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听过太多劝告 她承受过太多带刺的目光
她不怪他们 她知道这爱太惊世骇俗
可她真怕这流言会让她退却 如潮水磨平礁石
于是 她净身出户 怀着一腔孤勇随它去了草原
起初 她什么都不习惯
足底起了一个又一个水泡 衣裳被风尘磨得破损 忍着几日不洗澡 吃生食的恶心
可每当看见它缓步走在自己身边的体态 就什么委屈都没了
那是怎样的步伐啊 优雅 矫健 轻盈 自傲 矜持
举足之间 踏出满目的花开
它带着她找到了自己曾经的种群 轻而易举地获得了领头羊的地位
不断有雌羚羊向它示爱
蹭着它挺拔的角 后腿 侧腰
她看见了 手足无措 毕竟它是一只正当壮年的羊
更何况动物种群里的领袖 三妻四妾是惯例
似乎能感知她的不安 它用简单而粗暴的态度驱逐了群里的母羊
晚上 它留在她的身边 他们从最初的笨拙 渐渐磨合至淋漓快意
三番五次后 它身边再没有蜂围蝶阵
它在她面前鲜少飞奔 总是缓缓地陪她走着走着 时间荡漾成一曲歌谣
直到一日 草原上的狮子盯上了它的族群
它下意识地带领着同类们飞离
可才刚发足 就回头看见了被甩出很远的她
她看着它 目光中隔了万水千山
它蓦地又飞奔回来 在她身边短短地停留了一会 眷恋不舍地摩挲着她的身体
她想:真好 它终究心里还是舍不得我 还来与我告别
末了 她不打算了跑了 只待目送它的身影离开 怀着这爱的余温死去
可是哪知它用犄角坚定地将她顶向前方 自己却朝着狮子的方向跑去
她惊呼中 回头看它
这是第一次她看见它肆意纵情的飞奔 穿梭成了晚霞里的一道风
不知怎地 她想起了一句诗 “夫子奔逸绝尘,而回瞠若乎其后矣。”
可是它的潇洒 张扬 又如何是夫子能及
狮子们追着这道呼啸而来的风 跑远了
她隐约看见它被母狮的包围圈困住了
隐约看见它仗着雄壮的犄角与母狮对峙
隐约看见它一次又一次地逼退了企图从正面攻击的母狮
可是再如何神勇它也终究只是只羊 它终究不敌母狮们的尖牙利齿
它脖颈上的血喷薄而出 比晚霞 夕阳更鲜红
她想:真不愧是它啊 总是这样热烈 决绝 精彩
也不知过了多久 饱餐的狮群早已退去 逃逸的羊群也再次聚拢来
望着它们牺牲的领袖 羊群并未停留多久 又再次踏上了远程
毕竟对它们来说 种群里从来不缺乏强者
可是对她来说 此生早已结束了
她走向那堆残骸 鲜血白骨 早已看不出它原来的样子 只有那对有力的犄角还倔强地伫立着
她微微笑了:你是怕我认不出你要留着犄角做记号吗 真笨啊 我怎么会认不出你呢
想罢 她飞身扑上了这对犄角 鲜血再次染红了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