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聪明呢！

（ 月有初上，夏意仍是蕴着的，八月才来，仍踮着脚，极是秋初探望的温柔。主子嘱咐了，中秋要去坤宁宫，合应紧着这几日，将月饼分给各处。）
你家主子在么？我送月饼来。
（ 面儿上笑，夏惹得小苏拉靠在门边儿，约有个好梦。轻的碰她两下儿，这方回过神来，声音也不敢大的，问一句，像商量。）

【自诞下了小公主和小阿哥做了额娘，这才体会到了自己年幼之时额娘对自己的好来，这也真是应了那句天下慈母心了。将手里做好的小鞋递到了之遥手里，虽之遥总说这些个小事实在不应我亲自去做，可毕竟是我的心思在那，哪里由得她们说些甚去。】
瞧，这双鞋奕琛穿的肯定舒服，你们做得再好，总也比不过我这个亲额娘来的用心不是。
送月饼？倒真是稀客了，请她进来就是。
【让人出去领人入门，我则继续手中摆弄着要送给诺诺一对长命锁。】

【之遥只手里提着那小鞋左右瞧个不停，似是不曾见过似的，我心知她的小的时候承受过继母的责难，对于母亲她是心底在乎的，只可惜再如何在乎都已是枉然徒劳。】
有些事，过去就算了，我们的日子总还要继续，你可懂？
【之遥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也不必我再去细说，有些事若是细说，便是没了意思，我自然不愿多费神。如今初晋了嫔位，福祸相依，这心里终归是有些不踏实，脚下的路更是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才不至于堕入万劫不复之地。从妆奁当中取了一碧玉镯子亲自套于人皓腕之上，镯子质地极佳，正正衬的上人的肤色去】
无碍，劳你费心了，区区心意，姑姑还请笑纳。

（ 玉极润，经烛光一折，渗出一丝薄而疏的银光，谓水银沁。食盒还跨在小臂上，给月一漏，这是搀了碧色的梨花木了。）
可不敢当，谨主子还没尝月饼，奴才得了赏赐，也觉得不安。
（ 这话儿说着，一边儿桌上取了食盒，五只钧窑瓷的小盘儿，月饼也分五样馅，花纹皆是密密的，真有点儿像真心。）
主子爷说，中秋那天就不来了，您有小阿哥公主，特地叫人做了盘儿小的，吃着方便。

【面前人表面于我恭恭敬敬的，可人心这种东西是最让人看不清的，只对着人笑了笑，随即吩咐了之遥帮着人一起从食盒当中取了小盘出来】
这话言重了，你是伺候主子爷身边的人，这礼呀是你该得的，尽管收着就是，不必与我如此客套。
【听了人言入耳，只略微蹙眉，巧妙掩饰过去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骜，似不经心询问了人言】
主子爷日理万机，国事繁忙之下，还在惦念着我们，真要说，还得是我于心难安才是。稍后等姑姑你回去，要待我多谢主子爷。
中秋那天主子爷可是要去坤宁宫陪着主子娘娘一起？

（ 她眉一蹙，我瞧在眼底，年轻的女子，皆有这般故作老成的神情。食盒挡着，我只垂手侍立，神情落在她身前的长命锁上，顶好的意头，也折光。）
说起伺候，还是主子娘娘们周全，真折煞了奴才。
（ 此话说着，略垂垂袖儿，这盘儿约是蜜枣的，透甜，甜味儿都渗到头发里。用的紫钧窑，那块儿浓紫像双眼，蕴着点儿愁呢。）
初一十五的是祖制，从景元朝那会儿就这样。万岁爷才说了，让奴才们给几位嫔主儿先递月饼，一处赏月，吃一样饼，也算一处过中秋了。

【女子最好的年华是在深宫当中度过，也不晓得面前的人后不后悔，紫禁城金碧辉煌，终究是一座金丝笼，进的来，出不去。】
姑姑一张巧嘴，惯是会说话的，怪不得会讨了主子爷的喜欢去。
【桌案之上的几盒月饼做的分外精致，可我却是看着它们没了食欲，皇后，母仪天下的位子，是每个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在我眼里却是异常讽刺，就像是那些月饼在嘲笑我的渺小一样，让我心头涌起阵阵酸涩】
劳烦姑姑提醒了， 都差些忘了祖制一说了。近来宫中皇子公主一一降生，实乃可喜可贺，姑姑来帮我瞧瞧这对长命锁成色可算还好？

（ 手一送，送到食盒底下，漆木面儿上折着光，是顶温柔的一段。一样儿蜜枣，一样儿红豆，一样绿茶，一样儿椰蓉，别一样儿肉脯，原是顶精细的，搀在一块儿，我竟有点儿迷俗世里的香。）
原是谨主儿开的好头，公主阿哥都是您得先，顶有福的。
（ 她也瞧着。手一动，长命锁的细链就与红蔷薇一共浮，真似花心蕴着清波。面儿上含笑，顶温柔，又像安慰。）
（ 有兴许，人到了年纪，说什么话，都有点儿像安慰的。）
宫里的东西，还能不好？给那几个小人儿一带，配着您和万岁爷的心，自然是漂亮的。

【这话虽好听，终归是太过流俗了，不愿分辨面前人话语之间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权当是场面话也就是了。外观相似的月饼，口味大概不一样，如同人一般，各色人等皆是有，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她们做不到的。】
承你吉言了，钰贵人也是个有福的，不过要说最大的福气还是要说是主子爷赐给我们的。
【这长命锁是宫里的人精挑细选出来的，为的不过就是图个吉利和日后我的诺诺可以多福，我瞧着也很是欢喜，如今听着人这样说，更是对这长命锁多了那么几分好感。】
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不过这凡事我这个做额娘的总要再多精心些，等主子爷不忙的时候，就让诺诺去给主子爷请安，也好让诺诺承了规矩去。

（ 她眉尾一颤，大约并不信我说的话。日影缓移，光便往堂屋中折，映着繁复细密的花样儿，倒蝠月季，顶好的口彩。）
娘娘菲薄了，万岁爷常说，人人有福，方是他的福气。福气皆是自个儿修来的，上辈子积多少福泽，这辈子就得多少。
（ 话一收，带笑。她甫垂着眉，说起儿女，竟是格外温柔。亮烈的温柔，竟也真有点儿让人心软。）
这么说来，谨主子更偏爱小女儿多了？

【只与人面上说了几句场面话，其中不乏虚以委蛇，前朝和后宫有何区别，不过就是争夺的东西和物质不甚一样，前朝是男人的战场，后宫则是女人的坟墓，逃不开，避不掉。】
主子爷的话我必然会时时刻刻放在自己心上，不敢有所忘怀的。主子爷一片心意，这月饼我会让诺诺和琛儿一起来品尝其中滋味。
【自己素来不喜食月饼，唯一吃的甜食也就是珍珠糕和百合卷，可这话是万般不能说的，不然便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儿子和女儿都是我的心头肉，自然都是疼的。

（ 我见月有移，面儿上只是带笑。白霁仍在外面儿等我，夜色里便有点儿薄的凉意了。再瞧过去，旧景又往面前来，也是一细薄的影，系着漫长长的夜。）
您且珍重。
（ 话一落，便请了推，食盒挎着，归乾清宫复命。我大约是带着一只空食盒儿回去的，又大约，是带着一颗心呢。）
（ 至于那镯子？我没拿，正放在桌上的钧窑碗儿下头，我是只想带颗心走的。）

【女人的心思果然是捉摸不定的，事到如今，我只点头恩了一声，算是对她的话做出了自己的表示来。总不好多做挽留，是与不是，兴许不到最后谁也不会轻易明白其中的道理去】
姑姑慢走。
【侧身让出了一条道，让着人从我面前走了出去，待人走后不久，我这才发现了藏在下头的镯子，身侧之遥顿感不解，不光她不解，就连我都是有些不解的，不解的是宫中的人居然还会有这等不贪钱财的。】
【只撂了一句话给之遥，转身回了内室休憩】
她是个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