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茵琴

@千野千叶

这是咋了？

六．巴山夜雨时
（1）
晋封的圣旨是回宫当晚就分别传到睿薇宫和流萤宫的。
典礼就定在九月初一。
黄帛上繁琐又生涩的异国文字闹得烈薇儿眼睛发胀，这华美的吉服披身是多少砂之国高门官宦的女子求而不得的荣耀，或者她们需要的只是这份荣耀，或者她们更祈求君王的陪伴，或者她们当中有人如她一般期待着他的温存中有几分纯粹的呵护。
于男女之情，她不过初尝，于后宫争斗，她一窍不通，只是一个道理。他是君王，要站在他身边，就必然要有这样一个身份，不在他身边，她会像没有水土滋养的花，一步步走向凋零枯萎的末路。
他是非常清楚这一点的，所以才如此精心设计。
对外，蝎的口谕是让她专心准备典礼，故不再传召。而她是怎样与玉竹笃日情深，他不加理会，就算是偶尔和我爱罗的亲密举止被迎面撞见，也一笑置之，哪怕是我爱罗抓住机会和烈薇儿交谈几句，他也似乎完全不关心内容。
我爱罗足够聪明到揭穿赤砂之蝎的想法，自然也就觉察到烈薇儿是知道了当日深重寒天之毒固然是王后的手段，也少不得蝎的顺水推舟，至于其他女儿心肠，再透彻他也不甚明白。
而烈薇儿清媚的容颜在残月之夜开出妍丽的风姿，她在人间的十二岁生辰如期而至，魔赤薇在她体内也彻底的苏醒了，印证了蝎的推测，和我爱罗一直以来的预感，连他体内的守鹤都嗅到了异界的味道提前蠢蠢而动，可苦了玉竹要以筝音镇压，蝎只在关键部分点拨协助。
蝎平日闲来无事拨弄的血玉扳指，覆盖着浅浅的象牙白，冰凉而明亮。
那一晚她温柔缱绻地说出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时亦是在这般夜色下，而同样一张笑靥，已由青涩矜持变幻成冷艳妩媚。早秋的午后，阳光依旧刺目，烈薇儿梳妆更衣完毕，紧随玉竹身后，玉竹一身浅碧吉服上绿孔雀姿态优雅，凤尾髻恰到好处地配合十二件珠翠，绿梅步摇更显别致。哪怕是此时此刻的王后，明艳耀目的金色凤袍也逊色三分，而她傲然立于赤砂之蝎身侧，后面各式浓淡素雅倒比春日里万紫千红还要热闹，烈薇儿稍稍抬头，就觉得几股热辣辣的目光恨不能把自己浅白的裙都烧得赤红。
宣读旨意的册封使是我爱罗，烈薇儿懒得听那些文绉绉的内容，只是太熟悉他的浮云一般的嗓音下意识的抬眸，起身时看到了玉竹的不自然，上前理了理她的鬓钗，轻柔一笑。

蝎看在眼里，却并未说话，虚扶了下我爱罗，自然也没少受他眼刀，一瞥之后我爱罗也懒得再看蝎。不过这次蝎的反应让我爱罗都不免感到一丝恐惧，向来蝎眼里都是如斯冷酷，笑里藏刀的，这一刻却有不寻常的细腻柔缓，然而那眼里流淌的不是清水，而是毒液，绝对比寒天还要缠人百倍。
但出乎合宫意料的是，晚宴过后御撵依旧在沉玉殿默然了整宿。
睿薇宫只是多了一盆又一盆不知名的红花，流萤宫内绿梅终于在腊月盛开了一轮。
转眼已是严冬，漠城的雪是难得一见的，连天的冻雨却已经让人应接不暇，邻国青岚边境异常气候持续了一月，青岚面积不大，有四分之一的领土隐没于璧山之中，璧山中的雾族笃信巫法，大国师巫礼便是来自雾族，据说已经亲自请了族中长老想办法化解次劫，这事连宫中都在纷传，严峻性就可想而知，说是与年前和亲公主殒命有脱不了的关系。
雾族擅长的巫法中就有一门叫做观星，烈薇儿记得小师父也深谙此法，在漠城里，这是钦天监的职责。
小师父……离开玉屏峰已经八个月，自从苍山之行，她将雪羽鹤交给暮雪师姐已经三个月，却再也没有得到任何雪羽鹤的回音，罢了。若果真如师姐所言，她是半人半魔的异类，魔识苏醒，御敌胜算或许更大，妖火在掌心凝聚，随手把下午膳房送的点心给化成的灰烬。
想想还是上玉屏峰那年，小师父教得八宝甜粥味道最好，这几天不知怎么总是念着，甜食怎么吃都吃不饱一样，倒没有师姐所说成年后需要每日修炼维持魔气与精力的平衡初期的一些不适应症状，然而胸膛里那一颗“心脏”始终会微微发疼。
这天傍晚，烈薇儿还在小厨房里准备做甜粥的食材，取了昨夜就泡好的黑豆，红豆和花生仁，又将红米、红薯、百合、莲子按照比例混好，实在不喜龙眼的味道干脆弃而不用，而是将糯米翻炒了几分钟才一道装入紫砂锅中，添足了水才算是完工。
睿薇宫里伺候的宫人大概也知晓这位的脾性，再不会像最初几天好似蜜蜂见了糖一样过来劝说，只是做一些杂事，近身侍奉的是婢女也是从蝎的沉玉殿调过来的，也只有她敢在这个时候进来通报。
“小主，刚才玉妃身边的红缨来了，说今夜恐怕不能如约前来，需要去椒阑殿侍疾。”
“王后病了吗？”
“是，王后自幼就畏寒，冬日里就极少外出，只在椒阑殿内活动。”
“国主知道吗？”
“国主这几个月一直忙于朝政，但是一听说王后病了就前去探望，还特意准许夫人进宫探视，不过仅仅呆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不过国主吩咐了王后需要静养，您就无需再跑一趟。”

“侍疾是从晚膳后开始，你趁她还么走把这个手炉套送去流萤宫。你知道轻重的，云绯。”
“恕云绯多心，您是否是注意到玉妃弹筝时指尖的伤痕，才特意……”
“果然是侍奉他的人，聪明又心细。”
“我这就去准备。”
云绯见烈薇儿意兴阑珊，屈膝告退。
身为赤砂之蝎培养的十二炽焰，她自然懂得分寸，除了任务以外的事情一概不予理会。
好好看着烈薇儿。
在云绯看来，她的主人有些多此一举，因为这个异国女子对宫闱之事毫不在意，决计惹不出什么乱子。不过她不能理解的是烈薇儿缘何同玉妃关系密切？
——姐姐与我既然都知晓对方心意，便无需多言。
——你既然是从鸾风国来的，为何要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你明明可以把副使大人……
——自然会有那一日。被视为异类的时光非身在其中不能体会，所以我会在这里，但是伤害他的事情，我绝不会做。
——薇儿，国主的性子虽然难猜，但我并非全然不知。你放走了可能会威胁他的人，即便她是你的师姐，对国主来说已经是一种背叛。
——这点姐姐可以放心，只有对喜欢的人才谈得上背叛，我想他并不会费这个神。姐姐照顾好自己，便是照顾好所有人了。
云绯从流萤宫回来的禀报的时候，烈薇儿正把八宝甜粥往碗里添，空气中都弥漫着丝丝清甜，由于下雨屋里水汽重，几盆移入室内的赤薇花绽放的愈发娇艳迷蒙，仿佛有着慑人魂魄的力量，分明已经是冬季。当她把这种异景汇报给蝎的时候，他脸上快意的笑意味明显。
——就算是典籍记载也有不尽不实之处，若是有这样一个引子能够剥离出凶兽，那么小爱就不必再受月圆之夜的痛苦了，也省了玉妃的麻烦。就是要花点功夫来研究怎么来利用了，就算是牺牲掉也值得了，无论由我们谁去开口，她都会接受的。
然而蝎对面的人精致如画的脸上是惊愕过后，渐渐归于冰冷的空洞。

此贴乃抽风之作，请务必无视它，请让我自嗨到底

怎么感觉我好像似曾相识？烈薇儿这个名字感觉好熟悉似的。

你写的？

又是后宫言情

（2）
鸾风国的初冬来得比往年早。麒麟峰呼啸的山风夹着刺骨的寒霜，将黑色岩壁上挺立的青松吹得呼呼作响。此时万兽绝迹，连这里最为毒辣神出鬼没的蝮蛇都进入了冬眠，而寒鸦总能发现它们的踪迹，用尖喙衔起蛇尸飞上枯枝昂首炫耀似得鸣叫，乌亮的羽毛尤为醒目。在深山密林内，胆大的连人都敢袭击，才有这寒鸦乃妖魔化身专剜人目的恐怖传说。
追电一人骑在黑马玄聪上，绕是有暮雪送的灵符，仍谨慎地避开这些寒鸦的栖息地。
男子剑眉紧蹙，星眸蕴冰，一路凝重的神色终于在走出大山包围的时候略略松动，将胸口一方丝帕窝在手心，月白的绸缎如少女滑腻的肌肤，四角皆绣睡莲——但愿君心似我心。一抹不属于铁骨铮铮的温柔划过眼底。
——你身份暴露已是危险至极，若是再牵出薇雨烟沙楼，他必要震怒，你且稍安勿躁，我师妹既然没有拆穿你，烟莲应该是安全的。
他同烟莲识与微时，青梅竹马早已情定三生，只是无奈要为了前程分隔两处。暮雪还曾打趣，尘世中有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的诗作，原是用在女子身上，你们倒反过来，烟莲都要比你决断，难道你还不如女子？
——那敢问暮雪前辈对烈薇儿有多少把握？照我看，她对赤砂之蝎……
——怎样？
——如果不是用情至深，便是演戏功底到了瞒天过海的境界。若是前者，前辈如何抉择？前辈不答也无妨，只是若她和赤砂之蝎中任何一人要伤害烟莲，侵我国土，我绝不容他。那时前辈勿要因为地仙的身份多生出几分恻隐。
念及此处，眼里更多了一份坚定。
玄聪一声嘶鸣，云端一位清丽女子乘鹤而来，那鹤通身雪白唯有顶上一处艳红如血，细颈长腿，仙姿优雅，正是玉屏灵兽雪羽鹤，低鸣一声，寒鸦成群退后，据闻寒鸦因食蝮蛇而肉毒，非鹤顶红不可解，现在本尊都来了，自然仓皇而逃，倒真是应了风声鹤唳的意思。

却极少有人知道，这鹤顶一红也是凡间一枚剧毒，仙鹤一旦自觉危险，就会在鹤顶分泌毒素入血，即便是仙身也要尽毁，因此也被称为诛仙绯。
暮雪把雪羽鹤封进玉簪内，莲步轻移。也不介意追电向来不苟言笑的古板样子，自若道:“见到勘九郎殿下了。陛下病重，朝中又再提及易储之事。”
“大蛇丸的主意吗？”追电恨恨道，他一家皆因大蛇丸才会获罪如今只剩他一脉。
“不像，依他性子，要谋反一定会亲自动手。即使是要使什么阴谋，不到最后一刻他绝技不会暴露自己，现在他只怕还在座上观璧。”可他的目的又有谁能全部洞悉，暮雪沉吟:“我看只是依附他的人在大作文章，想从中分一杯羹借或邀功吧。还有一件事，青岚国派人出使砂之国了，就在下个月。不止请了最好的踏月南府乐姬，还有薇雨烟沙楼。”
“你说什么？”追电厉呵。
“哎，就知道你会如此，不过眼下你也不适合留在麒麟峰，听我一言，勘九郎殿下孤身在王城，实在需要你的协助。”
“那你……”
“本打算早回玉屏，但想想还是由我确认情况，你再回去更好。现在大师父催得急，我是非回去不可了。只怕免不了要替某人受一顿责罚了。”暮雪话语里已经带上哀痛，本以为薇儿一直倾心的是太子殿下，才会默认师父的决定，不想事情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说起来再不斩师父和小师父亦是仙魔相恋，师妹更是人魔所生，对情爱执迷不悟，现世虽无两界不能接合的禁令，但其本身要承受的痛苦就已经是咒印一般的存在。她自负仙缘，自幼就在玉屏峰，接受仙家熏陶，难道现在才开始迷惘？还是因为……
——你自有仙骨灵魄，自然难懂身为异类的感受。
景宵一句话没头没脑冒出来，心突突的跳，掩饰住不安，追电也没多言语，思量几许还强压住即刻返回漠城的冲动，策马向鸦城直奔。轮速度，自然是暮雪御风更快，斜阳倾落至山腰，她蹁跹身影已经落在玉屏峰的暖雪阁前。
一年之中无论何时，这里的变化都不甚明显。
小师父极爱白色香花，这里便因节令培育了不少，白昙，茉莉，抗菊，白莲，白梅，水仙等等，而再不斩师父仿佛对奇花异草更有兴趣，但她进来的时候再不斩正在看一盆水仙，小师父却不见踪影。
“弟子暮雪拜见师父，延误归期，还请师父见谅。”
“无妨。”
“师妹她执意……”

“事情经过我已知晓。”再不斩打断她的话，刚想说什么，白从厨房出来端了晚饭。其实三人都修行过辟谷之术，所以晚饭不过是些山里回复精元的花草所制的糕点，一般也只有烈薇儿在的时候才会真的做饭。
“暮雪先来尝尝我做得团子。”白语气软如云朵。
“白。”
“怎么了，再不斩先生？”
“无事，暮雪也坐下吧。”
白是把再不斩脾性摸得透彻，这口气无非是责怪她宠爱两个女弟子。暮雪是守规矩的，总是恭敬。烈薇儿就一言道破，这叫吃飞醋。
“薇儿的事，暮雪你不必过责。连恐怕赤薇君也错把她星宿里出现的帝星当成是……毕竟太过相似，但现在证实它确实是赤砂之蝎。”
“赤薇星霓虹仙君？是瑶光山上，师父见过？可不是说他退隐已久。”
“他胞弟是我一个故人。”
故人？暮雪有些不解。
——赤薇原长在仙魔交界处，生于琼池乃是仙，生于魔土即是魔。
“再不斩师父是指魔将血璎珞。”
“这只是各仙山记载的名字，他本命叫霓恨。”
恨？是恨原本同根并蒂，却由不得自己选择地成魔吗？
“暮雪明白。赤薇星君这么说一定有道理，但暮雪一定会让师妹回心转意，请两位师父安心便是。”
“你难得回来，这两日就住在这里，身为此处地仙总是不见云游在外，也不像话，四处看看吧。”白温和道:“咦，你身上的灵狐牙骨怎么不配在身上了？”
暮雪一怔，才恍惚想起已经把它赠予景宵，垂目道:“好像是落在山下了。对了再不斩师父，弟子有一问题想请教您。是关于兽身封印。”
“为何问这个？”
“弟子已知封印兽身或是修行时与灵兽合体，或是祖上与灵兽签有契约。是否会因为获罪或被异术强行封印，若有又有何解？”
“你说的是咒术，兽身只是一种，被诅咒者死后无魂无魄，不入轮回，如同与妖化魔化之人灰飞烟灭。并无……解脱之法。”
再不斩有一瞬的迟疑，而暮雪并未深究，屈膝退下。
白走上前抚摸他肩膀:“暮雪聪慧更在薇儿之上，无需我们点破。她修仙已有成果，不宜介入凡尘，玉屏峰总要有人继承。薇儿……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白，你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吗？”
“我本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差点被卖进修罗场，是一只狐仙救了我，我才到这玉屏峰来，原也没有修仙的打算，然而山中岁月清净，终于还是成了仙身，但我遇到了你。”
再不斩被他缱绻神情感染，拂过他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