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有一句古语,叫祸福相倚。当然故国还有一句古语,叫祸不单行。”
我无可奈何地调侃自己——看吧,我又冒失地一脚踩进耐心的守卫的警戒范围,就像我轻率地走入单向传送阵来到这不明不白的鬼地方。
一坨坨重金属块组装的类人型机体慢吞吞地挪动,笨拙而迟缓地启动嵌入式突击步枪,头顶的传感器一明一灭地间断闪烁着耀眼的红光。我抬手恶狠狠蹭掉嘴角划擦的污痕,侧头躲闪冲我射击的子弹。机器人呆板地直线攻击闪避不算太过艰难,我利用机械人庞大的身躯遮蔽身形,备用的两把匕首早已飞掷过去出乎意料地砸坏传感器。而钢筋铁臂的同伙凛然地大义灭亲,子弹穿透灭掉传感器的机械人的肢体,在水泥地面打穿一个焦黑的弹孔,滋滋冒着白气。
……算了。我也不信赖机械人能带来大量缓冲的时间。它们的防御力简直和数量一样廉价。
围攻的机械人基本六个为小组进行掩护和进攻,机动性不强,单兵作战能力低,容易毁损,唯一可称道的只剩下量产的数目。我谨慎地靠近半步,减量的机械人留空更多的射击死角,使得我终于能够吃力地拔出卡在传感器与铁皮交接的缝隙间的短匕,顺手拎起不再有细小电流噼啪作响的断开的机械臂朝传感器的方向投掷。武器店的出售质量果然对得起它百年老店的招牌,仅刀尖划开小块的豁口,只是冷热兵器的对决毫无优势可言,再来几次意外的突发状况估计趁手的武器就不够用了。
还剩一个。我搬运一半的大块头粗暴地丢过去,最后一只机械人的传感器闪了闪,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电路短路的声响暗了下去。
手背粘黏腥红的血渍,长时间地沾染失却刚渗出的鲜红,偏褐色的清晰地印现皱缩的块状皮纹。我下意识用指尖戳唇边,摸到一层稀薄如纸的血痂,些微刺痛的神经阻止了手指抠挠伤口的恶习,指甲覆盖皮肤的间缝凝固流淌的血,和整个岛屿流窜的死气有所不同,它们是崭新的,曾经有生命的。
没了捣乱的机械人,空旷而荒芜的废墟安静得可怕。没有任何人,除了我。废弃建筑内持久的寒冷终于让我从高温烧灼的熔炉般的热意解脱,我仿佛又回到令人安心的沉默而广袤的深海,但我很清楚,这里不是我朝思暮想渴求回返的故乡。时间已然停滞,而我需要打破这份死寂的宁静。听好,没有必要怨天尤人,更没有必要悔不当初,沉重的不安和无助对离开这里没有任何帮助。尽管……它像海底坚固的珊瑚礁牢牢占据心脉的位置,张牙舞爪的尖刺蔓生,刺疼得细小的信心快要滑溢出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出去。我能出去。我这样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