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见状笑起来道了句。“袁妈带来的这姑娘还挺逗。”
朴灿烈听都没听,只把世勋手里的筷子抽了去,把小勺子给他。谁知这一碰才感觉到,小孩子吃个饭手心里竟全是汗。也怪一开桌气氛就过于不好,吴世勋才几岁,他在港岛的家吃饭都是乐融融的一大家子,就是昨儿苍园,鹿晗黄子韬也是够闹腾的主,没有这样尴尬。
况且,灿烈抬头,白一眼小孩儿对面坐的那人。
他妈的看着陆温悉吃饭,有胃口才怪。
他翻一个白眼,让吴世勋把勺子拿稳。收手时顺带揉了一把世勋头发。
世勋抬头看他,灿烈就抿唇用下巴尖儿指指碗,示意他继续吃。小世勋就捏紧勺子,开始吃朴灿烈夹给他的水晶饺。
朴姈见着这样的景,也不知说什麽。自己儿子的碗空得一粒米也不愿装,给别人布菜倒是乐得自在。她身边坐的另个儿子吃饭也不出声,偶尔就筷子尖碰到了碗发出一点点声音来。
她叹了口气,搁下筷子道。“你是菜不合胃口吗,一口也不愿吃。”
灿烈抬头哦了一声。“人恶心。”
他生气时说话从来是这样直冲冲的迸发出来。朴姈这下大概也一点儿不想吃了,直接就摆了脸色。“谁又恶心着你了,说个话当着大人的面儿也这样难听,小时候你爸就是这样教你与人回话的吗?”
少年听完就撇嘴啧道。“爸原来揍我时还真什麽难听话都有,您要听哪句?”说完他又眨一眨眼,露出一个为难表情。“还有啊妈,你明知道我恶心谁,下次能不这样明知故问吗?”
朴姈眉头一簇,正要继续发火。她身边那始终安静吃饭的人忽然停了筷子,道。
“嫌我恶心你便不要在桌上吃。原来不都出去吃麽,今儿你在这儿我也吃不下去啊”
那说话的人此刻正拿了帕子擦嘴,忽然弯眼一笑,他那双眼眼睑上挑双得厉害,一笑就十分好看。
“要滚也是你滚好吗?”
朴灿烈把给世勋夹菜的筷子往饭桌上一扔,他的动作看上去十分轻松惬意,却一点儿也不拖沓。筷子哗啦啦砸上碟子跟碗发出接连的声响。本以为他会就此离席,未曾想他只是抱臂靠椅背上,在发现世勋悻悻的回头看他时,灿烈才张唇说了话。
“怎麽,吃你的”
那孩子咬了咬唇。仍是看他。世勋就是再不明白国语,刚刚那几句对话里的怒意却是嚣张显露。他越发不想在这桌子上吃着陌生的饭,无端的像叫人坐在悬崖边,那感觉太空了。
他想自己的父亲母亲哥哥,还有叨叨念念却温柔的穆姨妈。
他看着朴灿烈,眼睛里忽然就晕开一大片水汽。鼻头酸酸的,那样想哭。
朴灿烈微微偏头,在看到世勋眼眶变红后,没多停留的就起了身,拉着小孩子的手等他从椅子上下来,世勋还没反应过来,但他知道应该要回头说个吃好了才能走,感觉到世勋脚步顿了一下,朴灿烈不知从哪莫名其妙的火,把世勋一把拉过来。
什麽都没说,就这样一路出了餐厅,内厅,一直拉着小孩子走到了大门口。
风大咧咧的灌进来,很冷。
回身,才发现那小小的温柔的小孩子,两条眼泪明晃晃的挂在脸颊上。
他有些无奈,因为他从小最不喜的,就是哭的男孩子。他是皮惯了,从小院儿里谁没被他朴灿烈踹过打过,混世魔王一样级别的人,哭是从不跟他沾边儿,他被他爸抓着往死里揍的时候,就是咬破了嘴血淋淋的也不哼一下。
灿烈在小孩子面前蹲下身,盯着他不停哭的脸。没有问你为什麽哭,也没有说你不准哭。也更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恶狠狠的嘲笑哭的小孩儿,还补上一脚。
唉。
他是真的听见自己低低的叹了一声。
然后伸手,把那个小不点儿搂到自己怀里来了。
“吓到你了?”
“放心吧。以后不会再带你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北京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明天后天以后都带你去”
“我们自己吃自己的,好吧?”
他这样耐心的说了很多话,外面灌进来的冬天的风,却仍是很冷。
他拍着世勋的背,隐约听见那孩子断断续续的说。想妈妈想爸爸想哥哥。
这下。
他再也说不出什麽话。只好沉默。
北京的冬天,一直都很冷。末月的风,就更是冻天冻地的寒。而他们的家都筑在这座城内需高瞻远瞩的位置,于是感受到的寒冷,也就越发的侵入骨髓。
2000年10月。中央暗////下查办/////通告。
11月。吴家略起倒台之势。吴闫森之子,驻港//////部队副si令员吴复被秘密隔离。其嫡孙后于港岛隔离。
12月。上将吴闫森之女,原文化部特别巡shi员吴曼尹被迫政zhi隔离。其子吴世勋居至首都军区,吴父被迫禁行留于港岛,不得外离。
当一切被昭白,终究都是岁不容人,在这新与旧的浪潮里来去自如。
而这一切又都是悄然无息,最终都将风平浪静,只因上层吹来的凛冽的风,永远只会向更加看不见的远方吹去。而因为这寒冷从高处坠落的人的声音,只会被这巨大的风声,永远的遮盖。
他忽然,想当一个好哥哥。
可是风太冷太寒,狠狠烙印在他记忆里的那天,就只剩了那个自说自话的拥抱。
很多年过去,他怀里的孩子长成清俊优雅的少年,跟在他身后喊了八年的哥哥,却最终哭倒在他面前问他“你为什麽不能喜欢我?”
大概是那天太冷。
所以太想用当时的身份,去抱紧你了吧?
每每回忆起那个时刻,他都不记得自己曾挪用了自己怎样的表情。
只是时间的手忽而翻见他年老后写的回忆录,偷走的那些岁月全都返回,想念也想停留。
内里的琐碎拼凑起来,却只有铺天盖地的
“2000年 12月,他来我家
不愉快的饭局,离席,大厅口吹很冷的风。
他还小,很想家,一张小脸儿哭花了。
大概看不惯。
所以抱了他,是第一个身高对等的抱。
像他就是我弟弟一样。
后来过去的许多年,他也长到与我身高对等。
然而。
再没去与他拥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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