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伤寒的可能,我偷偷去医生的墓碑前又睡了一晚,一夜无梦。翌日清晨,周身多了一条毯子,被露水打湿却温暖无比。是克西安来过了吧。
我起身,沉重晕眩,步履如迟暮般艰难,身体成了灵魂的累赘,林中的木屋终于进入了视线,在吱呀的门前,我抓着木把手,却再也没有了敲响的力气。天旋地转,遁入黑暗。
我再次陷入深渊般的梦魇,脑袋有如撕裂似的剧痛,纷纷扰扰的往事好像金黄的茶叶如刀直起又径直下坠,却让人什么都不能去想。无尽,无尽的悲伤,只不过这次,却是我自己。埋葬了多久的往事,伴随多年的铅华,一同锈蚀在心底。为何,嫁给我所爱的人的是拉尔特的长女而不是我,因为我是没有人喜欢的孩子吗?为何,惟独我没有双亲的宠爱,为何,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得不到,为何,我只能在人前强颜欢笑,装作坚强到无以伦比,只是因为我是和常人不同的孩子吗?
刺目耀眼的光芒,白色的身影晃晃悠悠,金碧辉煌,歌舞升平,不过全都是虚空。一路往事如风,暖一双冰冷的手,医生柔和的笑靥在最深的暗影上流光溢彩,摇晃摇晃,醉入骨髓,沉沦在寂寞无声的心底,成为未知的命运中最美的点缀。
“自然之子啊……”
“不要这样称呼我,我是谁,你又是谁?你的心,不是充满悲伤吗?大家都是一样的吧。为什么,这种时候你还是可以这样微笑?难道你不是一直为之遗憾吗?告诉我啊……”
“自然之子……你,只有这一点可以让人接受啊,只有这一点,我们是同样的…否则,就算你是命运之轮的身份,我还是会剖开你的内脏的!”
“?”
医生侧脸将投面月光一分为二,而他的瞳孔是月色无法穿透的清澈,我的视线便在那里失落了。轻启朱唇,他的音色听来每一个字都是梵音之咒,响着月华的清脆,无可解脱。
“世间万事,不过都是作茧自缚,得到了未必真的是好,不完美却更让人比较容易欣慰一些吧。世人因为没有勇气面对,就会变得懦弱,甚至产生逃避的想法,即使是轮回命运你,也无法摆脱,的确,在这里可以恣意放纵的泪水,可以悲伤至自暴自弃,可以脆弱到无以为继的吧,只是无论怎样,又怎能逃得过命运呢。往日冻结的心,再怎么遮掩,即使是到了天涯海角,又能是怎么样的呢?只是,或许不受世间的束缚,只为了自己的心,自己的灵魂而生存下去,这样来得反而更幸福些呢……”
“我不是你称呼的什么自然之子,”我说,“相反,你给我的感觉才更像一些。我也不知道你所讲的命运轮回,我只知道,在爱着与人类无关的天地万物的同时,你也在寂寞着吧,虽然我不能告知你的过去,但是就像这样,我可以感知到你的心情,我感觉到你的惆怅。是了,你本应该是幸福的吧,克西安说你爱花、爱动物,有如天使般的博爱,如今你已和你所爱的一切长存,与此同时还被人守护着,挂念着,何尝不是一生的伤痛风干成的甜蜜呢。但是如果甚至没有一个可以同等付出守护和牵挂的人,更不要提回报你的爱,又怎么能得到你一生渴望得到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