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七杀殿内，瞳摆弄着手中的实验材料，任由十二来回替他拿他又不知放到何处的东西。瞳看了眼坐在不远处沉默的沈夜。
“听说你最近在查破军祭司？”
沈夜转过头来对上瞳眼罩外那只沉静的眼眸。
“瞳，你可听过谢衣这个名字。”
“谢衣？不曾。”
“………………是么。”
过了一会。
“那么初七呢。”
瞳听闻，放下手中的实验材料。
“听起来像是我造的活傀儡的名字，可惜我不曾造过‘七’，啊……或许有，但也是因为不满意销毁了吧。”
沈夜愣住。
06
沈夜最近察觉有人在暗中窥探他。气息借着夜的掩护隐隐约约，他察觉到时，那丝气息总是不近不远地待在他几尺之外的地方。无论是面对沈夜的气压相逼还是厉声言辞，那丝气息永远静静地待在那里，不闻不动，然后对上沈夜着实的无可奈何，慢慢消散在空气里。
沈夜起初以为是想要对他不利的人，可这种感觉太过熟悉。分明也是这样，陪着他度过一个个长夜。
“初七。”
沈夜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世上最简单的甜言蜜语想来就是认真唤一次对方的名字，那这么说来，他这几日岂非说了无数次的甜言蜜语了。
可事实证明这样的说辞委实荒唐，否则说了这么多次，哪怕是个回应也早该有一声了。
沈夜又是抱着对谢衣的恨与情意怅然入梦了。
07
沈夜这次梦到的是幼时的谢衣，方才到他腰这般高。有日和他一起出了神殿，神殿外早已下起纷纷扬扬的雪，明明是终年一成不变的雪，谢衣却神采奕奕地伸出手，在漫天雪里轻轻截下一片。他把掌心里的雪花放到沈夜面前。
“师尊，你看，雪！好漂亮。”
“胡闹。”
沈夜说是这么说，却牵起谢衣小小的手掌，生怕啊，小徒儿的手冷了。
后来初七也会时常盯着皑皑白雪发呆，有时沈夜一时兴致难得对他缓和下脸色，去问他，初七你在看雪？ 沈夜心想，纵然忘了过往，谢衣也还是谢衣啊，喜好的东西总是不变的。
初七发现是沈夜，连忙回神，也不知道作何回应，只好愣愣地点了点头。喊了一声，主人。那落在他细长眼睫上的一片雪和明明木讷十分却在沈夜眼中满满映着他的初七的目光，却让沈夜记了一辈子。
梦醒了，沈夜觉得脑海空空，什么都没有，却又觉得心里满满，只装了一个人。
指尖还残留着仓皇下衣袖溜走的触感。
08
神农祭典办得很顺利，沈夜看着大家脸上洋溢的笑容。
“我想让大家过得更好。”
是谁这样说起呢。
沈夜想他是不是病了，又或者从来没好过吧，此病名叫谢衣，无药可医。
09
沈夜终于抓到他了。
他看着角落处站着的初七，笑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终是初七先开了口。
“主人。”
这个称呼，沈夜一百年前教会他，然后听着他喊了一百年，却觉得这一次有些不同。他细细凝视着面前这张日思夜想的面容。良久，终是笑得嘲讽。
“初七，不，谢衣。”
谢衣轻轻叹了声。
“主人。”
“…………师尊。”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似乎什么都说了。
能这样重逢算是惊喜么。还是，因为连想都不曾想过，所以措手不及？
沈夜却发现宫殿隐隐有溃塌的迹象，他匆忙向庆祝的人群看去，却似乎谁都没有发现这一点。他知道这与谢衣有关，回头，谢衣笑得有些失落又似乎早有预料。
“想来，也许是没有灵力供应了吧。”
“师尊…………抱歉。”
谢衣出现了，却又消失在他面前，而所有美好的景象，都随着他的离去，一起重新归于虚无。
原来，至始至终都是梦。
10
如果能造出能控制人梦境的偃甲，让人梦见想梦到的人，美好的事，那样该多好。哪怕是一点点，也想让大家过得更好。
曾经，漂泊旅途中的谢衣造出苍穹之冕，却终其一生遗憾不能把它送给小曦。
后来初七在偶尔断断续续的记忆里，见到了苍穹之冕原型的他，明明极少碰触偃术，却还是最终造出一个类似效果的小物件。
沈夜虽然为此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却最后都没有扔掉，就放在怀里最贴近胸口的地方，一直到流月城毁。
11
这样的幻梦，得到后再失去，不知道是遗憾不能好好珍惜，还是宁愿从来不曾拥有过。
如果今生缘分尽了，来世途中还能再相遇么。
12
后来沈夜牵着妹妹沈曦的手，走在茫茫无尽的黑暗里，途中华月和瞳默契地跟上。
路的尽头是谁的心念不肯改呢。沈夜只知道，他的路的尽头，谢衣持伞在等他。谢衣并未身着破军祭司服，也不是身为初七时与他相似的黑衣。他一身偃师打扮，风华三言两语不可诉尽。
沈夜想，他似乎从未说过，谢衣穿着这样的衣裳也是格外好看的。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