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意外
入夜,华灯初放。月之国特地为此次祭典召开了盛大的舞会,款待由各国赶来庆祝祭奠的王子与公主们。月宫的大厅灯火辉煌,空气里飘逸着月桂的清香。各式各样时令的鲜花摆放在四处,堇色的水仙菖、纯白的玉簪花、青蓝的石蔷薇、粉红的迷迭香,朵朵娇艳夺目。宫廷乐队演奏着华丽的乐章。舞池中,贵族女子们五光十色的衣装如波光般浮漾,晃得人眼热。
然而,在这一片欢腾中,莲音却独自沉闷地窝在墙角做着壁花,脸上是混杂了愁苦与焦虑的表情。但事实上,今晚她并不乏人问津,相反她美极了。身穿七重宫纱的晚礼服,凉滑的青蓝水缎如碧波裁成,裙子的剪裁在肩膀处,半透明的纱质衣袖像薄雾的褶子一般优雅地垂落。剪裁修长而简单,使得薄纱的质感非常完美, 衬托出着衣者天然姣好的身段与泡沫般细腻白皙的肌肤。她烫卷了头发,宛如瀑布一样垂在背后,只在耳前留出两股,结成发辫盘于头顶,用珍珠做成的白茉莉花押发点缀。她看上去如此的温柔、诱人,就好像是碧海中的精灵,清丽脱俗、不可方物。无怪众多异星的王子初见之下纷纷邀舞,但他们都被莲音拒绝了。
莲音的心慌乱异常。今夜本应很美好。布莱特一见面就赞叹她的装容,令她喜不自胜。舞会开始时,他又率先与她共舞,吸引了大片惊艳的目光。但她心里有个秘密,肿块一样梗在心房,令她无法自在如常。于是他们草草地结束了第一曲舞,莲音便推说不适不再继续。布莱特不疑有他,关怀了一下,便走了开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莲音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狠狠懊恼起来,绝佳的机会被她浪费了。
莲音颓丧地站在廊柱的阴影里,光裸的脊背靠着墙。渗人的寒凉浸润着肌肤,心也一寸一寸的凉透。
“很少见到舞会上有年轻女子拒绝跳舞宁肯在角落里当壁花的啊。”带点戏谑的声音响起,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你少管。”没好气地回应。
“是因为被布莱特冷遇?”希尔度再接再厉。眼光一掠,舞池里,金发帅气的王子正揽着不知名的公主翩然起舞。
“你别瞎猜,”莲音的声音顿时有点泄气,“我只是忽然不想跳舞而已。”
“哦?”
“法音呢?怎么不见。”莲音快速转移话题。
“你以为呢?”希尔度苦笑着反问,用手比了比食品区。
难道……
莲音僵硬的扭过头去,果然,不远处法音与米路奇正以风卷残云之势分瓜着一座蛋糕山,其堪称恐怖的吃相让半径5米内成为无人区。
铺天盖地的黑线压上莲音的脑门。说自己的妹妹神经大条,完全没有紧张感真是一点也没有冤枉她。她竟然就能这样无所顾及地在心上人面前露出这般惊人吃相。她该说她天真坦率吗?
“呵呵,”莲音辛苦地死撑,“她今晚没怎么吃东西,所以……”事已至此,她只有努力帮妹妹挽回些印象分。
“无所谓,我习惯了。”希尔度不以为意。
“是啊,她除了好吃外其他都挺可爱。”
“会吗?我觉得好吃也是她可爱的一部分。”
“这也是你喜欢她的原因之一是吗?”
原本脱口而出的回答却在视线遇上莲音认真的目光后卡在了喉咙口。希尔度怔了好一会才缓缓地把它咽了回去。
“走吧,站在这乘凉时间也够久了,” 希尔度没来由地有点烦乱,“去跳舞吧。”不由分说地拉起莲音的手就往舞池走去。
“啊?什么?我不跳啊…喂!”
“别说话,把你的心放在旋律上就可以了。”希尔度如是说,于是莲音乖乖地照做了。乐声在耳边荡激起涟漪,莲音任由自己在希尔度的带领下翩翩起舞,一如三月的浮花。舞着舞着,她觉得仿佛有一对纯白轻盈的翅膀将她托举了起来,让她原离了喧嚣的尘世。
谁都没有开口攀谈,亦无须攀谈。希尔度湛蓝的双眸似有慑人心魄的能力,望着它们,心灵一点点的由纷乱归于安宁。拥杂吵嚷的人群不见了,宫廷乐队不见了,华丽的舞厅不见了,世界只剩下一片鸿蒙的白,惟有乐曲悠扬依旧。在这一片乐声里,洁白的天穹裂开了透明的缝隙,撒下毛茸茸的水滴,比雪花更轻盈,比雨滴更稠密,纷纷洋洋,另莲音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盈喜悦。今晚第一次,她展开了真心的笑颜,笑得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