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被废弃的新郑旧址，黑暗无边，没有一丝灯火。
流沙的人马，却是隐藏在这里。
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嬴政不会想到，那被他一句话打入大牢的法家天才韩非的府邸里，隐藏着流沙的总部。
最近秦国正在攻打最顽强的的楚国，兵力也大多集中在南方，这已经被烧得一片焦黑的韩国废都新郑，兵力自然稀松无比。
流沙中人，或者说能进入到流沙总部的人，各个都是顶尖高手，在如墨黑夜中，又怎么可能瞒不过那些小卒？
卫庄，以及基本上都带在身边的心腹赤练，就居住在韩非的府邸里，晚上不打灯，全然靠着习武之人敏感的听力。不过，杀手，本就行走与暗影之中，自是不惧怕黑暗。
只是今夜，却是有些不太平了。
赤练一袭红衣裹身，举手投足间尽是妖媚，只是在这已故的兄长住处，在这已亡国都的地界，眉宇间也不免带了一些不易察觉的悲哀。她指上停着一只蓝色羽毛的小鸟，“卫庄大人，白凤穿来消息，有个奇怪的男人正在靠近。速度很快。”
卫庄冷哼一声，道：“你怎么看？”
赤练思索了一下，指甲划过朱唇，“若是秦国发现了我们，断然会直接派军队过来。卫庄大人是顶尖剑客，嬴政不会不知，若是以毒攻毒，失败是必然的，所以，我想，他应该只是偶然在此处落脚。虽是被大火焚毁，但是房屋框架还在，比起荒郊野外，也不错了。”
卫庄银色的眸中闪过兴味的精光，在无灯的夜中异常闪亮，道：“让白凤试探试探，白凤虽然年仅十四，但是有他父亲的内力和凤舞六幻，实力岂非寻常小贼可比。”
“是。”赤练应到，在谍翅的脚上系上刚刚写好的秘闻，将其放飞。
满天星辰下，一道属于少年清瘦的白影一闪而过，冲着那个所谓小贼的方向以极快的速度前进。
小贼？
卫庄不知道的是，这次他口中的“小贼”，是玖宫岭百年来最强悍的天才，忍辱负重潜伏在七魄之首假叶身边在无极之渊保卫战中给予假叶致命一击的山鬼谣。
山鬼谣漫不经心的在黑夜中飞奔。金属性的优势在这一片漆黑中异常明显——他根本不需要费力地用肉眼去辨别脚下是否有石块、朽木，或是担心会不会被地势的高低起伏而绊倒，探知启动，金色的光芒随着脚步的一动而在黑夜中制造出一道美丽的流光。只是控制在周身几丈，也不用去看精细的，所以消耗的元炁本来就少，加上山鬼谣怎么着也算是金属性侠岚第一人了，所以完全不是负担。

周围是大片大片的断壁残垣，本来是一副城市模样，却荒无人烟，死寂沉沉——这让山鬼谣第一反映便是这里被零大规模洗劫了。可惜不是，没有一丝零力的反应。
相反的，山鬼谣通过探知看到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厮杀。身着黑色重甲的强壮之人乘着全副武装的精良马匹，从那青铜的面具后透出的眼睛，映衬着满天火光，透出近乎零一样的疯狂——哦，对了，那还得是七魄，因为五败和重零，包括七魄之鬼爪，就算是在昧谷呆了那么多年的山鬼谣，仍然不知道它们到底有没有视觉这个东西。
山鬼谣看见了无数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无一不惊恐着、慌乱着，朝着城门涌去。有人被斩于铁蹄之下，也有人被人流淹没，生生被踩死。
何其恐怖？何其残忍？
山鬼谣突然觉得零通过附体转化来“杀死”人类的手段算温和的了。
那惨烈的景象，纵是山鬼谣此等人物，也不愿再看到——从本质上，他仍是侠岚，是神坠守护者，多年前左师的那句“守护世人”的语句，仍是镌刻在他心上。可是这里的世人，简直……不值得守护，因为这里人人皆零。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死，正面受了穹奇一记零煞，怎么算应该不会没事。他更不知道玖宫岭那方与穹奇的战斗进行地如何了。
必须，赶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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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山鬼谣眼睛都没眨，浅色的眸子中划过一丝冷光，白色金属性元炁骤然由指尖发出，将所有白翎化为虚无。攻击方式居然是羽毛吗？奇怪的攻击。山鬼谣想到。但是同时，他想起了假叶身上那几根灰羽。
白凤却着实吃了一惊——这个男人是阴阳家的吗？怎么会这种法术？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并且出手？”山鬼谣冷声问，他可没心情和一个小男孩闹。
白凤没答应，只是轻功运起，身形一闪，人影一分为二，便已是直接祭出了看家本领，凤舞六幻。
阴阳家的人，绝对不能给他结咒印的机会，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干掉！况且，这个男人的强大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还记得那次嬴政搜捕流沙派出的阴阳家高手大司命，也不过是让自己附着着传自父亲的雄厚内力的白翎燃烧起来，最后才燃烧殆尽而已。
山鬼谣站起身，冷笑了一下，有些感兴趣起来了。
眼前是两个男孩，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骄傲。
这可不是五败之殇那偷懒的幻术，而分明是用速度制造出来的残影，和环状残影的效果差不多。只是，他分明没有使用元炁，却达到了一般四象侠岚即使发动月逐也达不到的速度，这就有趣了。这么多年，他可是从没听说过哪个普通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白凤在等待山鬼谣的进攻，因为凤舞六幻，是最完美的防守，他不会傻到放弃完美的优势而去在劣势上进攻。
山鬼谣冷笑，防守吗？那好吧，就成全你。速度类的技巧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被群体性攻击完全克制。这点，山鬼谣身为对月逐深有造诣的太极侠岚，再清楚不过。
抬手，元炁迸发，直接发出了泽兑鬼尘珠。
【待续】

（三）
白色的光芒越来越近，白凤瞳孔骤缩，这种范围的攻击，凭借着只能分出两个影子的凤舞六幻，是无法完全闪避的，因为这一招，可以直接攻击两个分身。
从山鬼谣来说，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这场战斗的力量悬殊，要比四象对上七魄更甚。
不过令他在意的是，这个男孩的速度。他知道，十二岁的自己用上月逐，也不过这么快。——自己是个侠岚，这个男孩却是个普通人。
白凤皱皱眉，收回分身，一个轻身，正欲后退，却见一白色光电从一束白光中分离，只是一瞬，就已经来到眼前。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只是有些酥痒的感觉伴随着光电穿过白凤的肩膀，随之而来的是男人沙哑而沉稳的声音。“泽兑鬼尘禁象。”
白凤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了。
“我再问一遍，你是谁，跟踪我有什么目的。”山鬼谣冷冷地问。
白凤不说话，只是盯着山鬼谣，那眼神分明是在说——要杀要剐随你便。
山鬼谣又怎会看不出来，当然他是不会随便杀人的。既然这男孩不说，那就只能他自己想了。
这么一个男孩，如若不是寻仇什么的，那么很可能就是受人指使。自己这些年早已经完全脱离普通人的生活，也不会惹上什么人，所以……
“说吧，是谁指使你的。”
白凤依旧不言语，内力运转，试图摆脱山鬼谣的控制。山鬼谣冷眼看了看不屈不挠的白凤，摇了摇头。反正不会有什么威胁，还是放他走吧。山鬼谣本着侠岚的价值观这么想到。右手成爪回收，解除了鬼尘禁象，道“你走吧。”
却见白影一闪，白凤瞬间近身，抬起右手成手刃状就往山鬼谣脖子上砍。那夜中，因为附着内力而闪着寒光的，正是羽刃。“不识好歹。”山鬼谣语气骤然变冷，他向来不喜欢这种没有实力却不依不饶的人。一个月逐闪身，元炁包裹手掌，直接将白凤拍出房间。
白凤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地上了，伴随着嘴角流下的一丝铁腥的液体，他的五脏六腑都疼痛起来。
山鬼谣那一掌，没有放水。
——好快。以速度为傲的白凤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白凤有些惊慌了，就连卫庄也没有这样的速度，这个人，究竟是谁？什么来历？一时间他的脑子里冒出了无数的疑问。
——“记住，出了岔子，先回来报告。”赤练不太信任的声音飘在耳边，白却觉得真的有报告的必要了。艰难的爬起身来，少年带着疑惑混杂着凝重，深深地看了眼山鬼谣，迅速离开。还好，他没追来。这个男人似乎并不想伤人。

白凤带着严重的内伤回到卫庄赤练所在的韩非故宅时，只说了一句话——“那个人，非常快。”然后便晕了过去。
赤练皱了皱眉，掏出一枚丹药塞进白凤嘴里，然后点了几个穴位，转头看向沉思的卫庄，“卫庄大人，这……”
赤练看着卫庄脸色未变，发出一声冷哼，她知道卫庄这是有些感兴趣了。
——速度非常快？能让骄傲如白凤说出这句话的，恐怕天底下没几个人了吧？虽说速度并不代表武功，但是那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内力的高低。哼，我卫庄倒要看看，你到底如何。
卫庄推断，这个人的内力，恐怕是比白凤赤练高出近一倍，攻于轻功。
“哼，有趣，赤练，我们去拜访拜访这位嚣张的客人吧。”
“是。”赤练应道，心想这么多年来，能让卫庄燃起这样的兴奋的，别无他人——当然，盖聂另当别论，那是个特殊的存在。这个人，恐怕真的很强。
夜，越发深了。乳白色的月牙已经高高的悬挂在了深蓝的夜空中，颜色浅淡的几乎看不清。他刚刚又探知了一遍，从断壁残桓中找出了几本史书，配合着探知还原了出来。
这里的文字仍然是篆字，只不过这里的篆体似乎和玖宫岭桃源镇那边的篆体略有区别，有同有异（侠岚用的小篆，也就是秦篆，而韩国都城新郑里自然用的是韩文即大篆之一，但是韩文比起其他五国文字，与秦篆的区别很小）识别起来并不困难。
可是史书上记载的内容就另山鬼谣比较在意了。
这里提到了许多自己并未听说过的名词，最令山鬼谣不习惯的是，这里没有纸这个概念，一切文字都写在竹简上，他看的那一套史书的几乎填满了整个木架，一卷卷残破的书卷，混合着墨臭，散发着烧焦的味道。
可是眼前的这一切，都另山鬼谣产生一种错觉：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没有关于侠岚的蛛丝马迹，就连自己幼时听说过的那个荒谬的传说也没有。这里的普通人的自相残杀已经延续了一千年，从探知还原出的书籍中，山鬼谣看到了诸子百家，七国纷争……
这个世界也没有零。没有坊间流传的传说，甚至历史上也找不出蛛丝马迹。他还记得在桃源镇时，偷听教书先生讲课，讲到普通人的历史，有一个远古大浩劫时期，由于过于遥远，所以除了人类伤亡惨重以及入侵世间的怪物头领为一上古凶兽以外，没有任何记载。当然，等到山鬼谣进入玖宫岭，才猛然发觉——侵入世间的怪物原来就是零，那凶兽就是穹奇。而就算是离玖宫岭很远的地方，也有踪迹可寻。

可这里什么也没有。普通人的历史如此完整，侠岚和零都不曾介入。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慢慢浮现。不过十二三的女孩一头乌黑的头发，束成马尾状在脑后，相貌清秀，却将自己笼罩在有些破烂的黑袍中，看不清表情，只是隐隐能看到她深渊般的眼眸反射着光芒，以及听到那蛇一样嘶嘶声音。她手中一把短剑，此刻心中所想却是：“白凤，居然失败了……卫庄大人会马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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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蘸一笔浓墨，于纸上描绘轮廓，是红尘阡陌阁，是俗世多寂寞。

他没意料到的是，赤练非常适应他的这种速度，所以马上反应过来，手腕一翻，翻卷着红色光芒的软剑就呼啸而去，如游龙般行迹诡秘。“呵呵，阁下既然来了，不如就留下吧。”赤练发出一声刻意地娇笑，语句和脸上的表情都天真地像个不谙尘世的少女，话语中却暗藏杀机，而手上的动作更是凌厉万分。在冷兵器里算善于远程攻击的链蛇软剑瞬间封锁了山鬼谣的行动范围。赤练因为白凤对山鬼谣的“快”的描述而有了“这个人是白凤类型的轻功高手”的判断，所以她很聪明地直接用处平日里最克制白凤的剑法套路。
在赤练的概念里，既然卫庄大人想要和这个男人打架，那么自己的职责就是创造这个条件，还要保证卫庄大人打得痛快，而不能下毒。

（五）
山鬼谣脚下的元炁渐渐散去，他转过去，盯着卫庄，脸上毫表情，冷冷地说:“你想怎么样？”卫庄把鲨齿插在了地下，一手撑着剑柄，另一只手朝赤练的方向挥动了一下，赤练见势收回软剑，并向后退了几步。山鬼谣瞄了一眼赤练，又盯向卫庄。“阁下，闯我地盘，又伤我大将，是否该给我个交代。”卫庄的眼神里充满了挑战的欲望，月亮从黑云中探出头来，月光洒在了鲨齿上，洒在了每个人的脸上，敏锐的山鬼谣知道，此刻想要离开，必然避免不了一场战斗。要是之前的山鬼谣，一定很容易脱身，但。。。现在，他身负重伤，对付白凤又耗费了不少元炁，而且现在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助他快速提高元炁，纵使他是玖宫岭的天才，现在也占不到上风。

油菜花

顶

（十一）
风，卷起了车帘，涌进她的脑海，吹走了愁思，却吹不走对他深沉的思念。碧衣女子，缓缓睁开她灵动的眸子，望着对面随风摆动的帘子，思绪却也随着这风儿飞到了他的身边。外面的风愈刮愈快，像龙卷风般急速，它与马车碰撞时的声音，也愈来愈响。
云丹被这强而猛的风一惊，无意间望向窗外，一只不起眼的淡蓝色飞鸟进入她的眼帘，金色的元炁快速聚集，一粒弹珠从蓉姑娘的脸庞飞过。“砰——”谍翅鸟无力地躺在了地上，它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只受伤的翅膀，眼里充满了疑惑、不解。
金属性的警惕和敏锐，让她开始感到些许不安。一股强风冲过车顶，车中的女子快速倾斜，顷刻，马车翻向了悬崖。余声过后是片刻的安宁，只能听见那几人惶恐后的呼吸声。悬崖上，高大威猛的男子踩着轻步，抓住那两个清秀瘦弱的女子，男孩眼中，恐慌也以不在。。。可是那抹碧色却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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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随风吹动，绷带下他的眼睛依旧无光，无表情的脸上，莫名多了一丝微笑。
那一抹碧色正躺在他温暖的怀中。
碧衣女子似乎被惊动了，眉头一皱，睁开了那水灵的眼睛。
阳光射入她的眼睛，让她暂时无法看清面前这个她思念许久的男人，“当——”的一声，她的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山鬼谣的眼中充满了无奈，他是多么希望云丹醒来看他一眼，可是对于现在的他，云丹平安就是他最大的奢望了。就像。。。三年前，在昧谷，他忍痛把云丹丢进万葬谷一样。
在这个乱世，像他们这样的鸳鸯，不止百千对，可是他们却偏偏要承受比任何人多一倍的伤痛。
就像时间又转回到了十三年前，山鬼谣刚刚背叛玖宫岭的时候，这次两个人又要针锋相对，只是换了个世界，换了些同伴。若时光真的重来，山鬼谣，你是否可以直面自己的感情；云丹，你又是否能为了他改变自己，走进他的世界。。。。

（十二）
黄昏将近，湛蓝的空中呈现出淡淡的橙红，微风吹拂着树梢，好像在告知大战的来临；风中摇曳到树枝不时“沙沙”作响，像是在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昔日的白发依旧枯燥，怀中女子的脸上却多了一份享受，一份怀念。山鬼谣低下头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嘴角微微扬起，眼睛里充满了疼爱。又走了不远，山鬼谣在一颗树旁停了下来，他轻轻地放下云丹，跪在地上，发动探知，金色的元炁在地上慢慢散开，中间夺目的侠岚印记，勾起两人最初的记忆。
云丹半眯着眼，久久注视着眼前人，三年过去了，云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山鬼谣一掌劈下，就昏迷许久的侠岚，经过三年的磨练，她早已脱胎换骨，半个时辰之前，她就恢复了意识。
看着眼前的他，云丹是多想去触及，可是她忍住了，她只想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他抱自己，看着他放下自己，这样就足够了。
金色的元炁渐渐消失，山鬼谣站了起来，用余光瞄了一眼云丹，嘴角勾起了无奈的笑容。他走进云丹，温柔地把她抱起，紧紧地把她贴在怀中，云丹的脸顿时呈现出微微的荡漾红，彼此的心跳听得清清楚楚。她半微闭的双眼，紧紧合拢，她惊呆了，她突然感到措手不及 ，全身好像麻痹了，动都不敢动。山鬼谣也被自己下意识的行为一惊，动作显得有些缓慢，脸上却是连一点红光都没有。
两个人都不愿意，打破着温馨的一幕，静静的享受着，心跳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响，把他们内心深处的感受都出卖了。
可是，两个人现在却无法在一起这样直到永远，两个人，两个派别，针锋相对，这难道就是他们的命运？不知道，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他们可以回去，回去后，面对穷奇，是生亦或是死；如果他们回不去，他们改情归何处，是面对亦或是淡忘。。。手上的侠岚印记会不会消失，金色的元炁会不会归于尘土，侠岚在这个世界亦是梦一场亦或是永长存。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现实往往比想象中的残酷。听，远方的马蹄声，渐行渐近，那，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