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裂  
 
我隐忍着 
不敢在你最后的侧目里 
发出任何声响 
你笑着看我 
一如那日桃树下的脸 
干净 
而且清澈 

初六日初遇 
都为求天收雨 
涝灾成疾 
惊蛰轻寒 
春雨不绝 
我撑油纸伞 
着素布衫衣 
婆娑而舞 
除了佯装的虔诚 
确有一些真心 

你参禅在桃树下 
一袭灰衣 
我的清音博得许多的叫好 
你却冲耳无闻 

日后交好了 
你也是淡淡 
对我 
在意但是客气 

我总觉得蠢蠢欲动 
想要吞噬一些什么 
又不知是什么 
师傅扶着我的长发 
无奈地叹息 

我是师傅化来的缘 
是寺内的女子 
法号“素衣” 
师傅的这给我剃发 
但要收了魔心 

你是佛门的弟子 
如清堂前的白果树 
不沾凡尘 
有钱人的家眷小姐 
都为看你而来 
有你在 
香火旺盛至极 

我不管香火 
却恨极你近世间女子 
素衣怒了 
骂走许多香客 
你的无语 
骄傲地吞噬我 

跪拜佛堂 
一夜无话 

师傅吩咐起身 
才发现膝下的蒲团是两块 
一整夜 
你跪在青砖石上 
原来你是有心 

而后又淡淡 
我叹息着 
日渐褪消 

那一夜不过虚梦 
我的荒芜 
你不要当真  

路过正堂 
听见你对师傅说要买我还俗 
我是你挚爱的女子 
虽是魔 
欠了你许多的债 
但你无怨无悔 
辈辈为我偿还 

仿佛 
凭空炸了个响雷 
直劈心内 
顿时迷茫 
张口结舌 
不知怪错了你什么  

师傅怒了 
化了你几世还不思悔改 
为一个魔女动了凡情 
于是 
你成了堂里的坐像 
魂魄不知收在哪里  

我在寺院的柴房 
一日日气力全部散去  
然后 
发现自己的元神风干了 
沙粒一样的涣散  

最终是一粒 
虽是魔 
却瘦小枯干 
我于是在你的身体里 
坐在堂上听人间疾苦 
看世间百态 

茫然地抬眼 
视野中央 
青丝遍地 
揉碎的样子 
好像我得肝肠寸断  

我明白一切  
春雨中你诡异的笑  
在桃花树下坐禅 
那个尖锐柔韧的灰色衣影 
是为了我而来  

我一直是魔 
进入了佛身依然是魔  
五蕴时就已注定  

可是 
佛和魔又有什么分别  
我参不透 
百思不解  

太累 
到不了岸的  
我对支离破碎的自己说。  
在分崩离析前 
我看见他的眼睛 
有许多的言语 
我想听他说 
师傅在大殿的下面望着我  
我挣扎 
我无力 

佛漆黑的眸子瞬间无限扩大 
将我吞没  
一片黑暗 
就如几世以前 
盛传一个凡人把一个魔女无限宽容地爱着 
至今 
尚未醒悟 

佛像慢慢裂开 
古老的檀木发出时而清脆时而低沉的吱吱嘎嘎声音 
我终于听懂压抑的细碎的话语 
你依旧为了爱我而沉迷 
许多善男信女抬起头来 
觉得你的话音 刺耳诡异  
还是有人发现你的变化 
你放走了我 这一幕世世上演 
师傅说 
你执迷不悟 
难获新生 

后来传说 
宋绍兴五年十一月一日凌晨 
大风雨 
成都府昭觉禅寺佛像无故自裂 
民间传说很多 
没人知道是为了爱情  

写这样的诗句 
犹如路过自己的墓旁 
曾经是墓的地方 
已成平地 
有些衰草 
但是荒芜 

一滴雨砸在我的脸上 
掩藏小半生的绞痛 
我躲在暗处喘息 
暗暗地发誓 
要赶在落泪前死去 





 
 
  
 作者： 灵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