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是狄仁杰。
不是指我的头像，而是说，我是狄仁杰，生于贞观四年的狄仁杰。
是的，我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
本该在久视元年死去的。
我时常想对人倾诉，只是我知道别人一定会把我当做疯子，因为以我对泱泱中华一千多年的了解，人们不会接受我的说法的，即便是现在，手捧着书的你，也只是淡然一笑，对此妄言摇头忘掉。
但是，就是你们的这种态度，才是我敢写出来的主要原因。
至于另一个原因，就是有些事情年岁久了，我怕忘记了。
特别是她，还有我正在为她做的事，或者为了我能见到她所做的事，我怕我会记不住。
毕竟，我这衰老的大脑里，储存了一千多年的记忆。

我正在做一件事。
一件不能让世人知道的事。
一件违逆天地自然法则的事。
当然这件事，只能让一个违逆天地自然法则存活上千年的人才能做到。
虽然有些阻力，毕竟活了上千年的不止我一个。
还有那个天杀的袁天罡。
如果不是他，我的媚娘不会变的越来越追求欲望，也不会坠入那无极渊饱受千年羁押之苦。
已经五十多年没有见到他了。
不知道他是否也在找天地无极令，不知道他是否也在救媚娘。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甲子天机盘在我手上。
不知道他有没有去过无极渊。
不知道......
我说的似乎有点多了。

所谓天地无极，世有万象，自轩辕称皇，五帝治世，世间的力量掌控者往往为了安定繁荣而隐瞒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世人习以为常后常对未知之事付无稽之谈。殊不知，自人类结社而居，约伙而猎，以致后来结帮、派、社、党、团、会、组、教愚人，各路教众各自研究天地自然之理，不乏隐窥天道者，常御物飞天，驭使风雷。
然天道之力，凡夫俗子不能负，故窥天道者常遇天劫，直至万劫不复。
此稿所记，皆余千年所亲见之奇人异事，书记于此，谨望喻示后人，天道不可究，究之必遭天谴。

第一季，画蛇添足
这是我离开媚娘的第六十年。
雪很大。
我用破旧的棉衣使劲裹裹自己，尽量不让夹着雪花的风灌进我的衣服里。
我还不是很能适应这种生活，试想一下，一个垂暮老人，在你面前一天比一天年轻，一天比一天精神，你会怎么想？
怪物。我会这样想。
所以我从不敢在一个地方生活超过半年，我不想让人当做妖怪打死。
还好这种变化在十几年前停止了，我的样子停在了十八九岁的样子。
也许无极渊的作用就到此为止了吧？或者无极渊本来就是让人恢复到最韶华的时候。当然这只是我一个人侥幸的想法。

牟府今天祭祖，这里每逢过年都要大肆祭祖，侍奉给死去先人的东西比活着的人享用的还要优奢，我手提着酒壶按照祭司的话一一摆好，整个祠堂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和我一样的长工，我已经记不得换过多少类似的工作，我说过我从来不敢在一个地方呆超过半年，但是牟府，我已经呆了两年。
因为我在找一个东西，一个能救媚娘的东西。
袁天罡落下的书里面写的很清楚，打开无极渊必须要集齐十个天干令和十二个地支令共二十二个并称天地无极令，至于怎么打开我不得而知，甚至于如果不是亲眼见过，连无极渊的存在，我都持怀疑态度。
无极令甲子出一。六十年出一个。

这第一个出现的亥令，便在这牟府之中，只是我依照书中的图示找寻，两年来并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它在这里，就是另一个故事了。（目前正在策划长篇《武墓·遗术》，这篇手稿算是先锋部队。）
牟家这次祭祖明显比上次排场要大得多，隐约听说是牟家添了新丁，这是大喜事，自然要大张旗鼓的知会老祖宗，顺便请老祖宗保佑孩子健康成长。更何况牟家乃是一国之相。
酒壶摆好没多久，我就被管家赶出了祠堂，远远站在墙角看。大户人家祭祖是允许围观的，因为祭祖要折腾很多好东西，甚至一应酒水菜肴都是上好的。特别是这些东西用完后，按照习俗要分给众人，自家留下吃了反而不吉利，外人吃了却是大吉大利。所以像我一样围着的人自然很多，只不过我不是等酒肉的，我在等人。
那个常年在边镇做官的二公子，是我唯一没有见过的人，我想如果亥令在牟家，一定是在他身上了。
国相在祭司的高声引导下，率一众子孙，对着牌位拜了又拜，围观者热热闹闹的议论着哪位公子丰神，哪位公子俊秀，我循着人们的手指望去，果然在第二排找到了一个陌生脸孔。
英眉剑挺，长身玉立，站姿很明显便是常年戍边的骁骑将军牟征，国相的第二子。
我装作无聊的躲到了人群的后面，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围观的人并没有注意一个衣衫褴褛的长工，我慢悠悠的走到了一处檐廊柱旁，这里是观察二公子最佳的位置，我倚在柱上，安静的看着二公子。
不愧是军队里的人，他明显的感觉到我的目光，只是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便不再理会，整个祭祀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我就是那街边耍赖的二流子，我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还真像。
二公子起身的时候，缀在腰间玉佩露出一角，我眉头紧皱，这显然不是我要的形状，我疑惑了，难道是袁天罡的书写错了？还是说我算错了？
正思虑间，却发现结束祭祖的二公子已经站在我的面前，我赶忙低头，唯唯诺诺的叫了一声：
“二公子。”
牟征不说话。
我也不敢抬头。

常年征战的他显然已经把我当做了敌人，只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是他家的下人，一个长工。
“你叫什么？”
“小的姓游，叫游地灵，小人见过二公子。”
“你不是本地人！”
“是的，小人是并州人，二公子可有什么吩咐的？”
“并州？并州.....”牟征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二公子，没有事的话，小的就去收拾收拾了。”
“去吧。”
我赶忙逃离了，我的口音一直没有改过来，虽然我在神都陪媚娘那么久，但是我依然没有改过来，因为媚娘总是说，我的乡音让她感觉很舒服。
两世为人，实属大不易，我姓狄，敌友不分，所以我可以姓游，人杰地灵，所以我可以叫地灵，由此，我说，我叫游地灵。
游走于大地的精灵。
属于女王陛下的精灵。

又打起来了。
我来这里两年，几乎每次上面有赏赐，下面都会打起来，抢的最多的，便是相爷孝敬祖宗的好酒，可是，为什么诸多好酒，却总是不够分呢？
原来这相爷自从当了相爷之后，这沾亲带故的人便接踵而来，都是为了某个生活，抱着一个大腿，好乘凉。这世间，凡事都有个品级，凡物都有个贵贱，连人也不例外。这相爷近亲便都在这相府里管着点事，可是又不能怠慢了相爷夫人的近亲，于是管家就有两个，再加上一众远亲，这相府里的高低就立马分了出来。
一应祭祀物品，都是管家先拿，管家拿完近亲拿，近亲拿完远亲拿，拿来拿去，像我一样的十几个长工，竟是只有管家先前照顾预留的一壶酒和一些谁都不要的甜点，苦工向来贪杯，于是十几个人谁都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打了起来。
我不喝酒，于是就站在打架的外围看热闹，反正从来都不见血。
只是这次真见血了。

二公子军营出身，上去一人一脚，四五个壮汉齐刷刷的倒了一片，倒是那壶酒竟然奇迹般的没有洒出来，被马亮牢牢抓在手里。
几人一见二公子发怒，忙跪成一排，等着这位军爷训斥，然后继续争夺这壶酒。
牟征用脚掌点了点地上残留的血迹，说道：“谁的？”
没有人说话。
牟征唯一皱眉，怒道：“抬起头来。”

一排四五个人都抬起头来，个个脸上灰头土脸，却寻不到一丝血迹，当下牟征的脸沉了下来，祭祖本是大事，见血自然不吉，但若寻得流血之人，对祖宗祷告一番也就过去了，谁知，竟然寻不到那流血之人。
更何况，接下来还要新丁归宗，这事，可大可小，自然还是提前处理的好。
牟征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说：“既如此，快些打扫干净，换上新的蒲团，老爷夫人马上就要来了，快将贡品重新摆放。这壶酒寄存在我这，事后你们五个人都不要走，我有话问你们。”
这事情见得多了，众家丁也没在意，最多就是让管家骂两句，打两棍子就算了，一众长工也都心底清楚，打算回头糊弄一番，也就过去了，至于冲撞了祠堂，那是牟家的祠堂，管爷爷我什么事？
谁知这人走了四个竟然还有一个跪着，我定睛一看，却是和我一同进府的良子，平日里就数良子最老实，从不与人争什么，细细想来他的低调竟让我连他性神马都不知道，也是一个难得的老实人。
只是他今天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倔强，让人看起来很诧异，让二公子感觉更诧异。
牟征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起来，抱着那一壶酒，愣在那里做什么？”
我想到良子素来不会讲话，便赶忙上去说道：“二公子莫动怒，良子许是染了风寒，烧了脑子，小的这就把他带走。”
说话间我不等牟征说话边拉了良子要走，谁知良子竟然一用力，险些将我带了一个趔趄，我顿住脚步，却看到角门哪里已经陆陆续续进来几位老人，显然便是牟家长着，这添丁入族谱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二公子，今就这一壶酒，你回头判，判给谁还不是一通闹腾，左右这事要处理，您就现在判了吧，这酒您不说话，我抱着烫手。”
这几句话显然激起了牟征的怒气，只见牟征大马金刀一脚踹来，将将就要结结实实落在良子的面门上，却听得一声：“住手！”停在了良子紧闭的眼前。
只见玉带缠腰的相爷牟思远站在角门处，正缓步而来。
牟征收脚，对父亲一躬身，站在一旁，等候父亲开腔。
牟思远面带笑意说：“大过年的，多大点事，犯得着以你这疆场的身手去殴打一名下人？说出去还道我牟思远虐待家奴，到时候问我话的，可就是圣上了。”
说话间已将良子扶起来。
牟征应道：“父亲教训的是。”
牟思远问道：“你要判，可是只有一壶酒，你说怎么判？”
良子听到问话，低头不说话。

点香计时。
只见五人争先恐后，泼墨挥毫，大有当年太白的风范，我凑近一看，果然如蚯蚓回娘家，左右都是头。待到良子台前一看，蜿蜒一条巨蟒跃然纸上，仿佛即可便要飞天，再看时良子已然画到蛇头，谁知竟只是画了一个稍显粗糙的轮廓隐约竟像是，龙。
我赶忙喊道：“相爷，良子画好了，良子马上就画好了。”
牟思远听闻，赶忙过来，一看之下，果然比其余四人胜出许多，边招手叫牟征携酒过来便说：“想不到还有学过丹青的，这幅画没有十年功力画不出来啊，小兄弟你叫什么？”
一心扑在画上的良子似乎没有听到相爷的问话，只是手下的画笔更快了，仿佛喝了鸡血一般。
相爷看着认真的年轻人，略一点头，将酒壶放在了桌角，转身走开了。
这已经说明良子胜出了吧！
我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良子的画上竟然画出了脚，我心下一惊，这是龙，良子真的在画龙。
这时甲竟然晃晃悠悠的走来，说道：“哈哈哈，还没画完那，脚，他画了脚，蛇有脚吗？哈哈哈，这酒我拿走了。”
只见良子疯魔了一般，根本不理他，竟在龙的周围画起了符咒，这些符咒很眼熟，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袁天罡的书，里面曾经记载过，说是什么驭龙咒。

良子不是普通人。
可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
他们都在嘲笑那只四个脚的蛇。
他们说那叫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良子将笔一甩，从怀里掏出一支泛着彩虹的笔，还有一盒红色的颜料。
起初地上的血迹，竟然是良子身上的颜料。
院子里隐隐刮起了一阵阴风，只是树叶却不见动静。
事出有异，必有妖邪。
只见良子右手执笔，左手毫无规律的做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的手势，嘴中也是念念有词，突然双眼圆睁，嘴中却是淡淡说道：“我的名字，叫马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