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玉泽演撇下原本就该埋伏在堆放货物的二层的金峻秀,顺着生锈的铁梯走向一楼。
与其说任瑟雍是占有绝对优势的“挟持”着Nichkhun,看那副脚步虚浮、满脸青肿的样子,不如说任瑟雍是借着Nichkhun的力量勉强站立。
玉泽演用目光将Nichkhun包裹其间,确认除了左手不自然的下垂外没有异样,才放松了对Nichkhun安危的紧张。只是心底的不安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明明是Nichkhun更占上风的架势,为什么会被挟持?
听到他的脚步声,任瑟雍率先举起枪瞄准了他,嗜血的笑容爬满了伤痕累累的脸,“玉泽演。”音调甚至古怪的上扬着。
他毫无惧意,目光紧盯没有动作的Nichkhun不放——这是绝好的逃脱机会,他为什么不动?
Nichkhun抬起一直低垂的头,神情复杂的看向他的方向。
那样的眼神......玉泽演仿佛懂了什么,又觉得他不太能懂。究竟发生了什么?Nichkhun无声的控诉,又是为了什么?
任瑟雍再一次神经质的大笑出声,手枪随着他的震动颤抖不已,“Nichkhun,你现在可以当面问他啦,问问你爱的这个人,你的好兄弟、好朋友,Dan是怎么死的,Tiffany又是为了什么出国?”
玉泽演心头一跳。他的不安正式兑现,他忘了,他居然忘了。任瑟雍可以查到一些他意图隐瞒的秘密,他推卸的罪责。只要Nichkhun和任瑟雍对质,真相就会呼之欲出。他居然放Nichkhun一个人去接触任瑟雍。
“问呀!你怎么不问!是知道这个人还是会把责任推卸给我来欺骗你,还是你相信了我给你的真相,不敢再问呢?”因为血迹和肿胀变形扭曲的脸凑近Nichkhun耳畔,“怎么不说话呢?你不是说过,要我假装把你当成人质,问一个真相,假设真像我说的那样,你要亲手杀了玉泽演的呀。舍不得了吗?”
Nichkhun不说话,固执的仰头望着玉泽演阴晴不定的脸色。
玉泽演心中又急又痛,他头一次害怕和Nichkhun坦诚相对,着急阻止任瑟雍的揭穿;痛的是Nichkhun他,也许真的会想杀了他。
两人的视线隔空交会,一个是刺探质问,一个是歉疚躲避。
答案如何,真相如何,已经揭晓。
刺骨的寒意顺着脚跟蜿蜒而上。
他早该猜到的,玉泽演的歉意,来自于哪里。他也早该相信的,任瑟雍所说的就是真相。然后?然后......然后,他应该杀了任瑟雍,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做一辈子的傻瓜,回到玉泽演身边啊。
为什么直到真相赤裸裸的摊开在他眼前,他才会惊慌失措,想要避而不见呢?晚了啊,一切都晚了。
任瑟雍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传来:“Nichkhun,他的父亲派人害死了你全家,利用你做他儿子的屏障,你舍不得杀他;他杀了你近十年的好兄弟,美其名曰保护你,你舍不得杀他;他为了要你更恨我,甚至收购Tiffany的Diamond,嫁祸于我,你还舍不得杀他。弑双亲,灭手足的仇,你不报吗?你真的爱他到这种地步吗?”
不。他不会忘记。也不会愿望任何人。他放不下,但又报不了。
他恨极,却也不舍至极。
他能怎么办?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对玉泽演深刻的爱与信任,过往仇恨与新增的恨意。
他那么爱他,也那么恨他。
眼前交错闪过Dan和Tiffany,父母和玉泽演的脸。
临死前要他好好活下去,不要报仇的父母;高傲的,爱笑的Tiffany;败于他手下后,承诺一生追随的Dan;说爱他,会和他永远在一起的玉泽演。
要他怎么选?
Nichkhun僵立不动,面无表情的看着玉泽演。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是杀了你,还是杀了我自己?早料到今天必定相杀的结局,我当初为什么要对你动真心?
任瑟雍显然不满意这两个人在现在,还能保持冷静镇定,丝毫不为他的挑拨离间所动。他今天一定会葬身于此,不论是Nichkhun,还是玉泽演都不会放过他。
他无所谓。他只要看见Nichkhun崩溃,只要看见玉泽演愤怒,只要其中有一个人对他开枪,他人生中最后一次的赌局就能获得胜利。
他死,活着的人还会因为他揭穿的秘密受折磨。光想想,就是让人兴奋的情形。
他又用力挥了挥枪,把矛头对准了玉泽演:“还有你,玉泽演,你想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那一晚的梦,迅速重回他的脑海里。
玉泽演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眼前一直不再有反应的Nichkhun听到这句话,竟然也是一激灵,大雾弥漫的黑眸中升腾起挣扎和害怕的情绪——害怕真相被揭穿,像不久前的他一样。
他应该出声喝止,充耳不闻,绝对不信任任瑟雍嘴里的任何话。但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反而眼看着任瑟雍残忍的撕开保护膜,露出任何人都不想知道的真相?
“你敬重的父亲不过是个喜欢玩男人的变态,我只不过是给他灌了点酒,他就爬上了Nichkhun的床。在那之后,我一枪结果了他。”任瑟雍说着,极为色情的舔过Nichkhun的耳垂,“以为我拯救了他,对我放下戒心的你那时候多可爱。我用药控制你神智把你锁在家里的半个月里,你那副放荡的样子,我现在想起来都热血沸腾呢,Nichkhun~”
Nichkhun浑身颤抖,吞咽了好几次口水才勉强发出一点粗哑的声音:“闭嘴......”
“不,我要把你们两个之间刻意隐瞒的东西全部抖出来。玉泽演,你的Nichkhun被我压在身下的画面,你想象得到吧?他那副样子啊,真是叫人欲罢不能。你尝过味道了吧?嗯?”
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像被人活生生的挖下一块,每一次跳动就牵动伤处,汩汩的向外渗着血。玉泽演握成拳的手越来越紧,目光却顽固的不放过Nichkhun。
那目光如同审讯的长鞭,一次一次的抽打在他的皮肤上,火辣辣的疼痛和羞耻,逼得他已经薄弱的心理防线溃不成军。Nichkhun脸色惨白。
你听到了,泽演,你都听到了。我是个怎样的人,你的父亲是不是真的死在我床上。你会因此厌恶我吧?但至少!我没有骗过你,从来没有。而你呢?
而你呢!
任瑟雍对别人的痛苦视而不见,他只疑惑这两个人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怎么?玉泽演,你对一个肮脏至极的人下不了杀手?噢~没关系,那他一定会杀了你。Nichkhun,你不动手吗?想想你被强暴,想想你死去的父母,想想你愚忠的好兄弟啊。都是玉泽演的错,都是玉家的错呀~你还舍不得......”
“我要你闭嘴!!!”肘击,夺枪,开枪的步骤一气呵成。Nichkhun红了眼,连开三枪。
一枪在没有心的胸膛,一枪在藏满诡计的腹部,最后一枪穿喉而过,讨人厌的声音终于曳然而止。
任瑟雍得意的裂开了嘴角,血从他微张的嘴里不断溢出。在死之前,他还是赢了,不是吗?
他赢了Nichkhun,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枪响之后,空旷的仓库里空留一个人濒临窒息前的喘息声。
Nichkhun大口呼吸着沾染了腥甜气息的空气,再转身,枪口对准了停在楼梯上的玉泽演。
好不容易拦住听见枪响,就要破门而入的组员。
张佑荣气喘吁吁的靠回了jing车上,彻底无视一边对他怒目而视的带路人——崔珉豪。瞪什么瞪,你眼睛大我就怕你不成?
一瓶开了盖的矿泉水递到他眼皮底下,张佑荣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猛灌两口。
李俊昊对他急不可待的喝水方法很无奈,担惊受怕,怕他呛死自己:“你当初不抓任瑟雍,就是为了给他们留个自己解决的机会?”法律向来不是万能,与其看仇人在狱中呼风唤雨,鞭长莫及,远不如自己亲手解决来的快慰。
张佑荣努努嘴,“我可没这么好心。证据不足而已。”说归说,他还是因为被揭穿这一点点的好意而心虚了一下。
他是对待犯人从不留情的好jing官,才不是会为他人着想的知心人角色。
“倒是后面那个眼睛很大的小子。他似乎对你从他那套话,把消息透露给我这个死条子很不满?”语毕,回头挑衅的对崔珉豪撇了撇嘴,得到不甘示弱的一顿哇哇乱叫。
李俊昊接过矿泉水,也给自己灌了两口,“没事,他不会把我怎么样。接下来呢,要进去逮捕开枪杀人的人吗?”
“不。找个人给任瑟雍收尸送回jing局就行了。”张佑荣最后一次掏出他常年闷在口袋里的jing员证和配枪,大声吆喝起来:“收队!收队!”
“收队?”李俊昊两边眉毛一高一低,看上去滑稽得很。
把两样东西塞进车里,张佑荣拍拍手笑起来:“任务完成,功成身退,不收队做什么?这一幕戏里,你我的戏份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的,就是我和你重新开始生活的励志戏码了啊。李俊昊,走着呗?”
夏日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在眉梢唇角勾出一层灿烂的金边。在这雨后初晴的天气里显得格外美好。
李俊昊眨了眨眼,“走呀,我还怕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