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享受了作为平凡女子五年的时光，安静漫长到几乎忘记了自己身上背负的一切，包括罪孽与惨烈的过往。
如今……又要面对这一切了吗？
那之后又会有怎样的结局。
她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抑或是害怕他说出其他的更令自己不安的话语，只是用力地抱住了自己的肩，仿佛怕自己在下一刻就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许久，她抬起头，轻轻说道，“明白了，我们回去再说。”
那一刻，她的眼神空洞的可怕。
几度被命运的巨浪卷起，她用尽全力去对抗试图改变这一切，却不过只是一次此徒增绝望。
她以为以“灰原哀”的身份获得重生，便可以远离这一切，殊不知该来的依旧会来，失去的仍然无从挽留。
他担忧地望着她，俊朗的脸上有罕见的怜惜，“灰原，不要怕，其实……”
“是不是……关于组织？”她丝毫不理会，只是把最坏的可能问出口。
他凝视她许久，终于开口吐出一个字，“是。”
简短准确的回答，却轻易地打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那么工藤……让我，再享受这一下午的清闲。在回家之前，不要提起关于组织的任何事。”
她径直从他身边走开，脸色苍白的可怕。
两人错身而过那一刻，她低低在他耳边说道，“放心，我定然不会……逃避。”
是是是，她不会再逃避，既然命运让自己背负了这一切，那么她便不避不躲，任凭命运之轮碾下，看看这一次又能给她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伤痕。
PART TWO 应该，要比我幸福
回到家，她打开门，如往常一样拖长了语调喊道，“博士，我回来了！”
然而下一刻想起了如今面对的是怎样的局面，她收敛起脸上轻松和悠闲的表情，眼神随之恢复了以往的肃然冷凝。
——一如组织中那个代号“Sherry”的女子。
他看着那个瞬间的变化，知道她苦心经营五年的平静正在缓慢地冰冷，一分一分，一路冷到心里。
于是他的心就这样痛起来，像是被人用力积压，叫人窒息的、钝重的疼痛。
——她也不过只是个如小兰一般年纪的女子。抛开APTX—4869带来的时光倒转，她仅仅才二十三岁而已，那本是一个女子最美的韶华。
要让她再次卷进来吗？
他突然间后悔把这件事告诉她。
然后悔终究已失了意义，看到他们回来，客厅里的人起身相迎。
博士，朱迪老师，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慢慢地站起来，将脸转过她这边。
她突然间愣在当场。
——绿色的眼睛，黑色的长发，俊冷幽雅的面容，整个人有种猫般的神秘。
“赤井秀一！”开口唤出了他的名字，茶发女子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人在这里现实。
其他人都露出了惊异的神情，无人知道，一直冷静的她为什么会对这个人的出现表现出这样的反应。
“赤井秀一”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看看朱迪老师，便随即便明白了过来，“你是FBI！”
男子望着她，表情沉稳，“志保，好久不见。”
“不要叫我志保！你没有资格这么叫！”不管此刻的反应有些失态，女子突然间叠声冷笑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地说道，“赤，井，秀，一，好啊，你是FBI。你！居然是FBI！”
“那么”女子向前一步，眼光灼灼，“为什么你保护不了姐姐？如果你让姐姐一直留在美国，如果你一直在她的身边，如果你让她加入证人保护计划，事情怎么会，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男子的神色依旧平稳，但眼中亦闪过了极其浓重的悲哀，“志保，我试过了，你说的这些，我都试过。但是，她不答允。”
“有什么可以和人命相比！”由于激动，女子的声音有些走形，“赤井秀一，你明明知道组织是多么危险的地方，但是，你为什么还放她回日本。你怎么可以！”
“灰原，你冷静一点。”柯南走过来，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我不要！我要让他亲口告诉我”她一把打开他的手，站在哪里逼视着赤井，眼中有不顾一切的光芒，“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救姐姐？ ”
茶发女子突然间捂住了脸，身体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颤抖起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为什么……不救她……”

一瞬间时光倒流，他忆起他们的初遇，她亦是这样声泪俱下地质问他，悲伤无助得如同失去了一切的孩童，令他所有的不信任与质疑烟消云散，只余心中无可名状的疼痛。
那是……组织给她带来的伤害吗？究竟是怎样惨烈的过往，才会让她这样的女子不加掩饰地痛哭至此？
无人知道那一刻他是如何将一个誓言印入心底。
以后的时光无论怎样，他都要尽自己的全力，给她最大的保护。
他绝对，绝对不会再让她像今天这样的哭泣。
绝对不会。
一念至此，他伸手揽过她，想给她一个温暖的肩膀依靠。
然而，她却倔强地不肯拧过身体，只是维持着掩面的动作，竭力维持着自己，指甲已经了刺破掌心。
赤井秀一……FBI……抑或姐姐的恋人。
记忆中姐姐永远是温柔而美丽的，没有天使翅膀却拥有天使的光芒。
那样的温暖明亮，曾经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志保，姐姐有喜欢的人了，你也要加油哦。”
“志保，他是个很厉害的人，但是在我身边的时候很可爱。我真的，好喜欢他。”
“志保，姐姐这样已经很幸福了，唯一担心的就是你。所以，答应姐姐一定要幸福啊。”
那天她与姐姐在美国的相见，是不是因为身边站着那个面容幽雅的男子，姐姐的笑容格外美丽。
“志保，这就是传说中的赤井秀一，你未来的姐夫！”
那人对她礼貌地点点头示意，对姐姐的话语显出无奈的表情，然而眼中却一直有着满满的宠溺与爱恋。
于是她放了心，有这个人在，姐姐是真的，可以获得幸福的吧。
不久后她回到日本继续进行药物研究，然而令她吃惊的是，姐姐竟然也在她之后回到了日本，并且只字不提关于赤井的事情。
回过后姐姐是开朗的，
一一尽管事实上看着如此，然而姐姐却一天一天的日渐消瘦，无可阻挡地憔悴下去。
她也曾经猜想过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个明明相爱的人，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彼此。
但不等她得出答案，命运之轮再度旋转，她只来得及听到了姐姐的死讯。
“那是个意外。”面对她的质疑，GIN只是这样说道，何其轻松，何其冷漠。
心寒齿冷啊，支撑自己的信念终于倒塌。
生无可恋，她停止了研究，试图在组织手中求得一死。
命运却又出现了意外的转机，她自己研究的药物救了她一命，令她获得了重生。
那之后又过了五年。
这其间，她再不曾见过他一一
赤井秀一，那个本可以给姐姐幸福的男子。
记忆一下子复苏，大片大片的过往翻涌上来，将她再次淹没。
怎么可以原谅？怎么可以原谅！他明明拥有可以守护姐姐的力量，却还是没有阻挡悲剧的发生；他本可以带她远离组织的黑暗，却任凭她坠入死亡的深渊。
怎么可以原谅！
“志保……”赤井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回想。
“不要叫我志保”，良久，女子抬起头来，缓慢地说道，“只有姐姐才能这么叫我，你没有这个资格。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那是因为你。你姐姐执意要回到日本面对组织，是因为你。”
气氛一下子凝结，她睁大的眼睛，似乎不相信这就是所谓的答案。
“的确，就是因为你，因为你还在日本，因为你还在组织之中，所以她不肯呆在我身边，她说她要让你彻底脱离组织，因为你是她唯一的亲人。她说，你应该要比她幸福才可以。”
很少有这样悲伤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赤井叹了口，继续说道，“那段时间，我和她频繁地争吵，谁都不肯退让。然后……”
他苦笑一声，声音苦涩，“然后她说要和我分手，我不答应，她就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一起，两人离开了美国回到日本。那时上级派了任务给我，等我回去找她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PART SEVEN 所有一切，情愿一个人背
被蒙上了不透光的眼罩，经过了严密的搜身后，她被人戴上手铐，七拐八拐地带到这个地方来，一连串的措施无处不显露着GIN一向严密的作风。
沿着台阶拾级而下，只听得到自己和带她来这里的人的脚步回响，她开始在心中暗暗推测此处。
虽然戴上眼罩后，汽车驾驶了很长时间才到这里，不过为了避免自己记住路，所以中途一定绕了不少弯。
沿途并没有听到过于喧嚣的声音，这里应该距离市区很远。
她有意地加重了自己脚步，根据声音的回音来判断此处的大小。这所建筑感觉很空旷，应该是某处已经荒废的地下室或仓库一类的地方。
前面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然后有开门的声音。
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前面的一股力量将她向前推去，她踉跄了几步，随即收住了脚步，立定。
门在身后闭合，房间里瞬时陷入一片静寂，死一般的沉闷，有无形的压力蔓延开来。
她只是站在那里，轻轻地向左转，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左边，有一种阴暗的，危险的气息，即使事隔五年也可以让她轻易地辨认出来。
组织中的人所独有的气息，加上那种雪茄的味道。
一一GIN
果不其然，一个低沉略带笑意的声音缓缓传来，“Sherry，好久不见。”
虽然看不见说话的人，但是她还是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半仰起脸，用同样感觉的声音说道，“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再见到你。不过用不着说‘好久不见’，我这么大的时候，才刚刚认识你不是吗？”
“难为你还记得以前的事，”伴随着起身的“簌簌”，男子的声音临近，“难怪这些年我翻遍了世界各地都找不到你，这样的隐藏方式，比苦艾酒的易容术还要神奇。Sherry，你总是给我惊喜。”
尽管是在赞美，但绝对不是善意的话语，下一秒冰冷的枪口抵上她的额头，“怎么，你还敢回来？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呵呵”她浅浅地笑了起来，小巧的面容上却没有一丝笑意，声音也安定平静，“要杀我，还不断通过手机变换见面的地址，煞费心机地把我带到这里。GIN,这些年来，你的作风可变了不少。”
枪口依然还停在那里，只要他扣动扳机便可随时要的她的命，然而他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饶有兴趣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Sherry，抑或，变小十岁的宫野志保。
“看来身体变小，头脑还是与以前丝毫不差。”男子懒散的声音传来，却带了一丝邪恶的杀气，“你应该庆幸，我没有发现你身边有任何可疑人物，而且也没有发现你身上携带任何发信器或窃听器。否则我埋伏在各个地点的狙击手，可以随时要了你的命。”
耳闻那样的话，她却依旧挺直了脊梁，冷冷说道，“我和自己赌了一把，我赌你不会杀我，因为我这里，还有APTX—4869这枚筹码。”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来做一笔交易吧，GIN，我厌倦了这个身体，想要拿回那十年的时光。把APTX—4869的全部资料给我，我会在一个月之内完成药物的改良和解药的研发。倘若不成就任凭你处置。如果成功，我也只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颗解药。”
“听起来是我的获利比较大呢，这比交易我很感兴趣”男子低低地开口，如同恶魔的低语。随之而来的却是子弹上膛的声音，“不过和我谈条件，Sherry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
下一秒他扣动扳机开了枪，子弹却不是冲她的方向，而是擦过她的手腕，恰好将她的手铐从中间击断。
“但是，祝贺你，你还是赌赢了。”
眼罩被摘下，灯光如水一般肆意倾斜下来，恍了她的眼。
不再像过去一般抬手挡住，她只是站在那里，让视网膜慢慢适应了突兀的光线。
眼前的男子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黑色的大衣，耀眼的金色长发以及阴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欢迎你回来，Sherry.”
下课铃过后，教室中一片热闹喧嚣，他却只是略微侧过身，凝视着自己身旁的空座，眼神温柔而伤感。
那家伙离开，也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吧。听不到她每天略带讽刺与玩笑的话语，还真是……不习惯啊。

PART ELEVEN 猜疑，对白，决战前夕
他这样看着赤井秀一，仿佛要看尽他的灵魂，祈盼他可以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不是肯定自己这可怕的猜疑。
然，赤井却没有抬起头，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心就这样，一分分凉了下去，他陡然抓住他的肩，“是真的？她真的回到了组织？她说要加入证人保护计划，其实就是回到了组织？”
赤井依旧沉默着，一向冷静的眼中有情绪的波动。
蓝眸中有悲哀和不顾一切的情绪，他开始失态，剧烈地摇晃着他的肩膀，“赤井秀一，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从一开始你们就在合伙骗我对不对？你一一就这样把她送回组织让她面临危险，对不对！”
赤井依旧一言不发，手指却已经握紧，因为过度用力所以指关节发白，他颓然松开手，倒退几步，脸色惨白。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这样的猜疑，当一切得到验证时，他还是无法接受这残忍的真相。
脑海中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茶发女子的面容，她眼中的阴翳，她幽幽的叹息。
“放心吧，这条命是姐姐赢来的，不用加入我也会保护自己。”
“是，我已经决定。”茶发女子冰蓝色的眼眸清凉如电。她一字一字，重复刚才的话语，如是说到，“我、要、加、入、证、人、保、护、计、划。”
为什么，一向固执的她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出这样截然相反的决定。
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悠悠道，“就这几天吧，我会尽快动身。”
为什么，还要那么多的无法割舍，她却想要赶快离开这里。
“呵呵。”面对这样的反应，她却笑起来，“怎么？我走了你应该很高兴吧，终于不用忍受我的言语攻击了，大侦探。”
“喂，大侦探，我要走喽。就算你很高兴，也麻烦装出难过的表情骗骗我。”
面对无法预知的危险，面对生命受到的威胁，面对她再不想看到的黑暗，她要怎样，才可以这样地笑着。
灰原……你怎么还能……用这种开玩笑的语气来说出这样的话语，你怎么能够！
“工藤。”
“嗯。”
“其实你知道，我会好的。”
“那么”，风吹起她的茶色发丝，将那一刻凝结为永恒，“再见。”
她难得的温柔，她在自己怀中的瑟瑟颤抖，她声音中的一丝哽咽，她离开时的决绝。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逼自己放弃了一切！
她本可以享受如常人一般的生活，在阳光下肆意微笑，作为平凡女子，从此终老一生，
然而，是他的错，是他没有能力护她周全，是他一手打碎她五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是他逼她，重返那一片令人胆寒的黑暗之中，至今死生未卜。
那话语与承诺仿佛此刻还留在胸口，化作一把利剑只之刺入他的心脏！
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他以手抵住额头，只觉得心疼欲裂。
不可以……她现在还在组织之中，她现在也许受尽了折磨，你有什么资格软弱，有什么资格心痛，工藤新一，江户川柯南 ，你明白你应该怎么做！
“我要去救她。”嘴唇开启，他吐出这样的一句话，双眼瞬间清凉如电。
然而下一刻，重物击中了他的脑后，他转过身，不可思议地望着袭击自己的人，眼神却萎顿了下来，“赤井……秀一。”
“不可以，眼看着计划就要成功，绝对不可以因为你的冲动破坏了一切。”男子缓慢地叹气，俯下身看着昏迷过去的男子，那眉目间依旧有焦灼和心痛的情绪。
她心心念念为你，如今到了这样的紧急关头，绝不可以出半点马虎。倘若因此出了什么事，那都是我们所不愿见到的结果。
所以，对不起，要暂时委屈你了。
身体依旧还有撕裂般的疼痛，那是即使改良过很多次也依旧无法消除的，因血脉骨骼生长所带来的超乎想象的痛楚。
“看来还是有副作用的啊。”变小的茶发女子微微的叹了口气，双手轻轻按摩自己的太阳穴两侧，试图缓解身体的不适感。
要尽快恢复起来啊……不然根本无法对付GIN那样的对手，已经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候，绝对不可以出现一点漏洞。
看似整理衣服，她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胸前的第二颗纽扣，唇侧有清冷的笑意稍做停留，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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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楼
2008-02-09 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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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个机会，就在今天。
感到手腕一轻，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发现已经脱离了手铐的禁锢。
赤井收回手铐与钥匙，不紧不慢，眼神平静。
然后他背过身去望向窗外，避开了男子吃惊的眼神，赤井淡淡开口道，“不要吃惊，这是志保当初要我做的事情。我答应了她，不能食言。”
再次叹了口气，赤井接着说道，“去见她吧，去见那个给你留下这样信息的女子。这是你最后挽回的机会了。若来得及，我就把解药给你送回。若来不及，你也可以把真相告诉她了。反正过了今晚，组织的残余势力也会被我们尽数剿灭，这样一来你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工藤新一，一切……就快要结束了。马上，你就不必再用江户川柯南这个名字了。你，即将自由。”
那样的话语出现在耳边，一字一字，都是他所有的梦想与努力的肯定。
他即将……拿回属于自己的十年时光。
不用再担心组织，不用再担心身边人的安危，不用伪装成中学生的样子，不用再逃避自己的最爱。
他，可以自由了。
兰，我要回来了。
觉得无数狂喜涌上心头，一时间他不知要说什么好。然而下一刻，所有的狂喜都冻结于胸口，凝结成坚硬的棱角，直插心中。
不对，还没有结束。
因为还少了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灰原。
为什么此刻，你不在我身边。
“那……灰原呢？她现在在哪里？”
“她还在在组织”，赤井终于转过脸来，“志保是我们的卧底，今天晚上才能救出她来。”
“那……如果救不出来呢？”他问道，再无先前丝毫的喜悦之情。
“如果救不出来，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我相信她在此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PART THIRTEEN 选择过去，抑或现在
只觉得冷洌的风携着怒气而来，赤井下意识地向旁边躲去，脸却还是被擦了一下，热辣辣地疼起来。
意想之中的怒气。
“赤井秀一，你就把她当作一颗棋子，弃如草芥！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姐姐吗？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她姐姐遭遇一样的结局！”
“那是因为我知道她这样做的原因。”被指责的男子依旧平静，只是举起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机，“是你把这条信息给她看的不是吗？是你用这个打乱她原本平静的生活不是吗？可笑，你一再在她即将愈合的伤口上洒盐，提醒着就是她的研究阻隔开你本应有的幸福，却还要让她安心放下过去，开始新的生活！你叫她情何以堪！”
终于也被惹起了怒气，赤井的目光雪亮，直视着他，说出了所有人都心知却只有他一人不知的真相，“你难道还没有猜到，她重新回到组织，就是为了拿到APTX—4869的资料，赶在兰生日前把解药送还，让你们不再错过！她苦心伪造成自己加入证人保护计划的假象，就是为了让你安心，不与组织有正面对决的机会。你可知道，如果不是组织派人向你透漏了这些，就算她死在这场争斗中，你都永远不会知道！你只会以为，她加入了证人保护计划，幸福地在另一处生活！”
男子的话如一把匕首，直刺入自己的胸臆，每一个字，都是残忍却无法逃避的事实，记载着那个女子的决绝与成全。
他眼神恍然，向后踉跄地退了几步。
灰原，你是真的打算以死来成全我和小兰吗？
灰原，你就这样决绝地为了我不惜舍弃生命？
难道真的是我，一直在提醒着你过去的遭遇，逼得你不得不重归黑暗？
但是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啊，就算是我让你不要逃避自己的命运，可是适当的软弱也没有什么啊。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要强呢？
为什么……要这样奋不顾身……
没有理会那眼神呆滞的柯南，赤井转身将手机放在桌子上。
“自己做个选择吧，工藤新一，抑或江户川柯南。你是要去挽留与那个女子最后的机会，还是要为志保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志保为你太多，现今也只有你，才救的了她。”
“你所有的工具都在桌子上，是要选择工藤新一的身份，还是要负起江户川柯南的责任，自己做个了断吧。我在屋外等你的答案。”

她猛然用手捂住眼睛，生生地逼回了眼泪，胸臆中却似有利剑穿透心肺，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一次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无法名状的喑哑苦涩，却终于换了确定的口气，似是在说给自己相信，“工藤。”
为什么，要为我而来。
为什么，要为这样子的我奔赴而来。
你应该去找她的啊，你忘记了今天是多么重要的日子了吗。
这里的危险我一个人承担就可以了，我已经不做活着走出去的妄想了啊。
为什么，要让我变得这样的软弱。
为什么，要这样奋不顾身的出现在我面前。
工藤，你总是让我，不知所措。
只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黑洞洞的枪口随即对准了她。茶发女子却置若罔闻，只是移开了手掌，望着荧幕上的男子，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开来。
“好了，这下相信了吧。我会给你们互诉衷肠的机会。”明知那个瞬间崩溃的茶发女子不会理会，他却还是如是说到。
紧接着扣动扳机，GIN冷冷地笑起来，“在地狱里互诉衷肠的机会。”
清脆的枪响，女子低下头，望着自己胸前绽放的一片艳丽血色，神色萎顿下去，颓然倒地。
然，倒地瞬间，她却再度抬起头，准确地望向屏幕上的俊朗男子，已经暗淡下去的眼眸陡然萌生出微弱的笑意，唇边缓慢漾开一个寒苛的弧度。
那神色，竟是在笑。
这样才好，此前无望的爱恋与对黑暗的恐惧，便不必由我一人苦心背负；之后与组织的纠缠对峙，你便可以全力以赴，不必为我分心挂念。
我终于可以，在成为你铲除组织的牵绊与负担之前，沉沉睡去，再不醒来。
姐姐……我终于还是和你走了……相同的路。
可我终于也明白了你这样做的原因，其实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
工藤，我这一生，后悔过太多事情。我后悔加入组织，后悔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后悔没有早点洞察一切救出姐姐。
可我唯一不曾后悔的，便是为你以这种方式死去。
知道吗？你和兰的身上，有着和姐姐很相似的东西。
即使是从深海逃离出的鲨鱼，也会渴望这种东西的温暖与明亮，也会有想为这两个温暖源而奋不顾身的时候。
所以啊，工藤，原谅我先走一步。至少我在死前触碰过你怀抱的温暖，许你一个关乎幸福的誓言，看到了你现今为我的奔赴而来。
这样，对我而言，就已经很幸福了。
真的，很幸福。
大片大片的黑暗袭来，将她吞没。屏幕上男子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已经快要看不清楚。
“工藤，其实你知道，我会好的。”
工藤，你看，我做到了，即使在死前，我也是这样地微笑着幸福着。
但是抱歉，我好像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PART FIFTEEN 真正的卧底
看着那茶发女子中枪倒地，GIN的眼神有瞬间的愤怒不甘，但随即出现了一幅了然的样子。
并不在意地垂下手，却没有收起手中的枪，他转身对VODKA下命令，“把那个侦探小子带过来，告诉他如果还想见到Sherry的话，就放弃一切抵抗，别想耍什么花招。”
VODKA有些犹豫地看了VERMOUTH一眼，但随即领命而去，“是，老大。”
门阖上后，除了那血泊之中的茶发女子，房间中只剩下他与VERMOUTH二人。
冰冷的面容上没有表情，GIN冷冷开口质问，“VERMOUTH，谁让你抢在我前面开枪？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和我抢。”
刚才开枪击毙Sherry的人，不是他。
苦艾酒若无其事地靠在墙上，扬起小巧的下颚，美丽的笑靥荡漾开来，“别这么大火气嘛，GIN，接下来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不是吗？就当送我个人情好了。Sherry一一是我的猎物啊。”
GIN望定那个银白色长发巧笑倩兮的女子，转瞬也笑起来，像是下了什么最后的决心，“好啊，不过这个人情一一不知道你还不还的起？”
语音未落，他已经举起枪，闪电般地连开两次，一枪打掉VERMOUTH手中的枪，另外一枪直接打在了她的腿上，快速而精准。显然是已经做好准备。
“你看，一枪还两枪，这样就两清了。”GIN悠悠的开口，加重了后面的语气，“不是吗？VERMOUTH，组织的叛徒。”
由于腿上枪伤的剧烈疼痛已经无法支持身体的重量，中枪后银发女子倒地，整个人狼狈不堪，却还是竭力靠着墙。
秀丽的眉因剧痛颦蹙起，但她的表情依旧宁静，“GIN，在这个紧要关头怀疑同伴，好像不是什么明确的做法吧。”
“VERMOUTH，你确实聪明，演技也着实高超。如果不是刚才，我真的还不敢怀疑你。”
“虽然不知道你的推理能力比起那个侦探会如何，但还是请你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GIN，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怀疑？”女子抬头望向他，视线却落在他身后的屏幕上面。
银色子弹啊……我已经等了太久了……请快一点，再快一点，否则Sherry她就……
“VERMOUTH，从一开始我就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BOSS都栽了而却只有你逃出来了，为什么你不早点把Sherry的事情告诉我。”不曾留意女子刚才看向屏幕的那一眼，他只是全心地与她对峙着，与她那般的人，一个不小心，就是死神的降临。
女子还是笑，带着魅惑的气息，在鲜血中犹如坠落地狱的天使，“我逃出来是因为我运气好，BOSS如何对我你不会不知道。Sherry的事情何等重要，我早就亲自告诉了BOSS，而他没有让你知道是因为有他自己的安排。如果只是这些的话，GIN，你未免戒备心太重了。”
“看来我不说出重点你是不会承认的，VERMOUTH，让我确定你是叛徒的就是刚才。你特意抢在我前面开枪，看似命中心脏，穿透左胸。不过好像还是杀不了她，Sherry是右位心，和常人不同，她的所有脏器都是反向生长。这一点只要查她在组织中的资料就可以知道。”
“那是她幸运，我没来得及查这些资料。”不知是不是因为枪伤的缘故，女子的面色异常苍白。
“还在硬撑吗？你已经露了自己的马脚，你刚才说Sherry是你的猎物。”GIN的眼神越来越冷，“那么你这样的猎手，在出手之前难道不会先弄明白猎物的致命所在吗？而且，那个侦探小子 为什么会找到这里，难道不是你提供给FBI 地址的吗？”
女子终于停止了微笑，抬起头直视着眼前的金发男子，眼神雪亮如剑，再无丝毫的掩饰，“GIN，是我小看了你。你比BOSS都还要难对付。”
“你知道就好。”GIN再度抬起枪，这一次是对准她头的方向，“那么这一枪，才是我对叛徒的惩罚。我知道你在里面穿了防弹衣，虽然死相比较难看，但只有打头了。”
子弹上膛的声音，GIN唇边勾勒出完美的弧度，“去地狱里面和他们见面吧，GOODBYE,VERMOUTH.”
她动弹不得，眼神却在那一刻流露出凌厉的恨意，同时带了些复仇的快感。
你也已经死到临头了，GIN，银色子弹马上就要将你终结在此。只是可惜，我好像看不到你死的惨状了。
枪声响起那一刻，她平静地抬起头，等待着子弹穿越自己的头颅，在墙上开出血色的花。
也就是千钧一发，一个物体自门开启那一刻飞起，打在半空中，恰好地阻挡了子弹。
一颗漏气的足球滚落在地，挡下了这致命的一枪。
没有丝毫迟疑，GIN手腕一转，将枪对准了昏迷中的茶发女子，冷笑道，“看来我们的侦探客人来了，还带了见面礼。不过一一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如果你不觉得你踢出的足球或者射出的麻醉针比我的子弹多的话。”
开启的门，站着柯南与VODKA。
听到GIN带有威胁性质的话，柯南慢慢垂下举起麻醉手表的手，后者急忙上前将他的双手拧到身后，有些慌乱地解释，“老大，我也不知道他竟然敢这样，我……”
“下次小心一些。”GIN摆摆手，并没有过多责备的意思，“我就知道他会这样，出其不意，不愧是高中生名侦探。”
“灰原她……怎么样了？”男子陡然开口，视线没有一刻离开过血泊中的茶发女子，手指已经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放心吧，她还不会死。”一旁的VERMOUTH开口，成功地引起了柯南的注意，“工藤新一，抑或江户川柯南，好久不见。”

果然是朱迪。
“怎么可能……你什么是时候……”计划已经被打乱，形势瞬间逆转，GIN开口质问，似乎不相信眼前铁一般的现实。
来到这里，需要过的不是一两道关卡，更何况还需要伪装成他身边的人，露出蛛丝马迹也会满盘皆输。
可恶……他们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就是在刚才她完成了与VODKA的替换。不要吃惊，当时你让VODKA出来对付我的时候一直是背对着屏幕的吧。”
柯南轻松的挣脱了身上的绳索，刚才“VODKA”在捆绑时动了手脚，只是系了活扣而已，“如果我们掌握了所有摄像头的位置，就可以轻松地找到一个拍摄不到的死角。将被苦艾酒易容后的朱迪藏在那里，利用你对付苦艾酒看不到屏幕的时候完成替换，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每个摄像头附近还有组织的人员监控，不可能，你们……”GIN似乎还在做着垂死挣扎。
柯南叹了口气，俯下身去检查灰原哀的伤口，眼神温柔而伤感，不再理会他。
朱迪接下他的疑问，“你以为赤井秀一知道组织的地点后会毫无动作吗？你以为苦艾酒只会告诉我们地点这样简单的事情吗？外面的狙击手已经被我们不动声色的个个击破了，我在潜入这里的时候外面就已经全是我们的人了。”
朱迪微笑起来，“只不过，为了灰原哀和苦艾酒的安全，以及让你暴露出下一步的计划，我们才会将计就计，让你亲口告诉我这里有炸药的危险事实。”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GIN，你输了。”
话音刚刚落地，只见一颗子弹射出，瞬间没入GIN的胸膛，展开血色的花朵。
子弹从前方射过来，一击毙命，显然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
更重要的是，开枪的不是朱迪。
所有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GIN已经倒在了地上，眼神痛苦而凶狠，参杂着不甘的成分，声音喑哑低沉，如同一只受挫的兽，“VERMOUTH，竟然是你……”
银发女子靠在墙上，凌乱的头发，沾满血迹的衣服，只是眼中的光凌厉如电，带着仇恨的光，手中的枪口还冒着一缕青烟。
看着GIN倒下，她终于脱力般地放下举着枪的手臂，面容上带着复仇后的快感。
“GIN,你不知道，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语毕，银发女子叠声冷笑起来，然后越来越无法控制，终于失去理智般的大笑起来，歇斯底里。
“我终于，终于让你死在了我手里，我终于为他们报了仇。”笑得几乎要落了泪，女子仰起头，小巧的面容突然间带了哀伤的情绪，“我终于……为你们报了仇。”
那一刻，有晶莹的泪自她美丽的眼滑落，她失神地呢喃，声音逐渐地低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
PART SEVENTEEN 不放弃任何人，活着的权利
事出突然，无论是忙着对付GIN的朱迪，还是忙着检察灰原伤口的柯南，都没有注意到苦艾酒的异常举动，更别说阻止那个女子疯狂的复仇。
无法逆转的现实，GIN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朱迪赶忙上去检查。然，苦艾酒的枪法，怎么会有回转的余地，只看了一眼，她便心知已是回天乏术。
那子弹径直穿越过他的心脏，结束了这个背负着无数罪孽与黑暗的生命。GIN死前的表情格外狰狞，带着深深的不甘与怨恨，亦隐隐透了几分诡秘。
谁不曾注意到，为什么GIN会在临死前，把手伸进那件黑衣的衣兜中，形成一个虚握的，但却又是致命的动作。
“苦艾酒，你这是干什么？！”再忍不住，朱迪开口，“他的行动已经被我们限制，他迟早会被送上法院接受应有的惩罚！”
苦艾酒冷冷一笑，苍白的面容依旧有触目惊心的美丽，如同一支幽雅的曼陀罗，“我答应和你们FBI合作，可是没答应留下这家伙的命。”
“你！”听到苦艾酒冷血的话语，朱迪的愤怒开始堆积，“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人也绝对不可以夺走任何人活着的权利！”
“说的倒是好听，可是十几年前，那个混蛋有没有想过这些，有没有夺走那些人活着的权利？”VERMOUTH美丽的面容上有不动声色的绝望，声音却有讽刺鄙夷的味道，“收起你廉价的人道主义吧。你知道，看着那些你爱的人死在你面前。而你却什么也做不到的感觉吗？”

漆黑的夜幕下，四周是枯萎的植物与爆炸后的碎片，一旁的建筑物面目全非，周围还有零星的火苗。他跪在地上，怀中的茶发女子身上沾染了鲜血，已经陷入弥留的状态之中，面色已经接近透明，嘴角却依旧有细微的笑意。
荒芜而凄凉的背景之中，她看到那个平素冷静卓越的侦探缓慢而坚定地收紧手臂，轻轻地又仿佛用了一生力气似得，静默地抱住了怀中的女子，像是抱住了一生的珍宝。
夜色微凉，朱迪抬起头，有风抚过她的面颊，然后她蓦的，泪流满面。
她不曾想过，如灰原哀抑或宫野志保这般的女子，自小在组织那样的环境，却依旧还是可以为别人做到这般程度。
“她有那时的我所没有的东西……是的……非常危险……是可能成为灾难的火种的东西……但也是让人充满勇气的温暖的东西…… ”
一一以爱之名，奋不顾身。
“我答应过赤井。”男子低下头，眼神痴了一般，“我答应过他，也答应过自己，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哭，直至我死。”
是什么，缓慢地从他的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落在女子清丽的面容上，冰冷。
那跌落在地上的、沾满她的血的纽扣一旁。
有什么东西刺痛了所有人的双眼。
那是她不惜以生命换取的、一直以来欠他的、赌上了她所有的。
在草地上停止了滚动的胶囊。
一一沾满鲜血的APTX—4869的解药。
救护车的声音响彻了天地。
PART TWENTY 终究，错身而过
“当——当—— ”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一声又一声打在她的心里，兰纤弱的身体瞬间僵硬，所有宾客都极有默契地停止了交谈，将视线投向大门的方向。
人声渐渐消失，现场安静了下来，兰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变化着，最终演绎成不动声色的绝望。
优雅地举起杯，依旧维持着主角的风度，兰唇边漾起脆弱的弧度，“祝毛利兰生日快乐。”
她猛地抬起头，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一一大门那边，依旧空空如也。
呐，新一，我已经尽力了，是你自己放弃了我，是你自己的错。
呐，新一，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绝对不会。
呐，新一，我不会再原谅你了，我要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去活了。
然，还是有什么东西盈满了眼眶，再也无法承受。
兰仰起头望着天际，眼泪高高地坠落，迅速干涸。
他是她从小的爱恋，他对她微笑，他唤她“小兰”，他在关键时刻可以不顾一切地保护她，他和所有人都没有联系却唯独与她有，可是他从来都不肯说，他爱她。
一一其实我可以等你的，真的可以的，等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一一但是，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一我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不敢保证我不会爱上别人，可是我确信，我再也不会像爱你一样爱令一个人了，新一。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说。
但是，这也是最后一次。
我爱你，再见。
从此之后，
天涯此端，海角彼岸。
城市的另一端，市中心医院的长廊上，柯南与一干人焦急地等待着。
手术室中的灯光明亮，茶发女子正在接受医生的紧急抢救。
十二点钟声响起时，他缓慢地低下头，有落寞与愧疚的情绪涌入眼中。
无论是卖火柴的小女孩见到的盛大幻象，还是灰姑娘在午夜变回去的南瓜马车破旧衣裳，十二点，所有的童话都将落幕。
而他与她，终究还是这样错过了。
一一兰，对不起。我知道你不会再原谅我了，我亦不奢求你的原谅。请原谅我自私的离开，抱歉让你等了我那么长的时间。
一一兰，在五年后的今天，我终于明白，原来工藤新一已经被江户川柯南所替代，即使我回去，也一定不是你最初认识的我了。
一一兰，真的对不起，可是她为我太多，我答应过自己，不会再让她流泪。我已经辜负了你，不能再辜负任何人了。
原来有时候，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包括人的心。
手术室的门打开，满头是汗的医生走出来，周围人急忙围上去，焦急地询问那个茶发女子的情况。
医生环视一周，眼中留露出平和的光芒，“尽管送来时她的情况很危险，但还是保住了性命，不出意外，应该会在36小时内恢复知觉。”

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转而微笑起来，并没有注意到医生眼中的古怪情绪。
终于确信那个茶发女子已经安然无恙，柯南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冰凉，见过的危险并不少，处在生死关头也是常有的事情，自己何尝这样的害怕过？
他发现自己已经把自己完完全全地输给她了，那个不可爱的女孩子，那个毒舌的天才少女，那个内心与外表相差十年的同类，那个为了他不顾一切的女子，在满身鲜血地在他怀中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将她作为朋友一般的存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在心中埋下了这样的种子，随着血脉生长出藤蔓，密密麻麻地包裹住整颗心脏，再无法欺骗自己。
医生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哪位是病人家属？请跟我来一下。”
“我！”赤井与柯南同时发话，两人对望一眼，视线在空气中擦出危险的光，谁都没有妥协的意思。
“你这个小鬼和志保有什么关系啊。”赤井不满地说了一句，随即对着医生微笑起来，“我是她的姐夫，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了。”
“好的，”医生应允，随即转头对其他人说道，“这期间病人需要绝对的安静，所以不允许朋友家属探望。病人苏醒后院方自然会通知你们的，为了病人的安全，请大家配合。”
被朱迪强拉出医院，柯南依旧不满地挣扎着，“我就在医院里面待着不行吗？这样她一醒过来我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不是吗？”
朱迪无奈地接口，“你是不是觉得在决战里没受伤，没和她做邻居很可惜啊。医院是随便待的地方吗？”
“可是……”
“没有可是，乖乖会回博士家休息。”
“朱迪老师，我发现你一点也不可爱。”柯南无奈地垂下头。
两天之后，尽管柯南再三要求，却还是被软禁在阿里博士家中，理由简单到不行，仅仅是“灰原醒了，但是她不想见你”。
“她现在刚醒过来，情绪很不稳定，一听说医院要通知你，立刻变了脸色。院方建议你还是先不要见她，以免病人情绪波动，再出什么意外。”赤井在一边语重心长地通过电话告诉柯南，语气中掩饰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你一定也不希望她出意外对不对？她为你这么多，结果你却不领情，没有赶去小兰那里。她自然会生气的对不对？志保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放心，我会替你说情的。嗯，那就这样，再见。”
“难得你也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啊，真是在哄小孩子。”刚挂了电话，就听到身边嘲讽的话语，费尽口舌的赤井哭笑不得地转过身去，望向身边已经苏醒过来的茶发女子。
显然是受了重创，茶发女子的面色依旧憔悴，精神却好了不少。
“没办法，以前哄你姐姐哄惯了”赤井耸耸肩，无奈地答道，随即脸色凝重了起来，试探性地问道，“你真的不见他？”
“不见。”茶发女子答得干净利落，“他辜负了我的一番心血，我为什么要见他来气自己？”
“那么以后呢？你打算躲他一辈子？”认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的口气。
“我不知道，”女子低下头，蝶翼般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看不出眼中的情绪，口气却像孩童一般的，带了明显的无奈与落寞，“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PART TWENTY—ONE 究竟成全谁的错过
沉默蔓延开来，代替了原先的气氛。
许久，女子抬起头，凝视着赤井，“你是知道的吧。想必医生已经都告诉你了。”
他点点头作为回答，医生那个夜晚的话语还回荡在耳边，“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明明外表是十来岁的小孩，可是她的内脏却老化的严重，简直……就像一个五六十岁的人。”
“那是对我的惩罚。”女子微微地笑起来，像是对这样的现实毫不在意，“但是，你觉得如果他知道了这些，又会怎么样呢？”
赤井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
料到了他的反应，茶发女子收起脸上的表情，“所以，还是带我走吧。留在这里，我依旧无法成为他的幸福，只会妨碍他的生活而已。”
叹了口气，女子声音细微地近似恍惚，有哀求的意味在里面，“带我走吧，姐……夫，走之前我会让一切完满地结束。如果姐姐在，我想她也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他默不作声，抬起手抚摸她的茶色头发，“志保，你姐姐想要的，是你的幸福。”
“那就是我的幸福。”女子与之对视，眼中有坚决信念的光芒，“请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不想在离开的时候有所牵挂。”
良久良久，赤井低下头，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答应你，志保。”
阿里博士家，电话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朱迪走过去拿起话筒，脸上本是轻松的表情，却瞬时沉重起来。她一边应允着对方什么，一边转过身来看着柯南。
那样的眼神，交杂着悲伤与无奈，甚至带了些怜悯的成分，不知缘何，让柯南心头一颤。
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好在通话不长，朱迪放下电话，微微地抬起手揉着太阳穴，有些心烦的样子，却还是像是下了什么极大的决心，转过头一字一字地对柯南说道，“下面的话，柯南，你要好好听我说，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要慌乱，也不要打断，听我说完，好好想一遍，再做打算。”
那样严肃的语气与表情，柯南微微一愣，点头答允下来。
“那好，”朱迪抿了抿唇，还是开口轻轻说道，“赤井刚才告诉我，小兰打算去法国留学，结果在去机场的路上发生了车祸。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抢救。”
“什么！”柯南猛地站起，变了脸色。
“我说了你千万要冷静，”朱迪几度开口，似乎在找着最婉转的话语，试图减缓事实的残忍，“她在昏迷之中，一直在叫着你的名字。医生说她的情况很严重，也许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所以……”
深吸一口气，她极力平定着自己，用冷静的语气说出了扭转他一生的话语，“所以赤井希望你可以服下灰原研发的那颗解药，以工藤新一的身份去见她最后一面，不要让她留下什么遗憾。”
一时间房间内静谧欲死，朱迪望着眼前低头沉默不语的男孩，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作痛。
造化弄人，难道两个人的幸福，必须以第三个人的生命才能成全吗？
良久，她看到柯南抬起头，缓慢而坚定地向她伸出手去，“把解药给我，我去。”
无论后果怎样，他都必须要去，那是他欠她的，他必须偿还，责无旁贷。
然而接过那枚解药的时候，他的手还是微微一颤，几天前茶发女子满身是血的倒在自己怀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那时候的她，是否也是怀着偿还与不顾一切的心情，用尽自己最后一份力，将解药交还到自己手上，焦急地要自己马上赶去小兰那里。
如今，艰难的选择再度落到自己手中。
灰原，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我无法选择不去，我不能对她那么残忍。
灰原，是的，我知道这样的选择意味着什么，但是我更明白倘若我不去，那么我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而你，也是一样。
这一次血脉生长的痛楚超过以往的任何一次，他静默的看着镜中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自己，感觉时光倒转回十年前，一切还尚未发生。
只是一个转身，流光便已经回转三千六百场，予他全新的身份。
再没有犹豫，对着朱迪微微一笑，他转身离开。
身后的电话再度想起，朱迪接起电话，这一次真真正正地变了脸色，几乎是吼出了什么，然后摔了电话，朝着男子刚刚离开的方向没命地追了出去，却只来得及看到男子坐上车绝尘而去的画面。

PART TWENTY—THREE 请许我离开
“请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机场，拜托了！”匆匆截了一辆计程车，男子对司机如是说到，无法掩饰语气中的焦急。
刚刚掏出手机，没想到手机立刻响起来，他接起，然后计程车司机听到他气急败坏的声音，“赤井秀一，你搞什么鬼！她……”
“六点钟的飞机，我们在候机室里面，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赤井秀一的声音依旧冷静异常。
他一愣，瞬间明白了过来，“赤井，你一定要稳住她。拜托了，我正在路上。”
“那么，祝你好运。”
挂断电话，赤井转过身向候机室走来，却发现不知何时那个茶发女子已经站在他身后，眼神依旧深沉，口气却带着危险的信息。
“姐夫，你说你本来买的是四点钟的飞机票结果却买错了我还可以容忍。但是我没说，你可以背着我向他通风报信。”
扬起一个无奈的微笑，赤井抬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志保，我错了。但是他说他已经在路上了。”
“你是铁了心非要让我见他一面，是吗？”女子颇为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口气无奈下来。
“我是为你好，志保。”男子受起了脸上的轻松表情，“你知道在此之前，你们之间有一些话必须要说出。否则你与他，都会永世不安。”
“那么我宁愿选择后者。”不在意却真正落寞地微笑起来，茶发女子抬起头看着天，“我害怕……去面对他啊。”
“可是，”女子转过身对他嫣然一笑，“你说的对，我自己可以，却不能再让他永世不安。”
计程车还没停稳，司机转过身，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影闪出去，后座就已经没了人，只放着刚才的车费。
“这年头的年轻人，慌慌张张的，八成去追什么女朋友去了。”司机嘟囔了几句，摇摇头开车离去。
匆忙地感到候机室，男子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裂开了，举目四望，看到了赤井正对他走来。
鼓励似得拍拍他的肩膀，赤井指向候机室的落地窗方向，“加油吧，我不知道她是否愿意留下来。但是，我想你是唯一一个可以使她留下来的人了。”
一步又一步走向她所在的地方，男子的脚步慢了下来，最终停在她身后一米左右的地方，凝视着女子，眼神恍惚了起来。
女子对身后的声音置若罔闻，只是抬起头安静地凝视着落地窗外的残阳。夕阳的余晖散漫她的全身，宛如在夕阳下收拢羽翼走下祭坛的天使，完美的全无尘垢。
“为什么要这样做？”许久，他淡淡地开口，语气平静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为什么你要伪造出小兰出车祸的消息？”
“你觉得，不这样做。我要怎么才能让你服下那颗解药呢？”如他一般，她也淡淡地开口，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男子带来多大的伤害。
“噢？那么聪明如你，不妨再想一想，我为什么不肯服下那颗解药呢？”
女子笑了一下，低下了头，很好地掩饰了自己起了波澜的情绪，“抱歉，工藤，这个答案。我并不想知道。”
“不要叫我工藤！”再忍不住，男子上前一步，语气变得激烈起来，“爱着毛利兰的是工藤新一，爱着灰原哀的是江户川柯南。而我，是江户川柯南。”
面对那样的表白，女子微微一颤，随即平静下来，“江户川柯南已经彻底绝灭于世间，工藤新一在消失五年后终于回来。而二十三岁的宫野志保，也死在了与组织的争斗中。”
她转过身来，第一次正视他的双眼，深深吐息，开口，“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十二岁的灰原哀，与工藤新一，素不相识的灰原哀。”
顿了顿，她轻轻地笑起来，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口气却带了明显的孩子气的无奈，“呐，你看，你还是工藤新一呢。江户川君是与我同岁的男孩，而不是二十三岁的你。所以，我不喜欢你呢，工藤。”
有意地加重了最后两个字，茶发女子还在微笑着，“我喜欢的那个少年，他已经离开了。你是知道的吧，他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可以……”
“你不可以。”打断了男子急切的话语，她开口，收敛了笑容，声音清晰而残忍，“APTX—4869已经尽数毁灭，我们没有使时光倒流的方法了。”
“但是我还可以等……”
“你不可以。”再度开口打断了男子的话语，女子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
她抬起手，在两人之间轻轻一划，就划出一条湍急的、无可渡的时光之河。
“你看，”手停在半空中，她对他落寞地笑起来，“我们之间，隔了十年的光阴。”
他突然间后退一步，明白了什么。
“别人或许觉得无所谓，但是，你应该是明白的吧。那距离比空间甚至人心的距离，都还要可怕。”
仿佛明白她想要说什么，他的脸色愈来愈苍白，徒然开口，“灰原，不要再说了。”
女子一愣，似笑非笑，眼中却涌上了清澈的悲伤，饮鸩止渴般的绝望，“这不是你说的吗？是你告诉我不要逃避自己的命运的啊。”
那一刻，他听到了宿命凛冽而来的声音。
“工藤，上一次我们违背自然规律，倒退了十年的时光。结果遭受了怎样的惩罚呢？”
女子接着说话，一句又一句，敲击在他的心脏之上。
“我很害怕。”止住了笑，女子认真地凝视着他，小小的面容上有无法言明的情绪，“我不知道，如果我真的留下来，我们又将遭遇怎样的惩罚。”
他终于认命般地立住，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是的，她是聪慧的女子。可以赌上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他幸福的可能，却不肯介于他与她之间。
不顾男子和自己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她终于抬起头，清晰而安静地吐露出最后的话语，“所以，请放我走吧，工藤，请许我离开，不要再试图挽留已经抓不住的人和事，你要懂得珍惜为你苦苦等候的人。”
无奈地耸耸肩，又恢复了一幅毒舌的样子，她笑起来，一如颓败的栀子，“呐，大侦探，请原谅我多拿了十年的时光。”
然后她径直向前走去，与他擦肩而过。
此别经年，君当陌路。
女子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只觉得有什么贯穿了自己的胸口，几乎要痛得弯下腰去。
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一念至此，胸口的利刃抽出，里面的灰烬簌簌落下，激起了最后的希望与痛楚，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提高的音量，舍弃了全部骄傲，“不要走！”
女子的身影一愣，却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灰原！”他再度开口，唤出了她的名字，说出了一直以来想要说出的话语，声音因痛苦而有些颤抖，却盛着最后的哀求，“不要走，灰原，我爱你，请你留下来，为我留下来！”
她终于停住了脚步，闭上了眼睛，有什么东西正在自眼眶中涌出，心疼痛欲死。
然而她开口，声音平静地连她自己都觉得害怕，像是盛大最后的泯灭，告别一切繁华的虚无假象。

PART TWENTY—FIVE 被埋葬的所有真相
十年之后，美国。
窗外的天空一片阴霾，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的城市华灯初上。
大雪已经下了一天，却依旧没有变小的趋势，一片片雪花落下来，宛如冬之精灵在半空中的舞蹈。
温暖的房间中，她坐在轮椅上，双膝上盖了厚厚的毯子，却依旧还可以感到腿部的衰弱与血液的冰冷。
摇着轮椅，她来到窗边，凝视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唇畔漾开一个苍白而无力的笑。
玻璃上已经映照出她现今的容颜，茶色的发丝无力地垂在肩膀两侧，面色苍白如雪，隐隐泛着透明，瘦削的可怕，冰蓝色的眼眸早已失了往日的光彩。
一一犹如一只断翅的蝴蝶，跌落在凡世的尘埃中，再飞不起。
抬起手，拉开窗户，一个小小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雪花夹杂着寒冷的空气袭来，她再忍不住，猛地咳起来，单薄的身体已然脆弱到极致，再承受不起任何打击。
剧烈的咳嗽声惊动了另一个房间的男子，门口传来敲门声，随即而来的是赤井担忧声音，“志保，你还好吧？”
“我没事，”用尽全力平定了自己咳嗽的声音，她清了清嗓子，不顾唇齿间已经充满了鲜血的味道，淡淡答道，“只是不小心呛到了而已。”
“明天还是请医生再来一次吧。”良久，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温和地说道，“志保，这几天你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不用了。”她冷冷地开口，拒绝，有着嘲讽的味道，“他们来了也没有用，都五年了，你还不死心吗？”
门外传来男子叹气的声音，是真正的无助与绝望，任谁听了都会不忍。她的眼神柔软下来，终究还是放轻了语气，“姐夫，我自己已经是最好的医生和药剂师了，可用尽全力，也只能苟延残喘这五年的时间。关于未来，我无法保证什么。你知道，从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累了。”
门外的男子痛苦地闭上的双眼，心知她说的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良久，却还是温言劝道，“不要再想了，志保，早点睡吧。”
“嗯，”她一面应允，一面扭过头看着窗外，有调皮的雪花落在她的面颊上，那样的温度，却已让她全身一颤，承受不起。
真是没用啊，这个身体，不知道还能再撑到什么时候……
她的眼神随之迷惘，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GIN那样的人又岂是等闲之辈，她研究的每一颗药物都在他的严密监视之下，数量和成分一清二楚，根本无法瞒过他的双眼。
工藤，你可知道，为了帮你拿回那十年的时光，我将约定中那颗本属于自己的解药藏在纽扣之中，暗自寻找机会给你。而在组织中变大的那段时光，不过是我靠着每天服用临时解药，来骗过他们的权宜之策。
我曾经告诉你的吧，那临时解药还未研制成功，再服用的话会造成身体的负担。
可是除此之外，我再无别的办法。
身体对解药产生抗体，我就加大药量，愈加频繁地服用。不料又在GIN的胁迫下服用了一次APTX—4869，那些成分如预想般严重地损害了我的身体。
也许还等不到GIN的灭口，我就已经死在那些毒素的堆积下。
所以，我无法对你保证，可以活着回来。
所以，我只能对你说慌，伪装出自己加入证人保护计划的假象。
所以，我必须离开，在毒性发作之前彻底与你诀别，对你保留这一段不得已。
不想让你知道，祈祷你会忘掉，但在回忆里，我始终微笑。
身体的所有脏器都在以惊人的速度老化，来到这里静养了十年的时间，她依旧还是无法阻挡地衰弱下去。
微微地叹了口气，她仰起头看着天空。然，那样惨烈压抑的天色压了下来，仿佛布满了弥天伤痕，几乎令要她无法呼吸。
往日的一幕幕开始在头脑中上演，她听到那些人梦呓般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志保，姐姐这样已经很幸福了，唯一担心的就是你。所以，答应姐姐一定要幸福啊。”
“的确，就是因为你，因为你还在日本，因为你还在组织之中，所以她不肯呆在我身边，她说她要让你彻底脱离组织，因为你是她唯一的亲人。她说，你应该要比她幸福才可以。”
“志保，我不会让你死。你要幸福，那是你姐姐的愿望。”
为何有那么多人都要她幸福？
她做不到！她做不到！
十几年来她跌跌撞撞地走到现在，如今身侧除了姐夫几乎再没有可以依靠的温暖。她强迫自己不再回想过去，只求现世安稳，却还是这样枯萎下去。
那一刻，她蓦的感到自己的无力。明明拥有常人难及的头脑，却还是在命运的惊涛骇浪下，成了断线的玩偶。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她本应是一个小兰一般的女子，在父母姐姐的疼爱下幸福的成长，拥有朋友与爱人的宠爱。如今，却只能在姐夫的庇护下，勉强地维持着生命。
那不是她想要的！不是！
身体已经承受不起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剧痛突然蔓延了全身，她感觉到身体中的血液已经开始冰冷下去，灵魂开始有脱离的痕迹。
然而，仿若回光返照般，不远处出现了一张莫名熟悉的面容，俊朗而自信的双眸，干净而温暖的气息。
她突然间平静了下来，一向冷凝的眼中出现了孩童般渴求的光芒，抬起手，试图触碰那张毕生难及的面容。
那男子静静地凝望着她，神色温柔而悲悯，融化成一片深邃的海，“答允我吧，灰原，我希望，你可以获得自己的幸福。”
身体的不适已经让女子几乎动弹不得，然而那样的话语，却还是令她微微一愣。
她忆起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那个侦探环住她瘦弱的肩，缓慢而坚定地将她拥入怀中，身侧有阳光的味道，瞬间击穿了她亘古的黑暗。
女子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眼神也随之恍惚，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男子的面容却一分一分清晰起来。
“工藤，”她听到自己太息一般的声音，穿越了那么多的记忆抵达现今这天荒地老的迷雾。那一刻，女子清丽的面容上绽放出一个温柔得近似恍惚的笑靥。她凝望着眼前的一片虚空，竭力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
“要幸福啊，工藤。”
只差分毫的时候，终还是失了力气，女子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在半空中滑落，宛如枯萎的花儿，坠向虚无。
她向后倾去，只是注视着不远处那张面容，神色慢慢放开。
安然地阖紧双眼，她睡眠般地坠向那一片黑暗之中，听到了灵魂从身体中剥落的声音。
“其实你知道，我会好的。”
窗外的雪花还在不知疲倦地飘零着，那细微的声音一点一点地响彻了天地。
覆盖原先的容颜。
指引一切，
步入终结。

没什么，”良久，他淡淡答道，垂下的头发掩盖住眼眸中失望的痕迹，声音平淡的犹如一潭死水，与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我好像……是认错人了。”
女子这才放了心，抬手亲密地挽住了他，“我们回家吧，嗯？再过一会儿，惊动了媒体，我看你怎么收场。”
他点头答允，视线却不甘心地将四周再度搜索一遍，终于确定真的是没有她的身影，才转过身来，与妻子携着手离开，脸上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一一是因为太想念，所以出现幻觉了吗？
真是个傻瓜，如果她真的出现，也不会是十年前的那副样子啊。
十年流光残影，回头是梦，我在原地，情动，守望，等待，却始终不曾离开。
韶华似水难易，还未剧终，你就转身，离开，消失，忘记，磨灭了所有交集。
然，他终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一根柱子后面，那个茶发女子就躲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两个离去的幸福身影，眼中渐渐堆集起支离破碎的泪光。
她无声地开启嘴唇，任凭泪水流下，三个字，对着那男子离去的身影，字字费尽气血，“我一爱一你。”
不是说诗书的悠扬，可换来几世传唱。
不是说十年的守望，抵得上一时永远。
望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她仿佛全身都失了力气，顺着柱子一分分地滑落。然后缓慢地，将脸庞埋于掌心之间，无声无息地痛哭出来。
喑哑而绝望。
工藤，我是不是应该高兴看到你与她现今的幸福模样，是不是应该感激自己还能在死前见到你，是不是应该庆幸……在你发现之前逃离开。
原来十年的时间，我已真的被她完全取代。这样才好，她本就是属于你的唯一，只是你一时贪图路边的风景而已。
不远处的赤井静静地凝视着那无声哭泣的女子，眼中有复杂的情绪，却心知自己无法安慰丝毫。
明美一一明美，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那个女孩，你的妹妹，她是如何隐忍地爱着一个人，爱得卑微到尘土中去，几乎要消除了自己的存在。
那一日，我在卧室中发现已经失去呼吸的她，几乎是在医生竭尽全力的抢救中，才将她从死神的手中夺回。
“姐夫，”然而，也就是那刚刚苏醒过来，还躺在病床上的茶发女子开口，语气是那么平和而镇定，仿佛是来自灵魂的遥远回响。
“姐夫，我这一生中，有珍爱自己的父母与姐姐，有细心照料的你，有一个不顾一切爱着的人，已是圆满。请你带我回去，回到一切缘起缘灭的地方去。我只想在死前见他一眼一一就一眼，可以么？”
她面色苍白的可怕，已经接近透明，憔悴得如同一把枯草，与十年前那个犀利决绝的女子判若两人，如今她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有渴求的光，语气何等平静，仿佛看穿了生死。
“我只想在死前见他一眼一一就一眼，可以么？”
这样的语气，他无法拒绝，只是沉重地点了头。医生的话语还回荡在耳边，“这一次我们尽了力，可是下一次，下下次，我不敢保证还能再救回她。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能顺就顺着她吧，不要再让她留下什么遗憾。”
一一不要再让她留下什么遗憾。
明美，对不起，我用尽全力，却也只能守护她到此而已。
剧烈的疼痛令她全身颤抖起来，她却死命忍住，只有眼中的泪水不断划过掌心，整个世界悄无声息。
她已无退路，自她十年前把他从身边退走，她就再无退路。
工藤，你可知当时服下的那些临时解药，已经完全损害我的身体，更致命的是，我已无法再承受“成长”所带来的任何负担。
在美国才待了五年，身体就已经全面崩溃，达到极限。我只得服下出凭着当初的记忆制造出的APTX—4869，勉强保住了性命，再度使时光倒流。
不过这一次，连它都好像快要没有用了。我只拿回了五年的时光而已。
然后，五年，三年，甚至更短的时间之后，我的身体又再次面临同样的情形，只得依靠APTX—4869拿回越来越短的时间，重新跌入这永无休止的轮回之中。
这是以毒攻毒的方法，用两种毒性彼此压制，勉强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任何一方天平的倾斜，都会让我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