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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刀歌的精神旅程--感悟作为歌者与诗人的刀郎
作者： 阳关三叠 2005-2-14 23:40
我清楚地记得当我第一次拿到《2002年的第一场雪》这张专辑的时候，封套上的一句话给我的影响特别深，就是这句话：刀郎音乐再现盛唐时期西域文化的鼎盛。
我本人对唐诗宋词比较爱好，也有很深的汉唐情结，看了这句话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听了刀郎的歌以后，更加觉得此言实在不虚，仿佛找到了知音，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到底二十一世纪人创作的音乐，还是从远古飘来的盛唐之音？
听了刀郎的歌以后，我首先联想到的是盛唐时期的边塞诗，因为边塞诗是盛唐诗歌中最能体现大唐盛世时代风貌的代表性作品，一提起盛唐边塞诗派，总能让人想到那大漠风尘中的热血男儿，无奇不有的绝域景色，以及边关将士旁若无人的大无畏气概和回肠荡气的儿女柔情，更多的是体现了一种浪漫主义的英雄情怀，惊叹于在环境如此恶劣的边塞，竟也有这等美丽壮阔的异景，这种在艰苦中感受美的精神应该就是所谓的盛唐时期积极乐观的向上精神。
我认为，作为一个歌者，首先应成为一个诗人，并且应该努力追求诗的悟性，诗歌语言极为简练精确，字字千钧，容不得任何误解与猜疑，却又让人产生无尽联想。
刀郎的音乐魅力在于在浓厚的抒情中，表现了奔放的气势和慷慨激昂的精神，雄奇壮丽，气势磅礴，令人豪情喷涌，意气风发，悲怆而非哀怨，不失唐人气骨，同时感到有一种跳跃性和铿锵有力的节奏感，有一种更值得我们追求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其中有：浪漫、壮阔、慷慨、奔放、恢弘、奇峭、悠扬、苍莽、悲凉的总体艺术意境。
“意境”这个词最早就是由唐代的边塞诗人王昌龄提出来的，原意是诗人要表达的思想感情与诗中所描绘的生活图景有机融合而形成的一种耐人寻味的艺术境界。
诗有三义：兴、比、赋，三者酌而用之，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彩，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是诗之至也。诗字之最，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近而不俗，远而不尽，然后可以言韵外之致耳。
我国古代艺术中的意义空白与未定性作为中国诗文化的内在精韵，具有中国文学精神的某种全息性，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
刀郎音乐的中西（西域）合壁无疑是一次成功的艺术尝试，西域民族文化艺术及其审美的特殊性是流动开放性、多元并存性和人文的崇高性，西域一直以来受儒家文化影响较小，民族性格开朗外向，自由奔放，这

写的真好

这里的音乐既蓬勃舒展，直抒胸臆，热烈绮丽，太阳般光辉明朗，壮美绚烂，又有火焰山的热力，冰山融水的清冽和天山雪莲的明媚，而儒家乐道追求的是弦外之音的深遂意境，追求的是内蕴深厚、古意盎然的神韵佳境，讲求的是伤离愁别的幽深旷远。我国从来没有产生过本土自发的宗教，儒家所信奉的真正的宗教精神其实是诗歌和音乐，在中华民族的诗歌意识中，“兴观群怨”、“怨而不伤”、“温良敦厚”已成为传统的审美心理积淀，刀郎的音乐就是在西域民族这种毫无儒家根基的音乐形式上融进了中国传统艺术审美而产生的一种奇异的诗性智慧之果。
“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
以“雪”起兴，而且以乐道中音乐的时间流逝来重叠印证对飘雪季节的悲欢记忆，那么这场雪比以往哪场雪来得更晚一些呢？是李白《塞下曲》中的“五月天山雪”，是高适脚下的“大漠连天雪”，还是苏轼笔下的“飘裙梅雪”？这种穿越时空的感受正是体现了诗人的瑰丽想象。
“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这句歌词不禁会令我们想到汉武帝的《秋风辞》：“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歌中有景，诗中有画，我们仿佛看到了塞外边城的斑斓景色，流丽清远，胜似图画。

“你象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在白雪飘飞的季节里摇曳”，多么奇特的想象，蝴蝶一般只翻飞于江南春暖花开的万紫千红之中，在这万物萧条、肃杀旷远的时空中，会有蝴蝶吗？难道是梁山伯亦或祝英台的化身？还是庄子晓梦中的迷离意象？
弹拨尔的铿锵节奏与歌词的幽远意境相得益彰，预示着一台大戏的帏幕已经拉开，一场音乐的壮剧就要上演。
中国的音乐是生存还是毁灭，刀郎用他的行动作出了回答，入于耳的旋律和语言是简单的，但入于心的情感和想象是深刻而复杂的。
对音调把握得是否精确就象对诗歌的词语运用得准确一样是同样重要的，从人类艺术早期萌芽时期起，诗歌与音乐就是一对同时诞生的孪生姐妹，不论中外,古代的诗歌都可诵可吟。中国的《诗经》富于音乐节奏和韵律感，汉代乐府，大部分是可以“入乐“的歌词，唐诗中最通俗的七言绝句与古体诗，都可以配上曲调演唱。宋词本来就源于民间小调。 它实际上是宋代的“流行歌曲”。元代以后，音乐与戏剧的关系更为密切，作为音乐与诗歌结合的元曲，非常流行。西方最有名的古诗《伊利亚特》、《奥德赛》都是根据口头流传的史诗短歌，经荷马这个行吟诗人编撰而成的，并已成为西方文化的源头活水。

音乐与诗歌有很多共通之处，它们都以抒情见长，都十分讲究节奏、韵律、音调。
刀郎在他翻唱的几首经典老歌中，对配器的运用和对歌曲诗意的把握非常准确也非常成功，如对《草原之夜》、《新疆好》中低音鼓的使用就是弥补了歌词韵律的空白之处，使它们更加具有抒情的力度和跳跃性的节奏美感，在《艾里甫与赛乃姆》、《新阿瓦尔古丽》中，萨它尔演奏时那种凄切哀婉的声音直直的透入人心，高则苍悠凄楚，低则深沉哀怨，但这不是一种消极的忧伤，而是浩然的咏叹！
刀郎音乐的另一大特征就是它的浪漫主义情怀，这种情怀在《喀什噶尔胡杨中》达到了顶点，在浪漫主义的艺术风格上，隐喻、象征和暗示代之以明确的陈述，从而造成特有的艺术意境，人的内心体验和情感表达成为艺术创作的中心，它要求音乐与诗歌的完美结合，在这种结合中，诗歌决不是一般歌曲中只是音乐的陪衬，诗歌的内容和意境正是要求音乐全力表现出来的，多愁善感是浪漫主义的风格特征，民族性也是促使浪漫主义音乐产生的动力，尼采认为，悲剧的来源来自音乐精神，当语言文字枯竭了，无力表达艺术家本人的感情时，音乐就产生了，在刀郎的音乐中，正是强烈地突出了个人的精神情感和独特的艺术个性。

比照现在国内出现的摇滚、R&B、饶舌、嘻哈等音乐种类，这些音乐流派对我们来说只是借鉴了音乐的外在形式，可是我们却错误的把它们当作是音乐的内容本身，而把音乐真正的内容——歌词、旋律、曲调的民族性、配器的源始性倒忘掉了。这种本末倒置的做法必然造成这样一种结局：它们只能停留于“听之以耳”的这个阶段，就是说只能娱人耳目而已，因为他们把玩弄节奏的变化、拼凑各种音色元素当作自己唯一的任务，这种没有经过历史的批判就全盘吸收的音乐形式，正是为后工业化时代所唱的赞歌，是用金属外壳包裹起来的这个现代怪物胸腔里发出的咆哮声，是对苍白乏味冰冷无情的现实世界作出的同样冰冷乏味的回声，是一种从资本生活中酝酿、发酵并最终回归于精神虚无的猥琐姿态，是对文化霸权和未经审视的生活的一次妥协。
我们有些人总是把国外的一些所谓的“先锋音乐”错误地当作自己的主流音乐来实践，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我们感觉不到我国的主流音乐在哪里，但是又不能缺少精神生活，于是就饥不择食地把它们全盘接受了，我们现在正处于这样的文化殖民期，要扭转这种局面，需要拨开重重迷雾，也必须绕过许多弯路才能做到，虽然开始于新疆的新民歌实践从王洛宾那一代人就开始了，但是没有一直延续下来，现在只有刀郎罗林找到了重新发展的契合点，并取得了卓有成效的成果，这是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音乐尝试，是中国音乐发展史上一次真正具有实践意义和现实意义的民歌创新运动，是一次取得了完胜的音乐突围，它对涉及到文化产业的各个领域都形成了巨大的冲击，

在工业化的大背景之下，中国当代民间音乐的现代化势在必行，在中国民族民间音乐现代化的这面红旗之下，数年来中国流行音乐界所谓的乐评人的音乐美学及音响概念是很难经得起推敲的，这些所谓的“乐评人”所固守的一些貌似高深的音乐观念不过来自几次狭隘的受教育的经验，没有学习和创作，他们根本不具备谈论音乐的资格。
意大利的文艺复兴从绘画、雕刻开始，法国从文学开始，我认为我们中国的文化复兴将从音乐开始发端，这种音乐的最终载体不是琴弦、不是琴键，也不是电子流和共鸣箱，而是歌者的声音和诗人的语言，是最动人的声音和最美丽的文字的结合，融汇于其中的音乐之旋律节奏，正是生命展开之节奏和万物运行之节奏的象征，这种用整个生命来谱写的音乐我们必须用整个生命来聆听和体验，崇高的语言和伤感的情调相结合正是浪漫主义音乐艺术的显著特征。
《2002年的第一场雪》这张专辑的总的基调表现的是一种等待的忧伤和离别的无奈，在《喀什噶尔胡杨》这张新专辑中，有了些许生的欢欣和明媚，对《十二木卡姆》中叙事的音乐功能运用得更娴熟了，按照这样的逻辑，第三张专辑应该侧重于表现史诗般的崇高性，最好利用一些史诗资料来创作音乐，虽然这样难度会大一些，但是如果成功的话，将会形成一部完美的音乐“三部曲”，从而取得非凡的意义，为以后的音乐创作奠定一个坚实的基础，从此以后，我认为刀郎自己可以自由选择，不必一定拘泥于以前的风格，但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到目前为止，只有刀郎罗林真正融入了民族的文化血脉，是汉唐之声、华夏之魂的继承者和阐释者，刀郎如果是诗人，那么他是斗酒诗百篇的李白，如果是词家，他是慢歌铺叙、有井水处必歌柳词的柳耆卿，如果是歌者，他是悲天悯人、对世浩叹的华彦均，只不过他们用的音乐手段有所不同。
“听之以耳”的音乐，必然不可挽回地消逝了，而“听之以心”的音乐，则交织成为一声“春风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的无始无终莫之能止的深沉感叹！
“听之以耳”的音乐，仅是秩序井然的时间绵延，刹那消逝于宇宙深处，而“听之以心”的音乐，则汇聚成波重浪叠的惊天狂涛，将会永远在我们心中、在天地间回荡鸣响！
这篇文章，我把它看成是《罗林，向你致敬——一个刀迷的宣言》的一些补充，也权当是本人在2004年在刀郎吧的个人总结。

:这篇文字太长了，我估计没有几个人会有耐心看完的

阳关三叠，对刀郎期望太高，觉得刀郎有能力有责任去展现汉唐之声、华夏之魂，做中国伟大的民族诗人音乐家，而不会随波逐流去创作迎合大众的小情调音乐。这种感觉一直坚持到《刀郎III》的出现，他对刀郎失望了。留下一篇文言文歌评给《刀郎III》，悄然隐退刀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