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乡愁的触动（五首）


给弟弟的一封信

那里你只有三岁，我亲爱的弟弟
还在和一群小家伙摆弄积木
昨晚上没有一点感情的床上，我竟梦到了你

我就站在远处，就站在远处，偷偷地
看着你，看你两根抽动的鼻涕
你转过头一笑，叫了声哥哥——这个词让我熟悉

你知道，你十来年没再叫我，以及双亲了
虽然一家人还算亲密。昨晚梦醒前后，一个大男人泪落如雨


屋顶上，对着蜜蜂哀泣

它刚才还没有，刚才还没有死去
正如，去年我的哥哥也还在屋里

我紧靠着拦壁，明显看到另一个自己
的无辜。又像是哥哥还在北京工地上
在散步，撑着一身青年农民工的朴素

转过身，就看见了拦壁上一只蜜蜂
的抽搐。和平过后，弱势群体依旧
被雨水打湿，湿了它满身子的泪珠

痛得发抖，只挪动了点点红的痕迹
它孤独地死去。我竟忍心无能为力

那天，对着它的尸体哀泣，久久地……


妈妈，请别再守候

独守着空房和楼上老鼠的夜游
我在远方突然触摸到你的咳嗽
你定是掉下了未织完的毛线团
夜很深了。妈妈，请别再守候

爸爸该听我的话，你却让他走
留下超载的火焰，用汗水承受
你想像爸和我叫做工地的大学
夜很深了。妈妈，请别再守候

我给你寄回的合影应该收到了
你早在盼望的我和你的小新娘
此刻啊，照片里的人也在忧愁
夜很深了。妈妈，请别再守候


在那个扫地人的鞋里，我看到父亲

好些前了，春节后阳光和煦
电视和书看得无聊透顶，就突然想找你
找了很久，很久，应该是半个小时左右
我不好意思地上前，陪你坐在老屋后的菜园子里

远远的，就看见你坐在石头上，双眼紧闭
我说爸爸，你有什么心事？你说：我哪有
慌乱地，你把手指扣进了从内蒙带回的解放鞋里


外婆的孤冢

原谅我还没有去看你，外婆
你荒凉山岗上，无碑的石砌

外公的在那头，那一头茅草爬满了
自打四十年前，女儿婚后第二天，就在那里

一切安好。你摆脱了脱疽，以及截肢的晴天霹雳
你天天抱怨，怎么还死不下去。结果老天就成全了你

一切安好。我本不该再有任何悲凄
直到昨晚，一股不断的痛割裂开我的记忆
那次我用眼神嫌弃你，嫌弃你把菜从你碗里——再夹回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