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141124]《精神病人自白书》

Part 3
郑允浩那个无赖时常骚扰我，却总在我耐心耗尽时恰到好处地消失很久。久到我以为他终于逃脱升天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去不回头的时候，他倒是又回来了，依然在我面前闲逛，还是那副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对此大为恼火，故意冷着张脸不理他，他也不介意，黏黏腻腻地凑上来亲吻我的唇角，他细小的胡渣微微地刺痛我的皮肤，唇齿呼吸间一股医院配发的牙膏味道，我心中大石方才落了地。
那一刻我也承认，我是有那么一些喜欢他的。惨淡岁月里那一二分感情，也是真心实意，也是逢场作戏，在这个见鬼的地方有那么点依靠，在无聊时还有个人能说上一两句话，也总是好的。
无论对我还是对他。
每隔两天，医生就会叫我去一次。
小房间，白大褂，一张桌，两把椅，一扇窗，还有门口摆的一颗佝偻的竹子。
医生总问我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我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只能浑浑噩噩地作答。大概是答案驴唇不对马嘴到了一定程度，医生翻翻我的眼皮，量量我的血压，又开始讲一些安抚性的屁话，最后让护士带我出去。
我并不懂得这一次一次徒劳无功的用意在哪里，也看不出医生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高明之术，我只觉得他每次带我过去，确定我人好，没癫痫，没中风，便算尽了本分了。
早知如此，我也该在这，然后每日坐在办公室里披着白大褂，再沏一杯浓茶，动动嘴皮子，开开药方，钱便进了户头。
我对这件事万分地愤懑不平，也对这名为例行治疗的活动日趋怠惰了。
倒是郑允浩总是紧张得很，每次我从那间小屋出来的时候，都必定看见他在门口转着圈地等我。见我出来便整个人扑上来，摸摸这又摸摸那，确定我安然无恙特别健康吃嘛嘛香一口气上六楼不费劲儿以后，才又换上一副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欢喜表情。
我委实觉得他有趣得很，却又时常捉摸不透。
穿过走廊的时候，我把他一把拉进水房，按在墙上亲吻。
他终于收了那副没心没肺的皮囊，惊慌失措的神色落在我的眼底。那时我觉得他的眼睛好看极了，像倒在废墟之上所看到的烟火。
我细细密密地亲吻他，他不说话，也不做任何动作，只纵容我的任何动作。我掐着他的腰，能感到他轻微地颤抖着，然后像下了赴死决心般柔柔地用牙齿啮咬我的嘴唇。这大大刺激了我的神经，使得我急转直下地攻略城池，再也不留给他半分喘息的余地。
那日阳光晴好，宜接吻，宜调情，宜嬉笑打闹，宜谈婚论嫁，最宜交配。

Part 4
郑允浩常说人生中大多数事情的成功秘诀都是贵在坚持。
我暗自唏嘘他的狗屁哲理，一条腿踩在床上，斜着眼问他，“那你说我们怎么才能从这出去？”
“挖地道啊，”他鄙视地看着我，“《基督山伯爵》看过没？”
威严受到极大挑衅的我佯怒地扑上去跟他扭打成一团，最后把他制服横拦在腰间，然后搔他的痒。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诚意地连声告饶，“错了错了，您英明神武，冰雪聪明，陛下万岁万万岁。”
我对他的屈服于武力欣慰又嫌弃，便把他压在床上亲吻他笑出泪光的眼角。
他仍保持着每隔一段时间就消失的频率，我起先觉得见怪不怪，如今却生出了些许困惑来。
我几次询问，他都装傻敷衍，插科打诨却不漏半点口风，更使得我倍加生疑。
阳光晴好的下午，郑允浩喜欢翘着腿，头枕在我的肚子上看漫画，一副不识进取的社会主义蛀虫的丑恶嘴脸。
我一手把玩着他的头发，一边以书本作为遮挡用眼睛瞟他。
他显然是看到兴起，笑得翻了个身滚到我怀里。我用手臂顺势一收把他牢牢圈住，看他笑到脸皱在一起没心没肺的模样，竟不知我寝食难安思前想后都为了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复又把他从我身上推下去。
郑允浩显然我对发火的原因一无所知，于是不情愿地用眼睛剜我，“你干嘛呀……”
我痛心疾首地捂住心口，“天天就知道看漫画，祖国就是这样教育你的？”
“神经病。”他嘟囔了一声，显然不打算理我，又把脸埋进漫画书里。
我的忧思又开始反复浸泡我的心脏，我拿膝盖撞了撞他，“喂。”
“嗯，干嘛？”
“你说你要是有一天突然不见了，我去哪找你啊？”我努力伪装成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从书里抬起头，像是努力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懵懂地看向我，试探着问，“我欠你钱了？”
“滚滚滚滚滚。”我愤怒地把他轰下床，突然觉得我所思所想的忧虑都喂了狗。
以后的好几天，我都不曾给过他好脸色看，虽然我知他委实无辜得很。
他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却都被我推开。如此反复了两三天，我想着再过个两天就与他重归于好。
这个时候，他却又不见了。

这沙发真好坐⊙▽⊙

Part 5
我四处寻找他。
医院的每个角落，储物间，天台上，甚至是前院快要干涸的池塘里。
我知他不会不告而别，才更像惊弓之鸟般担惊受怕。
我在墙上化我每日不落的正字，却总觉得新添的这几笔有些落落寡合。
我问自己，是不是真的生了病。
他终于出现的时候，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穿着宽松的病号服从病房门口一路晃悠进来，一路跟这个打个招呼，向那个请个好，就像公园里下棋的老大爷和他的棋友们一般，一团和气得让我想杀人。
我怒目横眉地注视他，想要高声让他滚过来，却又不想泄漏这些天来我万分之一的焦急和心酸。
于是我抱着手臂冷眼看他等他自己过来,眼看他要走到我眼前，我正准备把多日准备的严厉诘问劈头盖脸地如秋风扫落叶般地席卷他。他却并没正眼看我，转个弯，爬到自己床上去看漫画了。
操。我在心里骂。
我又站在原地盯了他一会儿，他始终保持趴着的姿势，抱着枕头，双眼紧紧地与漫画书焦灼，专注得甚至连可供我窥探到他神态喜怒的余光缝隙都不肯留给我。
娘亲的。我又在心里骂。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毫无头绪。反观他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又钢筋铁骨，严丝合缝地包着那颗让我费解的心，甚至也无任何微弱光明路线供我探寻。
吃饭的时候我挤走他身边的人故意坐在他旁边，他正与人谈笑，转过头来见我，也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是昌珉呐，来来来，你说新来的护士小姐是不是有几分姿色？”
众人哄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时常也转过头，笑意盈盈地跟我搭话，可那个真诚笑脸却只让我想撕碎他虚假的皮囊，问他这些日子消失去哪，是否疲惫，是否受伤，是否也数着分秒与我般漫长度日。
“你们先聊着，我去趟厕所。”他自顾自地站起来，趿拉着拖鞋，一副大爷逛早市的模样。
我不动声色地跟在他后面，直到他转弯进了厕所才发现我，大惊失色地狠狠关上门。我大步向前，用力撞门，他虽在门后抵着，我却也并未受到太大的阻碍，三五下就把门撞开。倒是他自己脚步虚浮地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扶着水池才堪堪没有摔倒。
“你到底在躲什么？”我几步跨到他面前去拉他的手臂，冷着声问。
谁知在我碰到他那一瞬间，他却像触了电一样甩开我。
我心悸地端详着他，他的脸更尖了，整个身子装在病号服里显得空荡荡的，显然是整个人都寡瘦了很多。
他抬起头来看我，濡湿的目光里，却又好像装着深情缱绻的海。
“允浩，你到底怎么了？”我问他。
==========================【未完待续】

看不见后面简直是精神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