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天上黯淡的星光,宝英看了看腕上的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午夜一点。
她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有多久了。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只记得离开卞贞秀之后,她疯一般奔到那个隐藏秘密的所在,拿了东西就赶到这座公寓区的街心花园,躲在树下。现在,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甚至双腿。
然而,她的心依旧呯呯地跳动着,像是要将四周的静谧震碎;她的双眼也如火一般地燃烧着,像是要将这无边的黑暗焚烧殆尽。
她的手里紧紧抓着一只纸袋,不停地将带袋子细细的把手缠在手指上,松开,缠上,松开。。。重复的动作已经将手指勒得发红,可她丝毫没有觉察。仰着头,透过树梢,她死死盯着面前这座高层公寓的一扇窗户。
浓暗的夜色中,整幛公寓都沉睡了。只有这扇窗里,还闪着昏暗的光。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自己还有所期待。双眼因为长时间眨也不眨,分外的酸涩,甚至已经控制不住地滴出了泪水。
是的,眼泪,在这个秋凉之夜,格外冰冷地流了一脸。冷透了的,还有她的心。
为什么心会如此冰冷?不仅冰冷,还有一种心灰意冷至极点的无望的死寂,让她恨不能就此倒地不起。
蓦地,手机振动了,屏幕开始闪烁,那一小方莹莹的光亮,像是点亮了整个宇宙。
那是他的号码。是她想要忘却却又如此期待的号码。此刻,她浑浑噩噩的大脑瞬间清晰:自己等了整晚的,可不就是他么?!
她用最快的速度按下接听键,可是麻木的手指还是慢了半拍。
手机停止了振动。屏幕显示:一通未接来电。接着,那一丝光亮消失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对着这笼罩了全世界的黑暗,无所适从。
然而,心里还是有那么些些的不甘心。还会再打的吧。那颗支离破碎的心颤巍巍地捧着一份期待。
五分钟。十分钟。除了她的呼吸,四周是无边的寂静。世界彻底地陷入了沉睡。
宝英抬起脸,婆娑的泪眼依旧做着最后的努力。黑暗。黑暗。全都是黑暗。那扇窗,看不见了。
“叮”,一声轻响,让她的心再次悬起。一条短信。
有人打开了手机查看。是谁?她不晓得。灵魂已经飞离了躯体,升在半空,默默地注视着这个世界的此时此刻。
“祝你幸福!”
“啊。。。”灵魂长嘘出一口气。飞走了。
。。。。。。
凌晨三点半。首尔某街区一座高层公寓楼的一扇窗户里闪烁着暗红的亮光。一明一灭,在黑暗的夜的皮肤上,烫出一颗又一颗血色的烟花。
疼。
烟花向来不开在雨天。可是此时,它却在一滴又一滴的热泪中,“嗞嗞”地冒着青烟,挣扎着开得更盛。
钟硕夹烟的手指抖得无法将香烟送到口中,于是他努力将嘴唇凑近那朵盛开的烟花,拼命吸吮着。心,和夜色一起疼痛着。此时,只有疼痛,还能让他保持清醒,提醒自己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法则– 理智。
是的,几分钟前,他很理智地送上了祝福。
不然,又如何?
“我要结婚了。”那是她平静的脸。
“我。。。喜欢你,作为朋友,作为弟弟,作为。。。男人。。。”菲律宾的黄昏,她哀伤无奈地悲泣着。
“我来。。。给你送蛋糕。生日快乐!”巨集岛午后的阳光里,她怯怯地躲闪着他的眼睛。
“对不起!”DVD拍完的下午,她靠在他的背上,声音干涸,已经没有了眼泪。
那朵让他一见倾心娇艳欲滴的玫瑰,就这样眼睁睁地枯萎下去。
而他,就是让这朵玫瑰日渐枯萎的人。
无论如何,她都要嫁了。明天。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在一起了。从明天开始。

他想要给她幸福。他想做守候这朵玫瑰的小王子。可是,他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只有折磨。此刻在极度的痛苦与折磨中,他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把玫瑰放进爱情的水晶瓶里,她只会慢慢失去生机,渐渐枯萎。
她需要的,不是漂亮的瓶子。她需要的,是阳光,是水,是新鲜的空气,是可以生长的扎实的土地。
可他除了美丽如水晶瓶一般的爱情,什么都给不了她。
就像是现在,除了一句祝福,他甚至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没准备好。
他嘲笑自己的幼稚。什么时候才能有如她一般的智慧与情商去处理人生中的危机?
他痛恨自己的软弱。真男人,会懂得如何用宽厚的臂膀独自承受痛苦,把最爱的人送到她想去的地方吧,并用一生好好守护她。即使,她是和别人在一起。
可此时,哭泣,还是哭泣,他同以往一样地软弱着,无计可施。
燃尽的香烟烫痛了他的手指。他没有撒手。皮肉的疼痛至少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窗外开始泛白。他决定出去走走。也许,晨间清新的空气会让他有勇气面对这即将开始的一天。
跨出门的当儿。他的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是一只小小的纸袋,最普通的那种包装拎带。蔚蓝色的底子上,有几只彩色的鱼在游动。水族馆?
有人来过?昨夜?他打开了纸袋。

“轰”地一声,急速奔涌至大脑的血液冲击得他几乎晕厥。
下意识地,他按了按小熊的胸口。
“修夏。。。修夏啊。。。对不起。。。我爱你。。。”她悲泣着。
他将纸袋抱在怀里,踉跄着奔回屋里,将自己扔在床上,将脸埋进被单,开始无声地哀嚎。
肝肠寸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