,将在中抱下车来。 
店小二见有客人来,赶快过来帮忙:“客官,您是住宿还是打尖?” 
“给我来一间上房,做点姜汤,炖个水蛋,另外再帮我请个先生。” 
小二应了,自去帮忙不提。俊秀抱了在中进了房间,将他小心地放在床上,又拉过被子盖好。 
离开皇宫已个月有余,俊秀却始终闹不明白允浩的心意。他明明看见允浩奋不顾身地用手臂为在中挡去致命一剑,他明明看见允浩眼睛里疼痛的泪水。在中挣开侍卫抽那宝剑已用尽全力,那一剑虽未伤及肌肤,但在中也体力不支,昏晕过去。允浩却带了一干人等转身离开了。 
那种眼神啊,允浩看在中竟与在中看允浩一模一样啊,这对苦命情人却为何受尽磨难仍不得团聚呢?俊秀本以为允浩明了了在中心迹会好生相待,至少能让在中平安快乐地度过最后时日,却未想等到的,竟是允浩一纸休书, 
浩本多情,在深无义! 
只这八个字,便如尖刀般将人刺得体无完肤。在中自那日后竟开始神智模糊,不会讲话,唯一一次有感情表示就是他看了允浩的休书后,眼中淌下一双清泪。在中连写字都不成了,在中哆嗦了好半天,才在纸上写下晴峰二字,却是欲叶落归根,还回到那一生唯一快乐幸福的地方去。俊秀知道在中不成了,便要遂了他的心思,一路颠簸,终于到了晴峰脚下。 
俊秀将在中放到床上躺好,又将松软的被子盖在他身上,在在中耳边轻声唤道:“公子,有没有哪里难受?腿痛吗?俊秀帮你捏捏。”在中自二十来岁被冻伤筋骨,虽经希澈治疗,但始终不可能完全康复。上了几岁年纪后,每逢冬日阴雨,腿就疼痛难当,都是俊秀帮他按摩肌肉关节,才能减缓一些痛楚。此时,在中只觉浑身无一处舒服的地方,他无力地点了点头。俊秀将手伸进被子里,轻重适度地帮在中按揉起膝盖关节来。在中又闭了眼睛睡过去,俊秀却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双手上,仔细地感受着在中细腻肌肤传来的温凉舒适。如果能永远这样帮他按着,该有多好……如果自己与他有一世情缘该有多好……只可惜……二十年,只能陪他二十年啊……泪水在眼眶蓄满,终于滑落腮边。 
听到吸鼻子的声音,在中张开眼睛,看到俊秀脸上挂着泪,在中抬起手来,帮他擦去眼泪:“俊秀,其实……我也舍不得你啊……”在中自出了皇宫之后,慢慢地恢复了言语能力,只是虽然能说,但却再不愿开口。 
“公子!”听在中这么说,俊秀的泪愈发涌了上来,也许两人一生能表露心迹的时间也只有这一晚吧,俊秀鼓起勇气,抓住了在中的手。 
“俊秀,我去了以后,身后之事还要劳烦于你。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我只把你当亲人一样,从来也没当作仆人看待。从始至终,也只有你陪着我,照顾我,在中一生依赖俊秀甚多,却没有什么可以当作回报。本以为带你进宫能让你过些富裕日子,哪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好在最后……他……还给了些钱,你葬了我,自己还能置办几亩薄田,成个家。我实在是耽误你太久了,有很多次,我也想过让你离开,可是……我真的舍不得……”
在中这时竟甚为清醒,俊秀心中却一阵阵抽痛。他混混沌沌这么久,现在忽然清醒过来,只怕并非吉兆,心里想着,泪水一串串滚落出来。 
在中将眼睛望向床顶,轻叹了一声:“在中一生为情所困,少时被欺,年老遭弃。命中八尺,难求一丈,纵是拼上性命爱一场,却也没结果的,白白让这一片真心成为笑话。我二十岁时遇上有天,他风流倜傥,潇洒不羁,我只觉得见他一笑,山花竞放。谁想到一匹御赐宝马就把我的初恋变成儿戏,不单如此,还落得个身心俱毁的下场。其实,我离开红襄时就已经对自己发誓,朴有天如此负我,我宁可孤独终老,也再不会与他有丝毫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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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此生便会独自飘零,谁想到又遇上了允浩。说实话,我害怕了有天那样的纨绔子弟,只觉得允浩是这世上最单纯美好的人。我二人以诚相待,生死之交,终于可以驻进彼此心房,拜过天地。”在中的脸上露出平和甜蜜的笑容,他想到与至爱柔情无限的场景,神思竟飘远了,一双泪珠无声地滚落,不动声色地消失在发迹。 
“我始终不愿相信他会辜负了我,但每一件事都向我证明爱已远逝,说实话,我真的……没法忍受他娶妻生子!终于分手时,他竟然对我说:浩本多情,在深无义!好一个多情,又好一个无义!在他心里竟是我亏欠了他啊!同在爱里的两个人,却原来,谁也不见得比谁好过…… 
“痴爱一生如一梦,却是多情负无情!这样也好……也好……”在中转了脸来,见俊秀又呆呆地望着他,不禁轻蹙了眉:“我倒别无牵挂,只是我去后,你自己要多多珍重。你我自孩童时就再没分开,经历这许多甘苦,始终伴我身旁的,就是你了。你可莫要离我远了,清明寒食,记得来为我扫墓烧纸……”话至最后,竟哽咽失声,俊秀再定睛看去,在中已昏晕过去。 
照此情形看来,诀别就在这几日了,他心中纵有力撑着上了晴峰山,只怕念头一足,不平之气一咽,这一生也就完了。俊秀低下头去,小声道:“公子,俊秀有话想跟公子说……能与公子有廿年缘分,俊秀就知足了。俊秀知道自己配不上公子,可是……” 
见在中已经昏沉,俊秀倒有了勇气:“可是我还是忍不住会喜欢你,会想爱你,我真的不愿意看见你被那些人欺负,我真的心疼啊。如今,只剩这最后一条路,拿我的命,换你的命。你可别让我白死了,可得好好地把我的那一份活出来,我守你过上半辈子,你替我活下半辈子,这情分也就不枉了。” 
正说着,那店小二从外面进来:“二位客官,姜汤水蛋都妥了,大夫也请来了。”说着将一个托盘放在桌上,里面一碗红糖姜汤和一碗嫩滑水蛋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一个三缕黑髯的先生闪进屋来,抖落身上的雪,口中道:“等我暖暖手,就给那公子切脉,这姜汤先扣好,可别凉了。” 
俊秀拿了个枕头,垫在在中手腕下,先生的手才搭上在中腕脉,就“咦”了一声。将两只手都诊视完毕,先生对俊秀道:“请借一步说话。” 
俊秀知道在中的死脉将这山野先生吓到了,所以也并不惊慌,只是跟着他出来。 
“这位公子已经不治,但照我看,却也不是毫无希望。” 
这话倒让俊秀一愣,这先生虽然居于山野,见识倒是惊人。 
“我并没有多少道行,帮不了他,但我举荐一人,你们若能寻得到他,没准还有一丝生机。这公子的脉象显示,他已绝无可救,但正因为如此才令人惊讶。他本来应该已死多时,如今还有一口气吊着,定是有什么奇遇。这晴峰山上有一位神医,名唤金希澈,你们若能得他相助,或许公子生还有望。” 
“希澈……”俊秀念这个名字,很多年没有人提起了。多年前,晴峰山上,在中与允浩初识时,就是这位神医妙手回春,将两个人救回。俊秀想起初见希澈时,那如仙子一般的容颜,和如雪舞丝飘的衣袂。 
“说来你们还真是和他有缘分,他已经消失了很多年,前几日却突然回来,现在怕是已经回了峰顶草庐,你们若是能见到他,得他相助,也许公子还有一线生机。” 

俊秀走回屋来,见在中已经醒了,一双失神的眼睛怔怔地看着门口。俊秀端了姜汤,抱起在中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将微辛浓甜的姜汤往在中口中喂去。在中喝了两口,俊秀道:“刚才那医生向我举荐了一人,你猜是谁?”
见在中无甚反应,俊秀续道:“他向我举荐的竟是希澈。” 
在中的眼睛里掀起一丝波澜,恨,还是有一点吧,将自己与允浩出卖,被逼得双双跳崖,可说来还要谢谢他,若不是那次跳崖,自己和允浩还无法试出真心。 
见在中眼光闪烁,俊秀道:“公子有什么想法?” 
“没有了。明儿咱们就上山去,我觉得……不行了……”在中只觉得累,大限将至,那些曾经的爱恋怨恨,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似乎都已经非常遥远。 
俊秀没再说什么,只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在中喝了姜汤,心头却做着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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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本眼圈一红,口中道:“你自己又强过人家多少了……”心中赌气,却转身朝门外走去,口中道,“我再去帮你煎碗药来。” 
“尉迟公子,若是找到千年蝾螈,我家公子可以重生的!”见喜本走了,俊秀的声音高了起来。
希澈疑惑地将眼神转向俊秀,俊秀缓缓地跪下去:“尉迟公子,医者父母心,俊秀拜托尉迟公子!只因我家公子于俊秀有恩,故俊秀与公子有双旬之缘,如今缘分已满,俊秀欲救公子,却找不到可以全心托付之人!我就是千年蝾螈所化,可生死人,肉白骨,延寿百年。只须将我煎汤服了,公子就能复原。只可惜,世界虽大,却净是贪婪险恶之人,我竟无人可托,才让公子受了这许多苦楚。纵是将我一对护体灵须给了公子,也只是解一时之急。如今俊秀将自己和我家公子两条命托付给您,只愿您能全我忠仆之义,救我家公子性命,还要帮我编个谎瞒住他。”俊秀说着,眼睛已转向床上的在中,“俊秀虽为异类,却也懂知恩图报的道理。奈何情深缘浅,无法长伴公子左右,只求尉迟公子替俊秀告诉他,好生保重,莫辜负俊秀一片痴心……” 
俊秀说罢,朝希澈拜了三拜,又朝床上的在中痴然望去。眼里蕴满了泪水。他慢慢倒伏下去,身体渐渐萎缩变化,最后变成一只怪物,只见它长不盈掌,全身蠕白,头扁鳃阔,双睛如豆,那怪物背上有两对艳色伤口,在白肤之上显得甚为凄绝。希澈蹲身下去,将千年蝾螈捧进手中:“俊秀,每个人为自己所爱能做到什么地步,希澈也是明白的。所以我不拦你,我定会圆你心愿,你且放心去吧。” 
千年蝾螈四肢扒在希澈掌中,眼睛却还深情地望向在中,希澈将他捧到在中床边,那灵物一对圆鼓鼓的眼睛里,竟如含了泪般。 
喜本挑帘进来,手中端着给希澈熬的汤药:“公子,先喝药吧。”希澈愣了一下,将蝾螈藏到袖口里。 
“咦?俊秀呢?”喜本见片刻功夫屋里就少了一人,不禁好奇。 
“俊秀听说在中的病还可以医治就……去找药了。” 
“啊?这风雪连天的半夜跑出去了?我怎么没见到?” 
“他……大概是直接出门去了。”希澈一时愣怔,随口编的谎话总是不圆。喜本也没多追究,只是说:“公子,你气色不太好,先把药喝了吧。刚刚照顾在中公子,耗费了好大气力吧……” 
希澈接过药来,一口饮尽:“喜本,你先去睡吧,我再给在中煎副药去。” 
“有什么不能我来干的?” 
“这药有甚多机巧,你还是回去休息吧,能让你帮忙的我自会叫你。” 
喜本还想说什么,见希澈没有要透露的意思,就打住话头道:“我在这照看在中公子吧。” 
希澈点了点头,带了俊秀来到后院厨房。 

小小的药锅还坐在炉子上,只是火已经熄了。希澈将火重新点起来,心却止不住地颤抖。真的要那千年蝾螈受那般煎熬么?俊秀已经兀自从希澈袖中爬出,一双黑豆样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熊熊的炉火。 
希澈轻叹道:“俊秀,在中一生也不枉了,毕竟还有你能如此待他。唉,可惜,你为他做了那么多的牺牲,却不能让他知道。”那灵物呆呆地听着,一如俊秀的凝神模样。 
火旺了,锅里的水已经沸腾,希澈将手一伸,俊秀已经顺着他的手指爬了上来。希澈将俊秀捧到锅的上方,却怎么也无法放开手去让它跌进锅里,他的心口已经疼痛起来,泪水已经在眼睛里薄薄地积了一层。 
终于,他将手撤了回来:“俊秀,我与你虽没有什么深交,但……我真的下不了手啊……” 
蝾螈呆呆地望着希澈,忽然转过身,朝希澈双手围成的小圈外面爬去。它速度飞快,还未待希澈反应过来,俊秀已飞身跃进滚沸的锅里…… 
“俊秀……”希澈痛得大叫一声,泪一下滚进锅中…… 

“啊……”喜本正在桌前坐着,忽然听见床上的在中惨叫了一声。 
“金公子……”喜本赶忙过来,只见在中已经睁开了眼睛。他满头都是冷汗,身体竟在微微颤抖。喜本用干净手帕轻轻帮在中擦去额上的冷汗:“怎么了,哪里难受了?” 
“俊秀……俊秀呢?”在中一双眼睛四处望着。希澈却及时地走了进来:“在中,你醒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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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澈……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有很多事要告诉你。” 
在中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他又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俊秀?你们有没有看见俊秀?” 
希澈道:“哦……我说有药可以为你医治,俊秀……就去找药了。” 
在中的脸上闪出一丝疑惑,但他并没说什么。 
希澈示意喜本先照看在中,他则回到了厨房。 
药已经煎好了。希澈用箅子挡住千年蝾螈,只将汤汁倒在碗里。他的手抖得厉害,仅是倒药这细微的动作,他重复了三次才完成。倒好药后,希澈端过药锅,却不忍心再看一眼。他捧着锅,低声道:“俊秀,希澈敬重你忠义肝胆,将你埋在这晴峰山下,让你入土为安吧……” 
出去埋了蝾螈的小小尸骨,又做了记号。估摸着药也晾得差不多温热了,希澈小心地将药端去在中房里。 
在中已经让喜本帮忙,依坐在床上,一双大眼睛甚无神采,见希澈端了药来,也只是恹恹地看了一眼,就又垂下眼光。 
希澈将药端到在中跟前:“在中,喝吧。不用担心我下毒吧?” 
“哼哼,反正我是要死的人了,我想,你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毒药了。”在中虽这样说,却并未接过药来。 
“怎么?还要我喂你么?” 
“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这是毒药也好,神药也罢,总之,我没兴趣喝了。我这一生,吃药竟比吃饭还多,临了,我可不想再灌一肚子药走……”他已甚无生趣,悲观厌世的情绪已经笼罩了他。 
“哦?你是不是不敢喝?”想激他喝下药去,希澈动起了脑筋。 
“有什么敢不敢喝,我死都不怕,还怕喝药么?只是我不愿意喝而已,你也不用激我,我不会上你当的。我只想安静地走,你们不要在我耳边聒噪。” 
“在中,你……你喝吧,我有证据,允浩他只是被坏人蒙蔽了,你们都受骗了!” 
提到允浩果然见效了,在中的眼睛一亮,但那光彩也只是闪了一瞬,就如晴空里的烟火般熄灭了:“呵呵,是么……那就劳烦你去告诉他吧……我不成了,我很累,只想睡了……”见在中已经慢慢地要闭眼了,希澈只怕他一睡去就会断气了,急道:“在中,你……这样对得起俊秀吗?”这话一出口,希澈立刻后悔了。 
在中皱了眉抬起眼来:“俊秀?” 
“他……他若回来无法见你活面,那……” 
在中的眼神飘远了,他叹了一声,道:“你把药端过来吧。”在中接了药来,只觉一股血腥味冲上来,一时想呕,但想到俊秀,就强压下不适的感觉,将那汤汁一饮而尽。 
最后一口徘徊在口中咽不下也不敢吐,只怕这一吐便前功尽弃,将刚刚喝的都吐出来,好容易才咽下去,人却出了一身大汗。 
好歹见他都喝了,希澈长出一口气,俊秀,终于不负重托,在中这命算是抢回来了。在中喝了药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希澈却怎么也难以入睡,出去到俊秀坟前祭奠了一下,告诉他在中已经喝了药,生命已经无忧。



2025-08-10 09: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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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进了屋,才发现在中已经醒了,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中,窗口有风,你才好了,可别反复了,快过来把鸭汤喝了吧。” 
“俊秀出事了。”在中声音甚低,但这一声却着实将希澈吓了一跳。 
“希澈大哥,我已经数次梦到他浑身是伤与我诀别,他一定出事了!你知道他在哪对不对?你告诉我,他到底去了哪?”在中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异常坚定,虽是询问口气,但已确定俊秀是出了大事。 
希澈急忙撒谎道:“他就是去给你找药了……” 
“不对!”在中喊了起来,即使他与允浩如此相爱,即使万千深情只换得一纸休书,他也没有如此失控过,“他换洗的衣服全都没带着,他一定没有走远……你说他为我找药,那么他人呢?他知道我命在顷刻,照看我时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又岂肯丢下病重的我走了?就算他为我找药,这许多日过去,不管找得到找不到,他也定会回来,他难道不怕见不到我最后一面?你让他去找药,定是你对我的病已经束手无策,既然你已治不好我,我现在又怎么会痊愈!希澈哥,你究竟在瞒我什么!你……拿我当傻瓜么!”
希澈全没防备,被他这一番话问得哑口无言。 
在中走近来,凝视着希澈:“俊秀一定出事了!我与他共同生活二十年,心灵早已相通,我这几日心绪不宁,只觉得天塌地陷一般,你告诉我句实话,俊秀……他到底是怎么了!” 
希澈心头烦恶,本来就十分虚弱的身体再也经受不住,他捂住胸口道:“在中……你……你别逼我,我现在身体十分难受,你让我歇一下,再……再告诉你……” 
在中愣了一下,见他额渗虚汗面色惨白,一双眼睛已逝了华光,不忍再逼迫他。喜本急忙过去扶住希澈:“公子,我扶你回房歇歇去。”见公子一片古道热肠竟被逼迫至此,喜本有些埋怨地看了在中一眼:“我家公子又不是你什么人,你的仆从丢了,倒来逼他要。你是好了,我家公子的身子可差呢,他还为你操劳,为你不眠不休,你知道我家公子被人祸害……” 
“喜本!”希澈虽然为让在中明白昌珉的险恶,忍痛在在中面前说了自己被昌珉折辱一事,但他心高气傲,后面的许多苦楚却再也不愿提了。这时听喜本心疼自己,竟将这隐私之事吐出来,一事气急,“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喜本双眼含泪,只搀了他出门去了。在中呆呆地站在原地,心头一阵愧悔。那姑娘说得对,自己难过,又怎么能赖到别人头上去呢?希澈虽然从前是始源的帮凶,但好在本性不坏,迷途知返,现在他身体受损,还对自己如此的好,想想却不该那样质问他。 
可是俊秀……俊秀到哪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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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本将希澈扶回房休息,自己赶忙去厨房为他煎药去。希澈身体已甚为不济,竟是一时离了药都撑不住了。 
见喜本出了门,希澈叹了一声,站起身,朝俊秀的墓地走去。厨房在小店的后院,背面就是晴峰山脚。虽然时间仓促,条件简陋,但希澈还是尽力为俊秀选了一块向阳、背风、近水的依林墓地。只来得及修一块小小的木质墓碑,这还是希澈费了好大劲刻好的。希澈来到俊秀墓碑前,轻轻地掸去上面积的一层薄雪,蹲了下来。 
“俊秀,我该怎么办?他现在问得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问题我一个也回答不了啊。如果我无法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如果让他知道他是喝了用你熬的汤才得以重生,他一定会……我真的不敢猜测这后果……” 
“不过我觉得,你也应该很欣慰了吧,他是那样地重视你,你的每一丝细小的环节他都留意到了,他是那样信任你,全心全意,没有丝毫怀疑。俊秀,我只想静一静,想个办法瞒住他,唉,我本不该来打搅你的,我只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凝神想了一阵,希澈叹了一声,回过头来。 
“你……”希澈只觉得一阵头晕,眼前一黑,几乎载倒。在中愣愣地站在他身后,一双眼眸,如含冰雪。 
“希澈……哥……你说,我喝了什么……”在中的声音似从天外飘来,希澈只觉得他下一秒钟就要昏晕过去。希澈无言地望着在中,在中的眼光却越过他,死死地盯着刻有俊秀名字的小小牌位。 
在中失神地朝俊秀的坟走过去,希澈想到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词——行尸走肉!没错,就是这样的,金在中已经如一个行尸走肉般没有丝毫生机,希澈下意识地往旁边闪了闪。 
在中走到坟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一种受伤幼兽般的哀号在喉咙里呜咽,转动良久竟分辨不出他在讲什么。希澈正想去将他扶起来,或者让他哭上一场,没想到在中却忽然挥手拔掉了俊秀坟前的木牌。 
“我……我恨你!”在中终于吼了出来。他拔掉那木牌时被边缘的刺划得双手流血,但他仿佛没有感觉一样,转而发疯般地去刨坟头的土! 
他要干吗?他要掘坟吗?如果没有深仇大恨,又怎么会去掘人家的坟墓,在中他怎么了,他要干什么?希澈扑上去,抱住在中的胳膊,在中此时已经恢复了体力,而且疯狂时的力气又比平时大得多,虚弱的希澈被他一下甩到了旁边。他瞪着通红的眼睛,口中念叨着:“俊秀……恨你……我恨死你了……你……你扔下我也就罢了,还……你让我活!你让我怎么活!你太……太狠……太绝了……” 
希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用尽力气朝在中扑过去,这一扑,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在中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仿佛刚才的疯狂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躺在那,连动动手指头都不能够了。 
希澈只觉得胸口闷痛,他撑起身子,对在中道:“想哭就哭一场,想叫就叫两声,别……别动他的坟……” 
听到一个坟字,在中的身体竟明显地抽搐了一下,他死死地瞪着眼睛,而一双眼睛已经红得吓人:“我……我恨他!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他做得太绝了……我现在……竟连死也不成了……命……都不是我的了……” 
希澈心头一痛,他忽然想到了韩庚,是啊,那些人自诩爱护他们,就自作主张地将命交了出去,可想到承受的那一个又有多苦了吗?他们竟是连选择死的权力都没有了啊…… 
“在中……你……你哭一哭,发泄一下……” 
希澈只觉得自己支持不住了,但他心里始终记挂着在中,在中这样完全不对的啊,不哭他根本受不了的! 
在中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已经燃起熊熊烈火:“我……我把他给吃了……我吃了他……我还要哭……我怎么……哭得出来……”话未说完,在中的眼睛眨了两下,希澈大惊失色,只见两行鲜血从在中眼中滚落出来…… 
在中仿佛已经魂魄离体,希澈抬手去他腕上,才发现他心跳得异常得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再伸手去检查他的眼睛,才真的吓到了。在中只因太过伤痛,一时激血上涌,竟将泪腺堵住,却是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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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澈本想拖在中回去,却没想到自己再不是当初的武林高手,在中僵硬的身体竟甚为沉重,希澈根本无力将他拖走。无奈之下,希澈挣扎起来,道:“在中,你且躺一会儿,我去让喜本叫人来,再救你回去。”在中仿佛全没听见,愣愣地倒在地上,眼睛睁着,意识却昏迷过去。 

希澈刚刚离开,树上就蹿下一人,伸手将在中缚住,背在背上,几个纵跃,就没了踪影。 

御书房里,冬阳正好。一个绝顶英俊的青年手执抓笔,泼墨挥毫。他姿容虽美,神色却甚为萧索,眉间的皱纹拧成一个川字,眼中尽是深深的眷恋和无穷的爱意。 
青年下笔果断,大开大阖,只几个动作,一朵墨莲就在纸上傲然绽放,虽无万千颜色,却尽是一股霸王之气。 
渲染了几片荷叶,又画了几个点缀的花苞,青年叹了一声,放下了笔。为了他,这几年他日夜思念,竟也学了一手好画呢。如果他珍惜自己的爱该有多好,如果他不背叛自己该有多好,如果他真如这清净莲花一般,没有那么多的贪欲该有多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青年轻轻吟着,一层清泪洗亮了眼睛。自己一生为他无悔付出,只以为他全都知道,只以为他会感激。纵是什么都没有,那么一点贪恋呢?难道连一点熟悉的贪恋都没有么?就那样决绝而去,将他一人丢在苦痛中煎熬。 
也许还是有那么点傲气吧,自己竟从未告诉过他为他忍受着什么呢,如果他知道,会心疼么?还是会无情地嘲笑自己的愚蠢呢?允浩咬紧了俊秀的薄唇,眉毛也拧得更紧了。 
“陛下,影子使者回来了。” 
允浩的手竟一抖:“快宣!” 
一个一袭黑衣的男子闪身进来:“臣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他可有消息么?” 
那男子面现难色:“陛下……陛下不要难过,金在中……他现在红襄禁宫,和……和沈昌珉在一起……我本想再跟几天,但……我思忖着日子到了,就先回来了。” 
心里的什么无声地碎了。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被无情地熄灭了,允浩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影子使者抬起头来:“陛下!为了那样的一个人,不值得啊陛下!臣这些年与您出生入死,知道您为了那个人而抗拒兽王吃了多少苦啊!虽然我无意于仕途,在您坐江山后离开,但我一直对您钦敬有加!如今,我愿意为您重出江湖,也是想看看让您为了他而忍受万千折磨的男子到底是何等样人。如今一见,真令我大失所望,他不但形容憔悴,而且品格低下,哪里值得您用心用命去护佑这份感情啊!您双肩担着社稷百姓,心里却还要念着那人,他……不值得您牺牲这么多啊!” 
“你下去吧……我想静一静。”允浩的声音里透出万分的疲惫。 
影子使者不再多言,躬身道:“陛下,影子家里还有些私事,就此别过了,如果陛下需要,就点燃信香,影子自会回来相助。” 
“多谢爱卿鼎力相帮,我自会斟酌,妥善行事。”见影子终于退下,允浩无力地倒在了椅子上。在中,你终究还是背叛了我。其实我数年前就早已知道你无意于我,只是我就偏偏那样傻,偏偏那样痴情,总以为你喜欢富贵,我若真的得了富贵,也就还能赢回你的心……当时是负气而走,可后来便是无穷尽的思念。三更同入梦,两地谁梦谁。我总以为我待你那样真,你总会记得,你总不会如你自己说的那样无情。虽然心里还有些气,但见了你,我才知道爱竟从未离开。 
识破瑟琪的恶毒把戏后,我一心只为你着想,想着让你远离了这是非圈,你呢?倒躲回你旧主子昌珉身边去了!金在中!我该拿你怎么办!允浩叹着,唇却不自觉地咬出血来。 

悠然静夜,允浩却无一丝睡意,他机械地绕过重重回廊,向地宫深处走去。 
地宫里,一盏暗灯照在允浩脸上,一张俊脸竟一片煞白。地宫中央有一个深池,池中伏着一个怪人,毛茸茸的头露在水面上,水下的部分,竟露出白骨! 
见了允浩,那怪人露出獠牙,脸上浮出一个可怖的笑容:“陛下,你又如约而至了,你这一次,可愿意归降于我么?” 
允浩心头一痛,归降?难道真的要将灵魂交给这怪物驱使?从此以后,将那个让他疼痛的人忘掉?他沉思片刻,坚定地摇了摇头。 
怪人一笑:“那陛下可愿交出天下苍生么?” 
允浩这次想也没想,又摇了摇头。 
“江山难抛,美人难忘,那陛下就别无选择了。” 
允浩昂首迈入池中,面色凛然:“山河破碎,美人别抱,允浩只是无法委屈自己的心而已。” 
“哈哈!陛下果然性情中人!既不忍天下百姓遭受离乱之苦,又不愿舍弃对已负心之人的一腔爱恋。为此,宁可承受这等苦楚,连我也不禁佩服了!”口中虽这么说着,那怪人瞪圆一双眼睛,口中滚出团团火焰……水慢慢地热了,渐渐地翻滚起了水花,允浩闭了眼睛,等着熟悉的灼痛传来……五年……每到月圆月缺交替之时就要承受一次……每一次都是同样的问题,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答案……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痛苦…… 
滚水在身体上沸腾,皮肉全翻起了花,却无法失去知觉。允浩站立不住跌倒下去,这一跌却是让脸都被滚水烹过。如果可以死了该有多好……再不用受这些煎熬……在中……你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在沈昌珉的宫里享受荣华富贵…… 
半炷香功夫,水面渐渐平静了,怪人爬过来,将允浩的身体托起来,放到池边。全身的皮肉已经碎烂,只须用手一碰就会簌簌而落。那怪人朝允浩身上吹了口气,伤口慢慢愈合,一张俊脸也恢复了原貌。 
允浩冷着脸坐了起来:“我可以走了吧。” 
“陛下,其实,你不适合为王。”那怪人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奇异光芒。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我太过轻信,太过天真,对人也太过手软,我的心……太过仁慈,对吧,你的话,我都记住了。” 
“陛下莫以为我在说笑,你本无君王之城府,强自做来,却太过辛苦了。你也不是那爱名爱利之人,何苦……趟这淌浑水……” 
允浩一愣,当初他拼命想为王是凭着年少的一股冲动,是想证明给贪图名利的在中看看,他允浩才是这世上最强的人,而这许多年过去,天下归心,允浩却不忍放下诸多百姓了。天下只有他和沈昌珉二人旗鼓相当,但若让沈昌珉夺了天下,只怕百姓又要忍受诸多苦楚。 
“陛下,我有一句话送您:相知于庙堂不如相忘于江湖,也许对陛下有用。” 
允浩望了他一眼,道:“你说的道理我也并非不懂,只是……如何舍得……” 
允浩起身失神地离开,却没有注意到,一双藏着锋利奸笑的美目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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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到允浩的身影了,瑟琪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她袅袅婷婷地踱到池旁,望着池中的怪人。 
“你就是兽王?允浩就是借你的威力才得到江山的么?” 
“我不是兽王,我是兽王的皮毛做的面具而已,我凝结了兽王的千般怨念和万种抱负,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你也不想屈就一个胸无城府的傻小子吧,不如投个明君,尽快得到天下。” 
“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的傻小子,很有意思,很有意思啊!至于明君……姑娘是想当王后吧,哈哈!” 
“是又怎么样?你不是最喜欢名利心强的人么?你可否保我登上后位,保着我心头之人为这天下的王呢?” 
“这有何难!只是你愿意放弃心头所爱么?利用我的权势就要把你的爱意交给我,我将你心头所爱转为怨念,才能激发出更强的潜能。否则……就要像那个傻小子一样,一月两次受到煎熬,将自己的身体交出来,也能转化成能量。允浩说他一时酒后乱性让你身怀有孕,纵是你骗他害他,他也不肯负你。你如今对我讲这样的话,可见允浩真是一个迂腐的傻瓜了。只是你乃一孕妇,会有灵神护佑,我可不敢过去。” 
瑟琪愣了一下,道:“什么身怀有孕,那不过都是骗他的罢了。他碰都不愿碰我一下,又哪来的什么孩子?你不用怕,过来吧。”那具白骨身子游过来,瑟琪伸手去摘顶上的兽王面具。 

“瑟琪!”允浩的声音响起来,瑟琪手一抖,竟没有拿到那顶面具。 
允浩一步一步地逼上来:“我早发现你在跟踪我,我早发现你的那些无聊手段。可我念及毕竟你有我骨肉才没有动你,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连这个都是骗我的!” 
瑟琪眼神微转:“是又怎么样?我只爱昌珉王爷一人,我就是来帮王爷的。” 
“你竟这么痛快就承认了!” 
“对,没错。我还告诉你,我和我哥哥都是王爷派来对付你的,你这个傻瓜被我们耍得团团转呢!” 
“你们……你们既是亲兄妹又是一主之奴,怎么还互相陷害!” 
“哈哈!金在中是个什么东西,他竟妄想凭自己那男儿身子登上后位!我们既是兄妹又是情敌,一父所生,性情相近啊。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俩谁心里也没有你么?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狠不下心来。你还爱他吧?你……可真贱!那金在中是不是很妖媚啊?我在红襄时就听王府几个王爷说他滑嫩如丝,媚若无骨,万分销魂呢……他容貌绝美,又舍出自己身子去侍奉过诸多王公贵胄,否则,你以为他怎么会有那么高的地位!他还不是引得王室父子反目,才以妖媚惑主之名被赶出红襄的呢!呵呵,也难怪了,你如此天真单纯又怎么是他一个望族宠侍的对手,被他哄得晕头转向是完全正常的,昌珉王爷也甚怜爱他呢,连我这青楼女子都无法望其项背啊……” 
瑟琪知道大势已去,却一定要在临终前再摆上在中一道。金在中这个扫把星终于将全家克得一个不剩,想到此处,她咬牙道:“昌珉王爷……我爱他情深,他却将金在中给救走了,我为他拼死拼活地卖命,他却让那个男人与他同享荣华富贵。你呢?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怕我加害他才赶走了他吧,他那样辜负你,他心里根本没有你,你还对他那样好呢!一个男人哪里吸引人了?说到底……还不是迷恋他身体……” 
允浩心似油烹,他真希望他听不见这个恶毒女人的诅咒,但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刻进他的心里。他怒吼一声:“够了!瑟琪,既然我和你没有关系,我也无须对你客气了,我赐你凌迟之刑,你可以谢恩了!” 
恨恨地甩下瑟琪,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上眼眶。金在中,你不爱我,又何苦那样骗我,亏我还以为你真的得了什么重病,太医告诉我你没事,我却还是觉得你面色无华体虚气弱,怕你斗不过这恶毒女人,才想放你一条生路。谁想到,你离开我,就又欢蹦乱跳了,还甩给我这样的一个结局。允浩此生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爱你,而因为爱你而一次次地为你的行为开脱,就是不停地错上加错! 
一个人行走在御花园的小径,允浩想起若干年前第一次知道心头肉背叛自己时那种冷入骨髓的剧痛……从那时起,一次又一次,自己真心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多少原谅多少痴情都化为乌有。他最终还是狠狠地伤害了自己一下,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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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适合为王!是么?在中!你也这样想么?才为了去巴结那天下最强之人,甘心打开自己的身体?好!既然如此,我又何须再苦再痛!我又何须强撑着,为你受那种罪!我又何须为了你洁身自好,巴巴地等着你回心转意!我会让你看到,天下归心,山河重整,但……我却不会再让你看见那个软弱的允浩了!俊秀的薄唇被咬出血来,允浩狠狠地断去了对在中的最后一丝情意。
在中静静地坐在莲花池边。 
他来红襄故地已有多日,初时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 
俊秀去后,他所体会到的那种空洞疼痛让他陷入一种无法排遣的状态之中。在中性格本来十分清淡,得知自己终于不治后,才放肆地想放任自己的心去好好爱一场。如今,造化弄人,他竟又活了过来,而且是夸张到吃了俊秀熬煮的汤才活下来的,这叫他情何以堪,从此后以注定他无法生存又无法灭亡的绝望心境。他对一切都感觉麻木了,他甚至不关心昌珉把他带来做什么了。在他心里,对允浩还是有一丝期待吧,虽然微弱,但如一星燎原萤火,将心情照亮了些。让他在这冰冷的世上苟延残喘时,疼痛能略微减轻。 
昌珉来看过他几次,什么都没对他说,脸色却越来越阴沉。而在中也懒得去询问他的意图,心里却暗暗觉得,如果昌珉将自己杀掉,那自己也不算辜负了俊秀。随便他吧,想怎么折磨就来吧,既然连招架都做不到,那除了等待承受,还能做些什么呢? 
在中轻叹了一声,冬日的莲池覆盖了一层冰霜,北地的严寒让在中有些瑟缩。莲的残根丑陋地在冻冰的池里横陈,在中忽然有些感慨,再美丽的生命死后,也都不可爱了吧…… 
“叔叔!”一个软糯的声音在在中耳边响起,在中一回头,对上一双漆黑如潭的眼睛。一个粉玉雕琢的小女娃娃正站在他身后,她长得真是好看,典型的俊美样貌让小小年纪的她显示出与众不同的美丽。 
未待在中答话,小女孩已经走到在中身边,对在中道:“叔叔能帮我把毽子拿下来吗?” 
听她说得可爱,在中一笑,跟着她来到一个院中,将踢到山石上的彩色毽子帮女孩子取了下来。 
“谢谢叔叔!” 
在中喜爱地拍了拍她的头。小女孩却忽然抬头道:“你是在中叔叔吧,我认识你。” 
在中一愣:“是啊,你怎么会认识我的?” 
“我爸爸的房间里有你的画像,爸爸最喜欢看你的画像了……爸爸还说,在中叔叔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还说我的名字就是为了纪念在中叔叔……” 
“你爸爸……是哪位……” 
“我爸爸是朴有天……我叫朴念在……” 
郁结在在中心中幽然凝结,朴念在……朴念在……有天,这孩子是你和西珉公主的女儿么?想当初,得知你要和西珉公主成亲时,我还狠狠地痛过一阵呢,现在,看着你的女儿,我竟感觉如此的平静。你这许多年竟还念着我么?物是人非,白云苍狗,你我生死相隔,却再回不去当初的少年青涩了…… 
“叔叔……在中叔叔……昌珉叔叔说要打大仗了呢……”小女孩不停地念叨着,却没发现在中已经陷入了沉思。 

官道上驶来一辆马车,虽然已经快马加鞭,车里的人却还在催促:“再快一些!” 
望着形容憔悴却还强自支持的希澈,喜本一阵心痛。 
那日希澈回了客栈找人去接在中时,在中已经踪影皆无,希澈当场就昏晕过去。他心头只有全有天嘱托、救允浩在中这一念头支持,如今遭逢巨变,虚弱的他终于撑不住了。在周围找了几日,并没找见野兽伤人的征兆,却听消息说东圣的金妃回了红襄国,并被红襄国的当权派靖王昌珉封为宠姬,日日承欢。希澈了解昌珉的龌龊手段,只怕在中要真落在他手中,又无法求死,那定是十分悲惨,所以当下决定,直接去找允浩,向他说明一切,让他出兵去救在中。 
一路上快马加鞭,心却越来越沉。战事又打响了,当年残暴无情的兽王再次出现,嗜血凶恶,杀人如麻。本来想提醒允浩留意瑟琪,还未到东圣大营,便听说了瑟琪被施以凌迟之刑,开膛剖心的消息。瑟琪并不是什么善类,但希澈却感觉到一丝诧异。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允浩么?他怎么如此狠戾,一个女人,纵使再坏,杀了也就罢了,用不着这样折磨,怎么说也曾在他后宫住了这许多日……有一丝什么变化了,让希澈很紧张,却无法说清。 
“公子,眼看就到东圣的大营了,咱们歇一下吧。”见希澈脸色越来越白,喜本担忧地说。 
“我哪有心思歇呢,总得全告诉了允浩,让他快点去救在中才好……”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人早已经油尽灯枯,只怕未全有天之托无法瞑目,希澈不敢稍有休息。 
喜本望着阴沉沉的天,叹了一声。 

终于望见东圣大营,希澈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只要见了允浩说明一切,就是死了,也闭上眼了。 
一个传旨兵拦住希澈:“干什么的?” 
“劳烦小哥知会一声,就说……金希澈前来拜见陛下。” 
东圣刚打了个胜仗,那个传旨兵面上甚喜,因此颇好说话,道:“你们先等着,我进去通禀陛下。” 
过了大概一炷香功夫,那传旨兵回来道:“陛下宣希澈公子觐见,其他几位,请在营外稍候。” 
希澈拔腿要走,喜本却叫道:“公子!” 
希澈回过头来,喜本道:“保重!” 
希澈笑了一下,绝美的笑容映亮了阴沉的天空:“放心吧。” 
说完,他转身随那传旨并兵朝帐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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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念在,只要叔叔在,就会陪着你。”想到昌珉不知因何目的将自己抓来,在中不愿自己出了什么事,这个小小女孩会感觉失望,所以没有将话说得太满。 
“念在最喜欢叔叔!”见在中待她这样好,念在开心地笑了起来。 
忽然,念在一脸神秘地对在中道:“在中叔叔,我爸爸给我一封信,我可谁都没给看的。我有好多字都不认识,只认识一个在字,你能给我念念么?” 
在中心头一动,有天的遗书么?他点了点头,念在将信拿了出来。 
“我昌珉叔叔喝醉了,看着这个信,一边看一边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这是爸爸写给我的信,我认识那个在的,这是我名字,我爸爸教我的第一个字就是这个,所以,我就给拿来了。你可不要告诉昌珉叔叔,咱们俩打勾勾!” 
在中勾住念在的小小手指,两个人打了保守秘密的勾勾。 
接过信来,有天遒劲苍凉的字迹登时跃入眼帘:在中……在中一惊,念在以为这是她父亲给他的遗书,却原来……是写给我的啊…… 
“一别数载,日夜念兹。死别在即,寥寥数语却难解心头浓浓悔恨……”在中强抑住心头的悸动读完了有天的信,信上完整地记述了昌珉的诸多阴谋。言语有理有节,虽然深情一片,但字里行间透出的尊重之情,令在中颇为感激。 
“我对在中愧悔颇深,眷恋颇深。少时无意游戏,在中深情,令我愧悔;后来深切思念,在中别恋,令我眷恋。我和在中清白一世,虽有遗憾,亦钦佩在中钟情!唯愿在中与所爱白头偕老,方不负我一番苦心。切切……” 
在中咬紧了下唇,有天,这是你在那恶人的折磨之下写给我的绝笔信么?呵呵……果然是造化弄人啊……这一片痴情若在少年之时该有多好,多好啊……这一番剖白若在我与允浩未曾决裂之时,那也算不错……但是现在……我只怕是要辜负了你的一片苦心了……如今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什么都明白了,一切都是沈昌珉搞的鬼,但又能怎么样呢?在中已经不是当初的在中,允浩也不是当初的允浩了……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在中叔叔,爸爸说什么……”念在见在中呆呆发愣,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不禁摇晃他手臂问着。 
“你爸爸说……”信中提到,念在也是昌珉阴谋的一部分呢,念在竟是昌珉的女儿,这真是个天大的讽刺…… 
在中低头看了看念在,柔声道:“你爸爸说念在是他心头的宝贝,他要你乖乖地,快快长大……”念在的眼睛亮得出奇,少年失怙的伤痛轻闪了一下:“念在一定乖乖听话,念在一定快些长大……” 
“念在!”昌珉的声音响起,念在依然坐在在中的怀抱里,在中紧紧地捏着那封信,迎上了昌珉的目光。 
“昌珉叔叔……”念在怯怯地叫了一声,却往在中怀里又缩了缩。 
昌珉走过来,看了看在中手中的信:“念在,你先去玩会儿,昌珉叔叔有事跟你在中叔叔说。” 
念在看了看昌珉,又看了看在中,忽然道:“昌珉叔叔!你不许欺负在中叔叔!” 
见念在举着糖葫芦跑远,昌珉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呵呵,金在中,你还真是有魅力啊,连我的孩子都……” 
一丝如风微笑浮上在中的面容:“念在虽小,但却十分聪明,她自然知道谁是真心对他好的……” 
昌珉亦没答话,两个人在屋里坐了会儿,昌珉道:“来人哪,把这炉火生旺些,屋子冷,呆着难受。” 
两个仆人过来将炉火生旺,在中和昌珉感觉着屋子里慢慢暖和起来,炉子生好,仆人退下,昌珉起身倒了两杯茶,递给在中一杯。
“看到信了?”昌珉问。 
“嗯。” 
沉默了一阵,昌珉道:“认识你也将近十年了。一转眼啊,咱们都三十来岁了。”昌珉的声音里颇多感慨。 
在中接过茶来,呷了一口,道:“是啊,人生转眼已过半,耳畔频闻故人亡。” 
昌珉一僵,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2025-08-10 09: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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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昌珉道:“金在中,你知道允浩快攻入红襄城了么?” 
在中没有答话,身体却轻颤了一下。 
昌珉却自顾道:“不是我不如他,而是……我已无心恋战。”他长叹一声,“自从有天死后,我忽然对这天下失去了兴趣,原先的诸般追求,现在看来,都没有意义了。” 
“你这又何苦,挖空心思做了这一切,功败垂成,却害得这许多人无辜丧命。” 
“希澈死了。” 
“什么……” 
“希澈,在允浩的大营里,咬舌自尽了。” 
在中垂下眼帘:“呵呵……好啊……都死了……” 
“金在中,我恨你!”昌珉正视着在中,这句话说得甚为平静,“我虽然对这江山没有兴趣,可是对你……我恨你!你是我的最后一个筹码……” 
在中淡淡地看了昌珉一眼:“你打错算盘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你以为还能用我来威胁允浩么?呵呵,我告诉你吧,希澈大哥是给我求情去的,他死了,一定是允浩已经把所有的路都断了……没用了昌珉,他不爱我了……” 
“不管有用没用,总要最后再试一次。其实……我还有个打算……也算是个不情之请。” 
“你说吧。活到这个份上了,我把一切都看得淡了,什么仇恨爱恋,我都不在乎了。如果在中能帮得上你,我尽力。” 
“是念在。念在是无辜的,如果允浩占了天下,你可不可以让允浩不要折磨她,放她一条生路。如果……如果做不到,你要亲手杀了她,不要让她多受苦楚。” 
“允浩不至于吧,纵是恨你,也不至于对一个五六岁的女童下手。” 
“呵呵,你可知道他是怎么对待始源母亲的么?也六七十岁的老妪了……” 
“那不一样,那人伤害过他和他的母亲。”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昌珉道:“金在中,你的那幅画在我这,可以送给我么?” 
在中惊讶地抬起头来,昌珉拍了拍手,一个仆人将一个卷轴送进屋来。 
在中将卷轴打开,年轻英俊的有天跃然纸上。 
“你将来将我与这幅画合葬吧,要怎么毁我的尸身都行,别毁这幅画。怎么样金在中,我也算是你的知音了吧。” 
“呵呵,这个要求果然是不情之请啊,我画了一辈子,只剩这一幅,竟还归了你。好吧,我答应你。” 
念在自远处跑来,一下扑到在中腿上,在中将她抱起来。念在看着昌珉道:“昌珉叔叔!你没有欺负在中叔叔吧……” 
昌珉看着在中:“我爱的人怎么都那么爱你呢……” 
“呵呵……有用么?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昌珉一笑:“金在中,你还爱他么?” 
“谁?” 
“哈哈哈哈……”昌珉凄然长笑,“没有谁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在中看着昌珉远去的背影,也不禁凄然一笑。 
“昌珉叔叔哭了。在中叔叔,你为什么不哭?” 
“我没有想哭啊……我也哭不出来……”自从在俊秀墓前流出血泪,在中就再也无法流泪了。 
“可是你看上去好难过,比哭出来还难过的样子……” 
在中点了点头:“你昌珉叔叔在笑他傻,我在笑我傻,我们俩想的好像不是一个人啊……”好人坏人,奸人痴人,唯情一事,最是伤人……
年关之际,烽火连天。自冬深至年关,战事一直未停,如今允浩的大军已逼到红襄禁宫之外。 
在中抱着念在坐在深宫院落,静静地看着滚滚的炮火。 
“在中叔叔,他们是不是在放烟花啊?”念在问道。 
“是啊……在放烟花。”在中看着升腾而起的狼烟,点头道。 
“可是这烟花一点都不好看!”念在嘟起小嘴。 
在中笑了:“丫头,小小年纪就如此挑剔了,大起来可怎么得了。” 
“念在!”昌珉的声音响起,在中回头,只见昌珉手持那幅画轴来到他眼前。 
“怎么,你终于走投无路了?”在中的面上泛起一丝微笑。 
昌珉轻蔑地看了在中一眼:“错!我早就告诉过你,是我无心恋战。” 
“呵呵,你的理由真是牵强,无心恋战,又为何要战?” 
“允浩马上就要进宫了,你可有些期待么?”昌珉依然从容地问道。 
在中见他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也轻笑道:“昌珉马上就要到地府去会有天了,你可有些期待么?”昌珉的笑容僵住了:“金在中,你一直是个厉害角色!”“昌珉公子过奖了,在中不过一介草民而已。”“昌珉公子……”一个称呼,将二人带回十年前的朴府,一生往事仿佛都在眼前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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