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条倒竖的毛毛虫,眼睛带着短短的睫毛,时刻都凶恶的盯人,还有扁鼻梁和露在外头的巨大鼻孔,底下是一张唇部又干又厚的嘴。他晚上洗脸时照着水面,那影子有些动荡,但他的脸明显不是方形,有些长,还瘦,他的眉毛也不倒竖,两端微微往下沉,他的睫毛比较长,鼻梁挺直,鼻孔也藏在底下瞧不清晰,他的嘴也不厚,而且最重要的,他的头发朝天竖起,鱼住先生的头发却没那么精神——他的确和鱼住先生一点不像,他想,那他难道真的不是自己的爸爸?他的爸爸是谁呢?流川叔叔——他想,很有可能,第一次见面流川叔叔就一直看着自己,后来还对自己这么好,说不定自己就是他儿子呢。当然,就算自己不是鱼住先生的儿子,他还是会一样爱着他,等他老了,他会好好照顾他,他想着这些,非常的激动,决定继续求证下去,睡觉都合不拢嘴。
那以后,他总是变相的用各种理在鱼住先生面前强调自己和他不像,希望激怒他,让他说出实情。可是鱼住先生总是无动于衷。他也曾经问过妈妈,“鱼住先生……”,“胡说什么鱼住先生?爸爸就是爸爸。”“可是我和他不像。”妈妈盯住他,“你是不是听说了些什么?”“没有。”虽然妈妈也不表态,但她犹疑的态度,让他越加觉得其中有问题。
他不久就和健信和好了,因为他现在就要独占流川叔叔了,所以以前的小事就不成问题。他把自己的宏伟的推测告诉了伙伴们,他们好像有些不以为然,但他们了解了他的秉性,后来只要惹他生气,就用这种话取悦他:“喂,樟太,你和鱼住先生一点也不像!你像流川先生。”
他也悄悄问了鱼住先生的朋友们这些话,“我和鱼住先生长得像么?”
彩子阿姨那时还没有成为宫城叔叔的女朋友,她说:“你要是像他,我就不会让你挨得这么近和我说话。”
樱木叔叔说:“不像,章鱼和猴老大怎么会像呢?”
他们的答案都让他很高兴,尤其是三井叔叔,他听完这个问题后狐疑的看着自己,“小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还是流川告诉你的?”
三井叔叔为什么要提起流川叔叔呢,如果流川叔叔和自己没有干系,他快乐的想。这时候他和流川叔叔在一起,更加的亲昵了,以前他最多只是去拉他的手,现在他常常喜欢去抱着流川叔叔,从背后,从前面,一开始流川叔叔有点惊讶,后来就不说什么了,流川叔叔这种放任的态度也让他很高兴,他想自己的猜测一定是对的。
其他人看见他和流川叔叔亲热,都会笑,看起来很高兴,宫城叔叔说:“以后就缠着流川吧,不要再来彩子面前晃来晃去。”
他想大家一定都知道流川叔叔和自己的关系。
“流川叔叔你多大了?”
“24。”
他那时已经7岁,他想流川叔叔原来17岁就当了爸爸,而他的妈妈已经27岁,而且他们每次见面都很自然,他想难道妈妈也不是妈妈?但他想现在没有一个人比她更像妈妈,所以他愿意继续叫她妈妈。
樟太开始不知道怎么走了,之前的路,虽然不确定,但在走过一段之后,总能发现一个似曾相识的景物。而现在,似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樟太都没有看到眼熟的场景。他想也许是太黑了,可是等到走到一口井前,他彻底害怕了,他确定这个地方他从来没有来过。
他绕着井走了一圈,摸着井壁,这个井的存在如果告诉健信,他肯定会很高兴,健信认为每个洞里都住着一种不同于人类的生物,他一定会组织村里的孩子们来此寻找井怪,偷来他修理工老爸的各种工具。
樟太从前不相信有什么怪物,可是现在他开始觉得从这个空荡的井口会钻出一个什么东西来。他告诉自己,他是一个不寻常的孩子,他长得那么高,每次他说自己只有7岁,别人都会露出不相信的眼神。可害怕的感觉不能压抑,从心的深处升上来,而那个想象中的妖怪同时从井底升上来,他捂住嘴,好像一旦恐惧破口而出,井口也会忽然扑来那个妖怪。
他只好去想他记忆里最愉快的事情。他想起那个下午。
那个下午,鱼住先生参加了一个葬礼,那个人樟太不认识,后来只听说姓赤木,是鱼住先生的老对头。那个下午有黄云密布的天空,妈妈说那是硝火粉散入了空气,风里也有一种热热的燃料味,快要入夜的时候,邻居的小岛先生跑来说,你爸爸醉倒在村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