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狭路
高娅媛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当然，这一点是由四面近乎惨白的墙壁和鼻端浓重的来苏水味判断出来的。这样的颜色太刺眼了。气味也过于刺鼻，高娅媛一点也不喜欢。可谁叫她的手腕上被扎着针眼，还贴着好几圈白胶带。胳膊腿都绵软得厉害，半点也使不上劲，高娅媛无力地挣扎了几下，只得索性放弃。
如果还有半点选择的余地，她一定一定不会让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半秒钟都不会！
这样的颜色，这样的气味，这样的地方，她只怕触景伤情。哪怕是稍稍地闭上眼睛，就仿佛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奔跑，肉乎乎的胳膊肉乎乎的腿，眉清目秀，有着师洋一样的眼睛和嘴唇。
那是她曾经失去的一个孩子。
还是刚刚和师洋分手的时候，她在漫天的大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家里，一路上摔了好几跤，又艰难地撑起身子，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跑着。天气那样冷，她的衣衫又这样单薄，根本抵挡不住不断侵袭的寒意。一丝丝的冰冷从脚底向上蔓延，像是有一条细细凉凉的小虫子，顺着她的脚心一点一点往上爬，然而到了心里就没有感觉了。脸上和指尖都被冻得麻木，满脸肆虐的泪痕都几乎冻结成冰，可她却没有半分察觉——心已经冷了的人，还能够体会到什么呢？
她回家以后就发了高烧，幸而被父母发现，及时送入医院，才没有留下什么可怕后遗症——除了失掉了一个孩子。
高娅媛是在转醒之后才知道的，孩子已经流产了。她之前的生活极不规律，心事又太重。因为她是那样坚强的高娅媛，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放在心底，好的坏的，都不曾说与人听，最多只是一个人默默流泪。一天三餐常常是吃了上顿就不记得吃下顿，除非人已经实在饿得不行。感冒了也不知道吃药，夜里更是几乎夜夜失眠。这样一副孱弱的身体，流产似乎已经是迟早的事情。
而她那时的心情太过复杂，在是否还要和师洋继续这样不远不近的关系上头疼不已。若说可能，渐行渐远让他们之间早已谈不上什么可能了。可如果她不先他一步提出分手，他们也许是还可以这样继续若即若离地走下去的。可是又能走多远呢？终究会分开的不是吗？与其这样，倒不如由她来开口，给他最后一次抉择的机会。即使那个答案并不是她，至少还可以保留一些尊严地离开。
那时的高娅媛，根本无心去注意自己是否怀孕。
而当她得知这一事情的时候，那个小小的生命已然不在了。她才刚刚知道他的存在，他却已经离开了她。连睁眼看一眼这个花花世界的权利都被生生剥夺了。她甚至感受一下他的心跳的机会都没有。两个月大的孩子，连婴孩的雏形都还没有显现出来，就被残忍地剥夺了生存的机会。
那样的心痛是根本无法言喻的。
纵然师洋对她有太多的冷落，纵然她和他之间早已经回不到从前，可是这一个孩子……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成人世界的喧扰与纷嚷都与他无关，每一个孩子都是上天派下的天使。他承载了太多意义。
她却甚至没有享受过半丝身为母亲的喜悦，就要来承受这一个流产的事实。
多么残忍。
自那之后，高娅媛便留下了深深的心结。直到现在都对此异常敏感，更是尤其不愿意再看见医院。平日里哪怕开着车子，遇见了医院也一定会绕道而行。
其实倒并没有将这一桩“命案”归结到医院身上，医院履行了救死扶伤的义务，这固然是不错的。她只是不愿再看见那么一个叫她失去了孩子的地方。那应当是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部分，可就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生生带离她的身体，怎么想都会觉得好像平白遭人打劫了一样，还是最最不能够失去的东西。是失去了就再也无法挽回的了。
也许还因为，那是师洋的孩子。是她和师洋共同的孩子。他们在一起四年，师洋对此一直慎之又慎，后来见着过了三年多依旧相安无事，才慢慢放松警觉。其实他比她还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他们的，彼此共同的孩子。不过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这个满心事业于前景的师洋，是宁愿自己身上的负担越少越好吧？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出生了，那又会引来多少明里暗里的是是非非？
高娅媛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当然，这一点是由四面近乎惨白的墙壁和鼻端浓重的来苏水味判断出来的。这样的颜色太刺眼了。气味也过于刺鼻，高娅媛一点也不喜欢。可谁叫她的手腕上被扎着针眼，还贴着好几圈白胶带。胳膊腿都绵软得厉害，半点也使不上劲，高娅媛无力地挣扎了几下，只得索性放弃。
如果还有半点选择的余地，她一定一定不会让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半秒钟都不会！
这样的颜色，这样的气味，这样的地方，她只怕触景伤情。哪怕是稍稍地闭上眼睛，就仿佛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奔跑，肉乎乎的胳膊肉乎乎的腿，眉清目秀，有着师洋一样的眼睛和嘴唇。
那是她曾经失去的一个孩子。
还是刚刚和师洋分手的时候，她在漫天的大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家里，一路上摔了好几跤，又艰难地撑起身子，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跑着。天气那样冷，她的衣衫又这样单薄，根本抵挡不住不断侵袭的寒意。一丝丝的冰冷从脚底向上蔓延，像是有一条细细凉凉的小虫子，顺着她的脚心一点一点往上爬，然而到了心里就没有感觉了。脸上和指尖都被冻得麻木，满脸肆虐的泪痕都几乎冻结成冰，可她却没有半分察觉——心已经冷了的人，还能够体会到什么呢？
她回家以后就发了高烧，幸而被父母发现，及时送入医院，才没有留下什么可怕后遗症——除了失掉了一个孩子。
高娅媛是在转醒之后才知道的，孩子已经流产了。她之前的生活极不规律，心事又太重。因为她是那样坚强的高娅媛，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放在心底，好的坏的，都不曾说与人听，最多只是一个人默默流泪。一天三餐常常是吃了上顿就不记得吃下顿，除非人已经实在饿得不行。感冒了也不知道吃药，夜里更是几乎夜夜失眠。这样一副孱弱的身体，流产似乎已经是迟早的事情。
而她那时的心情太过复杂，在是否还要和师洋继续这样不远不近的关系上头疼不已。若说可能，渐行渐远让他们之间早已谈不上什么可能了。可如果她不先他一步提出分手，他们也许是还可以这样继续若即若离地走下去的。可是又能走多远呢？终究会分开的不是吗？与其这样，倒不如由她来开口，给他最后一次抉择的机会。即使那个答案并不是她，至少还可以保留一些尊严地离开。
那时的高娅媛，根本无心去注意自己是否怀孕。
而当她得知这一事情的时候，那个小小的生命已然不在了。她才刚刚知道他的存在，他却已经离开了她。连睁眼看一眼这个花花世界的权利都被生生剥夺了。她甚至感受一下他的心跳的机会都没有。两个月大的孩子，连婴孩的雏形都还没有显现出来，就被残忍地剥夺了生存的机会。
那样的心痛是根本无法言喻的。
纵然师洋对她有太多的冷落，纵然她和他之间早已经回不到从前，可是这一个孩子……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成人世界的喧扰与纷嚷都与他无关，每一个孩子都是上天派下的天使。他承载了太多意义。
她却甚至没有享受过半丝身为母亲的喜悦，就要来承受这一个流产的事实。
多么残忍。
自那之后，高娅媛便留下了深深的心结。直到现在都对此异常敏感，更是尤其不愿意再看见医院。平日里哪怕开着车子，遇见了医院也一定会绕道而行。
其实倒并没有将这一桩“命案”归结到医院身上，医院履行了救死扶伤的义务，这固然是不错的。她只是不愿再看见那么一个叫她失去了孩子的地方。那应当是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部分，可就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生生带离她的身体，怎么想都会觉得好像平白遭人打劫了一样，还是最最不能够失去的东西。是失去了就再也无法挽回的了。
也许还因为，那是师洋的孩子。是她和师洋共同的孩子。他们在一起四年，师洋对此一直慎之又慎，后来见着过了三年多依旧相安无事，才慢慢放松警觉。其实他比她还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他们的，彼此共同的孩子。不过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这个满心事业于前景的师洋，是宁愿自己身上的负担越少越好吧？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出生了，那又会引来多少明里暗里的是是非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