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困倦地闭着双眼,夕阳为他的周身镀上了金色。他持着剑,用被岁月蹂躏得纹路交错的手去触摸剑柄。他失去了什么,是什么?不知道。
身后有了响声,他所等待的脚步逐渐靠近。那个唤作韩庚的男子,浅色长衫,面容俊美。然此刻却是冷若冰霜的表情,他穿越过尴尬的空气经过他的身边。
宝剑出鞘,残阳更是为他它上渴血的寒光。轻嚣一声,他的剑架上韩庚的肩。
“金希澈,你要做什么?”不悦声音穿来。
“你要去哪?”希澈依旧面无表情,语气中亦听不出半分情绪。
“我要去哪,做什么。好象跟你没关系吧。”
“别太高举我了。你的事和我毫无关系。只是,要送命的事,下次要做之前请先与我交代一声。”
“你。”韩庚脸上有了反应,“你怎么知道?”
“无可奉告。”
“金兄好象与我也交情一般,自问也无权过问我的私事吧。”
“我救过你。你的命是我的。”愤怒将手中剑柄转了个角度,剑上的光随即反射入韩庚的眸子。
“你否认过,我记得。”
“韩庚,你不要逼我动手!”希澈眼中开始弥漫杀气,似要烧出火焰来。
“既然如此,你把我的命收回去吧!我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见基范!”
自昨日义父无意提起边疆战域里竟会有回纥军,且还是回纥鼎鼎有名的沈昌珉麾下的精锐军时,他就捕捉到韩庚惊慌的表情了。那是怎样一种情绪,惊讶?恐慌?担忧?还是,心疼?
那个人,那个叫做基范的人,对他而言应该是特别的重要的吧。摇头否定脑中不正常的想法,希澈烦躁起来。这样的慌乱,从何而来?他是天上天下无情无爱的金希澈啊!韩庚要去送死由他去便是了,这样慌乱做什么?
只是,终归是还有一点,不甘。亦或是,不舍?
“要走也可以,你若能接我三招的话。”
韩庚愣了半晌,终于抬起头对上希澈挑衅的眼,不改坚定语气,“命都是你的。区区三招,又有何不可?你打吧。”
“韩庚你!你真的是----”目光被卷进韩庚眼中,竟让他有了一瞬间的痴迷,但是愤怒随即涌上。希澈猛然收回剑,趁韩庚闪神之际一掌击中剑柄。雕花的剑柄推着寒光嗜人的剑身,飞划过韩庚的右颊边缘,清亮的剑画出一个弧度,射进了韩庚身后的木桩中。
“为什么不躲?刚才那一剑差点要了你的命!”
韩庚睁开紧闭的眼睛,淡淡然,“第一招。”
“韩庚,你一定要这样激怒我吗!!”
“快点,我还有事。”
“你今日,是非去不可了?”
“非去不可!”
“即使是死在我的掌下?”希澈咬紧牙齿,恨恨道。
“今日我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要爬到基范面前。”
“只怕你要去了,就没有命回来了!”看着眼前坚定如初的人,希澈终软下语气。
“那是我的事。”
“他对你而言,真的这般重要?”
“话太多了,发你的第二招吧。”
愤怒扬起手掌,也运了七层功力。掌心在韩庚额前停住了,吹起他细碎的发。希澈惊讶地发现,他的手竟无法再移动半寸了。韩庚坚定的脸晃在眼前,刺目无比。希澈雪白的指轻轻颤抖,闭上眼,甩下衣袖转过身去不再看韩庚的脸。面纱下苍白的唇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错愕地看着背对自己的人,韩庚轻叹,“谢谢。希澈谢谢你。”
“滚!”又是凶狠的咆哮。
韩庚卸下冰冷的表情,深深看着希澈的背影。我会说明一切的。
在他带上门离开的时候,又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希澈,那具清瘦的身体像大火过后的一截木桩。多么,让人心疼。
原谅我希澈,原谅我无法对基范置之不理。昌珉的精锐军,从来都是为了保护基范而存在的。此时他们出现在这个国家,基范,一定是出事了。
他的脚步渐行渐远。韩庚,他走了。
希澈终于凶狠地扯下属自己的面纱,黑帛碎落满地。韩庚,你混蛋!
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走进我的生命!怎么可以,携带着希望在我心中生长!怎么可以,这样不动声色地给我新的意志!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若是将对人间的一蔟蔟留恋都熄灭,是多么难。
韩庚,你混蛋。
好象已经睡了一辈子。基范渐渐从梦的深处迈出脚步,随着意识逐步清醒,身上的痛楚清晰起来。还活着么?
“庚,水。。。”嘶哑的声音即时换来了入口的清凉。庚,你来了吗?你在吧。。。这样温柔对我的,从来只有你一个的呀。。。
慢慢张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双深邃无比的眼,盈盈然要滴出水来。
“你终于醒了。若惜在我这哭了三天,刚刚才送回去。不想你真醒了,太好了。”始源露出明媚讨喜的笑容。
“我还,活着么?”他探出头,小心问道。
不禁被基范可爱的问题逗笑,始源轻拍他的肩,“难道你以为我是阎王爷不成?”
本是不经意的触碰,不想竟让基范呻吟出声。
“啊,对不起。我忘记你身上还有伤口,碰疼哪里了吗?”
轻轻摇头,看着面前男子焦急的样子,觉得心口处一暖,那么像,庚。。。
很快整理好情绪,基范平静道,“基范,谢谢王爷救命之恩。”
他又缩回保护壳里了,始源轻叹。刚才自己还为能捕捉到他瞬间灵动的表情而惊动不已,不想。。。
有些东西,始终是只能给重要的人吧。。。
“不敢当。救你的,其实是若惜。我现在把她接过来可好?”说罢正要起身,却被基范紧紧抓住手,“不要。不要让她知道我醒了。至少现在不要,行吗?”
“为什么?”转身坐下,始源不动声色为他盖好被子。
“我现在,是无法面对她的。。”密实那一幕幕翻涌而出。流泪的她,哀求的她,无助的她。。。。为了他甚至不惜丢弃生命。此情此爱,他却又回应不得,只能任满腔愧疚挤得胸口生疼。
这样的纠缠,怕是散不开,剪不断了。
“我知道了。”
冬日渗凉,他下意识裹紧被子。始源耀人的微笑晃在眼前,全身,不自在。他有些恼怒地出声,“你都没有事情要忙吗?”
摇头。
“我想休息了。”很明显的逐客令。
“那你睡。”耸耸肩,始源一脸的无辜。
基范是彻底愤怒了,有生人在旁,要他如何入睡。正要发作,又想到,始源兴许是出于内疚之心,只得作罢。
“你不必介意。即使我没有帮你,也早晚会挨这一次。太后和国相对我的成见,可不是今天才有的。”基范还是忍不住解释。
“我知道。”
基范再要出言,外面却响起了兵戎相击的声音,侍卫的脚步杂乱无章地传来。始源皱着眉站起身走出房间。
有人大声叫道,“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