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姑娘吧 关注:2贴子:122
  • 6回复贴,共1
补了五颗牙....今后要注意保护牙齿了.......


IP属地:北京1楼2015-01-08 22:30回复
    我们这个故事是从哪里得来的?————你们想知道吗?
      是我们从木桶里得来的,就是装旧纸的木桶。有许多好书、珍贵的书都跑到食品店老板和杂货店老板那儿去了。它不是让人读的,而是店铺需要的物品。他们要用纸来包淀粉,包咖啡豆,要用纸包鲭鱼、黄油和干酪。写过字的纸也是可用的。
      不该扔进桶去的往往也被扔进去了。
      我认识一个杂货店的伙计,他又是食品店老板的儿子。他是从地下室店铺发达后到地面上的店铺里来的。他读过许多东西,都是从杂货店里的那些写着字的纸上读来的。他收藏了许多很有趣的纸张,其中有一些是从忙碌而粗心的官员的纸篓里捡来的重要文件;有一些是女朋友写给女朋友的秘信:散布本不该传开,本不该被人谈论的丑闻。他是一个活的抢救队,抢救了不少的文稿。他的抢救队工作范围很宽广,既得力于自己的父母的店,也得力于杂货店主的帮助。他抢救出不少很值得重读一遍的书,或者某本书中的若干页。
      他给我看了他从木桶里收集来的印刷物和手写本,大部分是从食品店里捡来的。里面有几页从大写字本扯下来的纸页;那清晰秀气的手迹,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
      “是那个大学生写的!”他说道,“就是住在对面、一个月以前死去的那个大学生!人们可以看得出他患过极痛苦的牙病,文章读起来很有趣!这只是他写的一小部分。原是一整本还多一些。我的父母用半磅绿肥皂从大学生的房东那里换来的。这是我保留下来的。”
      我把它借了来,我读了它。现在我可以公布了。
      文章标题是:
      牙痛姨妈


    IP属地:北京2楼2015-01-08 22:31
    回复
      2025-12-23 01:12:46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一
        小时候,姨妈给我糖果吃。我的牙承受住了,并没有龋坏;现在我长大了,成了大学生;她还拿甜东西来惯我,并且说我是一个诗人。
        我有诗人的某些气质,但还不够。我在街上走的时候,常感到自己走在一个大图书馆里。房子便是书架,每一层楼都是一层摆着书的格子。里面有流行小说,有很好的古老喜剧,有各种学科的科学著作,有黄色读物,也有品位高雅的书刊。这些书会引起我的幻想,使我琢磨其中所含的哲理。
        我有诗人的某些气质,但不够。很多人也一定具有和我同样的气质,可是却没有挂着有诗人称号的牌子或系着有诗人称号的领带。
        他们和我都得到了上帝的馈赠——一个祝福,这对于自己来说是足够了,但是要分给别人,却又太少了点。它像一道阳光射来,充满了心灵和思想;它像一股芬馥的花香飘来,像一首熟悉却又说不清来历的曲子。
        不久前的一个夜晚,我坐在屋子里,很想读点什么。但我既没有书,也没有报纸。这时突然从椴树上落下一片新鲜的绿叶。风把它吹进窗子送到我跟前。
        我望着叶子上的许多叶脉。一条小毛虫在叶脉上爬动,好像要彻底地研究一番叶子。这时我不得不想到人的智慧。我们也在叶片上爬,我们只懂得叶片,可是我们却演讲。我们谈论整棵大树,根、干和树冠;这棵大树包括上帝、世界和永恒,而我们对所有这一切知道的只不过是一片叶子。
      我正坐在那里的时候,米勒姨妈来串门了。
        我把叶子和上面的小毛虫指给她看,把我由此而产生的想法告诉她,她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你是个诗人!”她说道,“说不定是我们的最伟大的一个诗人!如果我感受到了这点,我进坟墓也就心满意足了。从酿酒人拉斯姆森的葬礼后,你的巨大的想象力就一直令我惊叹!”
        米勒姨妈说完,吻了我一下。
        米勒姨妈是谁,酿酒人拉斯姆森又是谁?


      IP属地:北京5楼2015-01-08 22:31
      回复
          三
          我搬到了一个新的住处,已经在那里住了一个月。我和姨妈谈到这件事。
          “我住在一个安静的人家里。这家人不理睬我,虽然我拉了三次门铃。要说明的是,这真是一座惊险屋,里面充满了风雨声和人喧声。我就住在大门楼的上面;车子驶进来或驶出去的时候,墙上的画被震得抖动起来。大门也嘭嘭地响,屋子摇得厉害,就像是地震一样。
          若是我躺在床上,那种摇晃便会波及我的全身;不过这会使我的神经坚强。刮风的时候——这个国家总是刮风,窗钩子摇来晃去,碰在墙上丁丁当当。每次刮风,邻居院子的门铃都要响起来。
          我们这些住户是分批回家的,而且总晚到深夜。住在我楼上的那位房客,白天教巴松管课,回来最迟。他回来后,总要穿着打了铁掌的靴散步,步子沉重地来回走一会儿才肯躺下睡觉。
          窗子不是双层的,但是有一块玻璃被打碎了,女房东用纸糊上了破窗户,可是风依旧从缝里吹进来,而且发出牛虻似的鸣叫声。它是催眠曲。待我终于睡着了以后,没有过很久我又被公鸡的啼鸣唤醒了。——住地下室的那个人在鸡笼子里养的公鸡母鸡报着信,早晨快到了。那些矮小的挪威马,它们没有马厩,它们是被拴在楼梯下沙洞③里的。它们身子一转动总要碰着门和门槛。
          天亮了。看门的人和他的家人住在阁楼上,现在咚咚地走下楼梯;木拖鞋呱达呱达地响,大门砰砰地撞着,屋子摇晃起来。等这一阵响声过去之后,住宿在楼上的那个房客又开始作早操了。他每只手举一个很重的铁球,可又托不牢;铁球一再落到楼板上。这时,楼里的学童该上学了,他们一路喊着跑了出去。我走到窗前,打开窗子,想透透新鲜空气。如果住在后面屋子里的那个年轻妇女没有在放漂白剂的水里洗手套,那么我可以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洗手套是她维生的活计。顺便说说,这是一所很好的房子,我住在一个安静的家庭里。
          这是我就我租房的情况对我的姨妈所作的描述。我描述得很生动,口头的描绘比写成的书面叙述更清新。
        “你真是诗人!”姨妈喊了起来。“把你讲的写下来,那你便和狄更斯④同样伟大了!
          现在我对你的兴趣更大了!你的讲话如同画画!你描写了你的屋子,让人亲眼见到了它!令人毛骨悚然!——把你的诗接着写下去!再增加点有生气的东西,譬如说人,可爱的人。最好是不幸的人!”
          我真的写下这所房子,就像它有声有响地立在那里一样但文章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故事。那是后来的事!


        IP属地:北京8楼2015-01-08 22:33
        回复
            她安静地睡了,但是屋里屋外却没有安静下来。大风吹打着窗子,吹得那些长窗钩子乱响,吹得后院邻居的门铃也丁当乱响。楼上的房客回来了。他来回走了一会儿,摔掉他的靴子,然后才上床休息。他打鼾,耳朵尖的人隔着楼板也能听到他的鼾声。
          我无法休息,我不能安静下来,风也静不下来;它无比地活跃。风用自己的方法唱歌,我的牙齿也活跃起来,它也用自己的方法呜呜叫,唱着歌;引起我一阵巨大的牙痛。窗子透进风来。月光照在楼板上,时明时暗,好似云朵在风暴中来了又去了。阴影中和光亮中都隐藏着一种不安。最后,楼板上的影子成了形。我看着这个会动的东西,感觉到一阵冷风袭来。
            地板上有一个身影,又细又长,如同一个孩子用石笔在石板上画出的人形。一条细线便是身躯,一划再一划便是手臂;两只脚也各自是一条线,头是多角形的。
            这形象渐渐地清晰起来。它穿上了一种衣服,非常薄,很精细,但看得出这是一个女性。
            我听到一阵呼呼声。不知是她的呢,还是窗缝里风刮出的像牛虻的嗡嗡声。
            天哪,是她本人——牙痛太太!她那可怕的、穷凶极恶的魔鬼形象。上帝保佑不要让她来串门吧。
            “呆在这儿不错!”她嗖嗖地说道;“这个地方不错!阴湿的地带,沼泽地。这里蚊子嗡嗡叫,尖嘴里有毒,我现在也有尖嘴了。它需要在人牙上磨快。这个床上睡着的人牙齿雪白。它们经住了甜和酸,热和冷,干果壳和梅李核!我要把它们摇松,要拽它们,把冷风灌到它们的根里去,叫它们犯寒脚病!”
            这是一席可怕的话,这是一个可怕的客人。
            “噢,原来你是诗人!”她说道。“我要用尽疼痛的语言把你写进诗里去!我要给你的身体里灌进铁和钢,给你的神经系统装上铁丝!”
            就好像有一根火红的铁签捅进了我的颧骨,我打起滚来。“一口漂亮的牙齿!”她说道,“一架很好弹的风琴。口琴音乐会,好极了,有铜鼓和小号,高音笛,智齿里有巴松管。伟大的诗人,伟大的音乐。”
            是的,她演奏起来了。她的样子吓人极了,尽管除去她的手外,你并不能看见她的其他部分。她那灰暗冰冷的手上长着瘦长的指头。每个指头都是一件刑具:大拇指和食指是一把尖刀和一把螺丝刀。中指是一把尖锥,无名指是钻子,小指头是喷蚊子毒液的喷子。
            “我来教你诗韵!”她说道。“大诗人应该有大牙痛,小诗人有小牙痛!”
            “哦,让我做小诗人吧!”我请求着。“让我根本什么都不是吧!我不是诗人,我不过是有诗痛发作,就像牙痛发作一样!走开!走开!”
            “那么你承认不承认,我比诗、哲学、数学和所有的音乐都更有威力?”她说道,“比所有画出的和大理石雕出的形象都更有威力!我比它们全都古老。我生在天国花园的附近,风从这里开始刮,毒菌从这里开始长。我让夏娃在寒冷的天气里穿上衣服,也让亚当穿上。
            你可以相信,最初的牙痛是很有威力的!”
            “我什么都信!”我说道。“走开!走开吧!”
            “好的。你愿放弃当诗人,永不再在纸上、石板上,或者任何可以写字的材料上写诗,那我就放过你。但是,只要你一写诗,我就回来!”
          “我发誓!”我说道。“只是别让我再看见你,再感觉到你就行!”
            “你还会看见我的,但是比我现在的样子更丰满、更亲切!你将看见我就是米勒姨妈。
            我会对你说:写诗吧,可爱的孩子!你是一个伟大的诗人,可能是我们所有最伟大的诗人!
            但是,如果你相信了我,开始做起诗来,那么我就把你的诗配上音乐,同时在你的口琴上吹奏出来!你这可爱的孩子!——当你看见米勒姨妈的时候,你记住我!”
            于是她不见了。


          IP属地:北京13楼2015-01-08 22:36
          回复
              告别的时候,我的颧骨上就像被火热的锥子锥了一下。但是一会儿就消失了,我如同落到了柔和的水里,我看见白色的睡莲和绿色的叶子在我身子下面弯了起来,沉下去了,萎谢了,根脱落了。我随着它们沉下去,解脱了,自在地休息了——
              ——“死了,像雪一样地融化了!”水里响起了这样的声音,唱起了这样的歌,“化为浮云,像云一样飘走了!——”伟大光辉的名字,胜利旗帜上的文字,写在蜉蝣的翅膀上的不朽的专著权,都从上面穿过水向我射来。
              睡得很沉,睡中没有梦。我没有听见那呼呼的风声,嘭嘭乱响的大门声,邻舍的大门铃声,也没有听到那位房客沉重的作早操声。
              幸福极了。
              突然刮起一阵大风,通向姨妈那里的那扇锁着的门被吹开了。姨妈跳了起来,套上鞋子,穿上衣服,跑到我这里。她说我睡得像上帝的天使一样,不忍心把我叫醒。
              我自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完全忘记了姨妈在这屋子里。不过很快我就记起来了,记起了我牙痛时看到的景象。梦和现实混和在一起了。
              “昨夜,我们道了晚安以后,你大概没有写什么吧?”她问道。“你要真写了就好了!
              你是我的诗人,你永远是我的诗人!”
              我觉得她的笑中有某种诡秘。我不知道她是喜爱我的那位可敬的米勒姨妈,还是昨夜我向她起过誓的那个可怕的形象。
              “你作了诗吗,亲爱的孩子!”
              “没有,没有!”我喊道。“你是米勒姨妈!”
              “还会是谁?”她说道。是米勒姨妈。
              她吻了吻我,乘上马车回她的家去了。
              我写下了上面的这些。没有写成诗,永远也不印出来——是的,手稿中断了。
              我的年轻的朋友,那位正在成长的杂货店的学徒,找不到下面所缺的部分。它们早已被当作包鲭鱼、黄油、绿色肥皂的纸散失在世界各方;它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酿酒人死了,姨妈死了,大学生——那位冒出才华的火花又落进桶里去的人死了。这是这个故事——关于牙痛姨妈的故事的结局。


            IP属地:北京14楼2015-01-08 22:36
            回复
                ①让·保罗是德国诗人约翰·保罗·弗列德里奇·里克特(1763—1825)的笔名。安徒生曾经说过他不喜欢里克特的诗。
                ②斑蝥膏,详见《幸运女神的套鞋》注34。
                ③楼梯下的沙洞,见《看门人的儿子》注3。
                ④狄更斯,英国作家、诗人(1812—1870)。他和安徒生是极好的朋友。


              IP属地:北京15楼2015-01-08 22:4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