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一直以来,我都在追求什么呢。
从这个微小的窗口向外看,能看到什么呢。
被囚禁在这微弱的视野里仅能看见的,破碎苍穹,半缕浮云和茫茫枯草。
井底之蛙,
说的就是我。
眼泪,绝望,失落,愤怒。
充斥着无法言喻的感受。就像把身体浸泡在带着咸味的海水里,枯烂的泡沫一样腐烂其中。无力地,任由绝望侵蚀自己的身体,皮肤、发丝、血脉,撕裂开思维,对,那就是我一直追求的痛苦。
“兰?”
“你在想什么?”
“...”醒过来了。
“兰?”
“没什么。”
“明美姐,”我脸色缓了缓,“你的伤好点了么?”
“最近好多了,”苍白的病服衬托下,似乎真的温暖了点。
“我说兰,你在这里能看到什么呢。”她双臂交错搭在窗台上,惨白的肤色被金灿灿的阳光照耀着。
“...”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自己也不知道。
“人对待喜欢的人的时候,潜意识里是不会说谎的。”她突然笑了,“呐,你不说话,是不想说谎?”
“恩,算是吧。”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有个妹妹,她也是这样。遇到不知道怎么说的事情,就会沉默。”
“妹妹?”
“恩,最聪明也最笨的妹妹。”
她依靠在窗沿上,笑的很开心。
“真是可惜,我没有兄弟姐妹,无法理解你们的姐妹感情。”我低下头闷闷地说。
医院的地板也是同病服一般惨白的颜色,甚至还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灰。每块瓷砖边沿的切口处都显露出黏稠的浆糊被风干后的胶状物。
真是令人恶心。刺鼻的消毒水味,死气沉沉的气氛,毫无生机的色彩。
明美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转身看着我,未说出的话和种种情感都从她似水的眸子飘散而出,表露无疑。
那种眼神我见过多回,每次都像是利刃刺进我的胸口,再拔出。反反复复,永无止境。
恶心,难受。无底洞一样慢慢地抽空这具身体里所有的气息,榨干我的气力。一丝都不留给我。什么都不留给我。
“我先走了。”
我很厌恶,那没有言说的怜悯。
快步逃离之际,我隐约听到了她无奈的叹息。和一个几乎没有从声带中发音的名字
志保。
志保...
这陌生到我世界中从未出现过的名字像魔音一样在我空洞的脑海里旋转,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看不清,飘飘浮浮的。
伸出手,半响又收了回来。
抓不住,那只是幻觉。
疯了一样,拼命赶回了家。
我将粉色背包摔在沙发上,不管它有多可爱,终归只是个掩饰。
我的生活,天真的外表,平凡的身份。全都是掩饰。
掩饰我胆小怯懦,不敢向未知世界迈出脚步的弱小心灵。
所以我才拿痛苦当借口,我只是害怕。
害怕什么呢?
我听见另一个自己悲悯地问,口气像是普度苍生的上帝。
害怕什么?我不知道...
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害怕了。
莫名其妙。我闭上眼睛,企图让自己冷静一下。
别人总是说我是个好脾气的人。他们不知道,我很容易被刺激。容易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发狂,害怕光线,害怕问话,害怕被人可怜。教授曾说我就是一头蜷缩在自己世界里的小兽,稚嫩纯良,固执地不肯长大。
我本来就是个不愿长大的人,幼时父母分居的一幕幕迫使我长大。我知道他们不是真心想伤害我,但是不论真心与否,我到底也忍受不了。
却慢慢开始学会隐忍。
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不得不忍受呢。
不知不觉跌进了回忆的湖泽,那里幽深的潮水淹没了我,越陷越深。
遥远的记忆里看到过一个人,她用极其低沉的声线告诉我。
“从前有个人,她很可怜。周遭的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怜她。于是她只好自己长大。” “与之相反的是另一个人,她被人可怜,被人照顾。”
“然后呢?”幼小的自己不解地追问。
“然后?”她笑了,尽管没有一丝笑意。
“然后她就死了。”我睁开眼一字一句地吐出那句改变我人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