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天以后他们才知道,那天向他们敬礼的,是一个第二天便将结束军旅生涯的中将。他姓高,高建国,本集团军的军长,老A部队的创始人。
铁路很快接到了师部的调令,离开老A升至了一个更高的职位,袁朗理所当然地填补了他留下的空缺,而接替袁朗的,是昔日的“屠夫”齐桓,吴哲成为他的副手。
队里开了一个很热闹的欢送会兼庆祝会,吃光了后勤半个月的储备,喝光了所有能找到的啤酒。在许三多经历的所有来来往往人事变迁中,这一次,对他而言是也许最愉快的一次。看着同伴们有了更大的天地,许三多觉得心满意足的幸福,尽管他有时也常常怀念起袁朗带着刁钻古怪的笑容站在队列前训话的样子。
好消息纷至沓来。
二哥写信说,他终于做成了几笔生意,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笔利润,许三多的债务又减轻了些。
更大的惊喜是在台风过境后一个秋阳高照的清晨,袁朗带着一个人走近正在操场上负重奔跑的队伍。那人的身影很熟悉,可是阳光刺眼,把他的脸遮挡在了帽子的阴影里。随后袁朗低沉而有穿透力的声音伴随着队伍的脚步声响起,“来新人了,也是老朋友,跟大家打个招呼,成才。”
絮暖的秋阳里,许三多看见他的老乡微微笑着,向着他的方向打了一个熟悉的手势。象他们以前常常互相比划的那样,意味着不抛弃,也不放弃的手势。
经过了这么多曲曲折折,成才终于来了,和我并肩站在一起。他曾经从云端跌进泥土,跌得灰头土脸,尘埃满面。可是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
这一次回归本不需要三年的时间,听齐桓说,两年前老A部队就曾经到红三连去调他的档案,可他丢不下草原五班,主动放弃了机会,直到今年五班成为了全团的先进班,几个战士也提了干,他才接受了老A的召唤。
我知道,成才是带着他的枝枝蔓蔓回来的。
而我不知道的是,这只是一个开始。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将会和许多人许多事相遇、重逢和别离,我即将见证一段历史。
X师师部。
王庆瑞拍拍昔日爱将的肩膀,点起一支烟:“老头子怎么样?是不是在家闷得天天撞墙?”
高城咧嘴乐了:“不闷不闷。五岁以上,十五岁以下,才半个月,方圆百里已经被他组织起了小半个师侦营。早上出操,上下午训练,一人发一支木头枪。列起队来,那阵势,除了型号小点,跟咱们有的一拼。”
王庆瑞笑了起来:“怎么?你回家看过他?怎么突然孝顺起来喽?”
高城一急,也撇起了武汉腔:“王叔,本军长的猴子什么时候不孝顺过?”
王庆瑞:“小子!那你跟我摆摆,你一年回家几趟?你妈念叨得我耳朵都起茧子喽。”
高城脸红脖子粗地愣了半晌,憋出一句,“我的兵一年回家几趟?人家就不是儿子啦?军长的夫人嘛,不能太娇气。”
王庆瑞伸出巴掌作势要打,“小七,说什么呢,不管教你是不行了。”那架势摆明了是虚招,所以要挨打的人笑吟吟地站在那儿,并不躲闪。于是老团长只好把手缩回来,摇头叹息道:“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老高的儿子还是我王庆瑞的儿子。亲爷儿俩个搞得象个死对头似的,跟我倒是成天没个正形。”
“咳,对了王叔,那个什么,那个营里还有好些事儿等着我去处理呢,就先走了啊王叔。”说话的人眼神闪烁,显然是不欲再跟他纠缠下去,没等回答拿起军帽便往外出溜。临出门又回头补了一句,“其实我做谁的儿子都无所谓,只要高太太她不较真儿。”
王庆瑞一口茶全喷在地上,只来得及冲着始作俑者溜之大吉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地嚷嚷:“哎,常回家看看你爸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