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翡翠森林

　　02
　　一开始的生活非常平静且无趣，他像个作息良好的人那样八点醒来十点睡觉，一天里多半时间都用来看电视打游戏。以防屋子里安静得让他不舒服，所以电视一直不会关掉，就算他上楼睡觉或是出门拿朋友们寄来的快件也是一样。
　　但后来发生了一点微妙的改变。
　　起因是他午睡刚醒的时候听到楼下的客厅玻璃拉门有响动，所以疑惑地起床查看。原本以为是野生的猴子来偷食物什么的，但当他拎着猎枪走下楼梯时，却惊讶的发现那不是什么野生动物。
　　那是一个人。
　　正常的人，正常的五官，皮肤，四肢——在那一瞬间于崇安几乎觉得自己的病突然好了。但是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电视，屏幕上仍旧是一只有着八九个眼睛的紫色怪物拿着稿子在正经地念着最新的体育新闻。
　　他再回头看时那个人也没有消失，他没穿衣服，胖乎乎的，个子很矮所以看上去年纪不大，惊恐地瞪着他不知所措。
　　是狼孩吗？但是他腿这么短，能在狼群里生活下去？他能听懂我说话吗？他拿了苹果？他吃水果？厨房应该还有桔子罐头，哦他看我了，他眼睛还真可爱——
　　于崇安尝试着动了动身子，对方像吓到一样缩了缩，却因为抱着好多苹果，并没有逃跑。他想大概这小家伙对自己还是信任的，于是他伸手从旁边的曲奇罐里摸了一块饼干，慢慢地递给他。
　　“给你，别怕——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那个人看了看饼干，又看了看他。很明显被曲奇的甜香味道所诱惑，却不敢向灯光所照到的地方迈一步。
　　“来，过来。”他半跪在地上，和那个小小的入侵者眼对眼。这片森林位置偏僻，还紧邻着一些机密研究院的试验场地，之前来这里拍摄时他还遇见过头部异变出人脸的一群蝴蝶和被称作“斯芬克斯”的变种狮子。而据他所知，有时候也会有以人类为实验对象的项目偷偷进行，也许这位入侵者也是其中之一吧。
　　对方张了张嘴，他的嘴唇很红，但却只能发出几声没有意义的疑惑气音。于崇安干脆又挪近了一点，尝试着像抚摸一只野猫一样，将手轻轻落在他的头上。
　　而这个时候，对方轻轻侧过头，像个孩子一样眯起眼睛对他笑了。

我想说这么吊诡的剧情后面跟一句情人节快乐是闹哪样……
[已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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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的太是时候了

求别坑

05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于崇安看见的是久违的医院白色墙壁，还有右上方挂到一半的水。他的主治医生戴着金丝眼镜，非常无奈地看着他。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觉得有点晕，他觉得有点奇怪。他看见王非常皱成一团的脸；他看见他几个其他的好兄弟围在床边，眼神有点担忧又有点怜悯；他看见护士小姐漂亮的杏眼，她一点都不像一只蜻蜓。
“我感觉……很正常。”他说，真心实意的。
医生告诉他，由于幸运地摔在了正确的部位，他的脑CT和眼压值已经完全正常。虽然现在还没有办法测定出具体复原过程，但基本上能肯定他眼中的那个扭曲的怪物世界已经消失，并且永远不会再回来。
“你觉得怎么样？”在医生离开后王非常又问了他一遍，但听上去不是特别像在问他的身体。
“阿玉呢？”
“……对不起。”
“你没有带他来吗？！”
王非常没有回答，他只是从衣袋里掏出一摞照片，抽出其中的一张，递到于崇安的眼前。
上面是一只肉粉色的蠕虫，或者说是蠕虫有点不恰当，因为它几乎有个成年人那么大了。它趴在于崇安客厅的沙发上，几只比身体颜色深一些的触手卷着一片苹果。
“这是你的阿玉。”
“它来自国立研究员A博士的研究所，听说他曾经也是人类，是因为医学事故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谢天谢地他没有伤害你。”王非常缓慢地、像是怕刺伤他一般温柔地说，“但你不会真的爱他的，你已经康复了。”
已经康复了。
他想说我是眼睛坏了不是精神失常，但他马上又意识到对方话里的真实含义。
他爱的是大脑错误映像出来的“阿玉”，其实并不是阿玉本身。
阿玉才是个真正的怪物。
于崇安向王非常要了那摞照片，但只是在纸袋里放着，并没有打开看。他的好友像是对待失恋的可怜人那样对待他，但他非常明白地知道，自己虽然被命运狠狠耍了一把，可他没有失掉那份恋情。
他只是有点害怕。

他不敢再看那些照片，他怕回忆里那个眯起眼睛甜笑的人会彻底被现实粉碎，他怕自己会背叛这份爱意，然后他就不再爱他。可是当他想到阿玉那天站在雨中惊慌失措的模样，就又觉得自己的恐惧是那么的自私与不值一提。他没有开灯，睁着眼睛坐在城市的黑夜里发呆。这一夜他想着阿玉和他所栖身的潮湿黑暗的森林，但也只是单纯地想着而已。他所见到的“阿玉”只是一个由于脑内混乱所模拟出来的虚假面孔，他并不知道真正的阿玉是什么样子。
然后在天色微微发亮的时候他打开文件袋，借着窗外清冷的微光一张一张看了下去。照片里当然没有那个桃心头，桃花眼，胖乎乎又笨手笨脚的小胖子。出现在每一个镜头中心的，都是那只粉色的、巨大的蠕虫。
幸好摔下阳台的是我，第一个念头就这么平静地出现在脑海里，手指温柔地在照片上那片肉粉上磨蹭着。他看上去皮肤这么软，一定会被石子划伤的。
然后于崇安发觉就算照片里的阿玉是个怪物，他也依旧觉得他可爱得不可思议。
他是不可缺少的。
他就像空气，就像光，不管他究竟长成什么样子。
他还是他心爱的阿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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