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裤脚又一次被扯住,我几乎要失去我所有的耐心,一脚把那只拽住我的手踢开,我强压住怒吼的欲望,厌烦地俯视趴在地上的男孩,疲倦道:“够了吧。”可能是因为我的语气太冷淡了,他的身体狠狠一抖。
当裤脚再一次被攥住,我连扯开那只手的想法都没有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了,就算消失也好,我也不愿意继续待在这个人的身边。
脚边的少年低垂着头,不厌其烦地用伤痕累累的手胆怯却又固执地抓住我,小声地说:“你说过会保护我的。”
“对,你也知道是‘说过’。”我补充道,“是过去式了。”
他好像没有听见我说话一样,径自地说道:“我被同学欺负的时候,也是你出手救的我。你真的很强啊,就像太阳的光,那么耀眼又无法捉摸。你就是我憧憬的对象。”
“第二次我被人冤枉的时候,也是你抢夺过自主权,挺身而出,为我辩护。大声呵斥不分青红皂白责骂我的老师,那时候的你好帅气,我就暗暗决定,一定要成为你这样的人。我一直努力着,为了有一天能赶上你。”
“因为你,大家都不排斥我了,我也交上了很多朋友,过得很开心。如果有你在的话就什么都不用怕了,甚至生出了不如将身体交给你好了之类的想法,即使知道这样的后果就是我会渐渐消失,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我沉默不语地听着,面无表情地站着,即使曾经的保护对象因为恐惧而颤抖着,即使曾经深爱的人悲伤地哭泣着,即使另一个我苦苦哀求着。
他自顾自地笑着,自言自语着,仿佛要挽回什么一样不断诉说着:“直到有一天我察觉到了,我的心脏总是会因为你的存在而加快跳动的速度,我的胸口也会因为你有了填满似的饱胀感……我爱你。就算因此会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平和生活,尽管如此可能会招来其他人怪异的目光,我还是义无返顾地爱着你,如果不能共存,我宁愿和你一起消失。”
差不多到时间了,我感到焦虑而烦躁,不想再听下去了,不能再听下去了。我没有理会他无力的阻拦,抬腿转身离开。
“没有你的世界,我根本不需要!!!”
突然身后传来一身嘶吼,我从没有听过他用这么大的音量说话,不禁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到了他那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上面布满了条条泪痕,好像裂缝般将他的面颊剪切得七零八落。他的眼睛里满是某种我再熟悉不过的情绪,绝望,在我初次遇见他的时候,他也是现在这个眼神。在黑暗里,自我堕落,不再渴求光明的眼神。今天,又再一次看到了。
在我记忆中,之前他也是这样,哭泣着,只是哭泣着,把头埋在双膝之间,蜷缩在阴暗的角落。不去看,也不去听,软弱消沉地逃避着现实。
就是因为他是个这么没用的胆小鬼,才会被同班同学当垃圾废物一样看待,连老师都会厌恶的一个存在。缩头缩脑,细声细气,遇到问题只会装傻,永远不会大胆勇敢地迎击。他就是这么一个受尽欺负的烂好人。
我实在看不过去,就帮了他一下。从此他就依赖上了我,我也会帮他解决各种各样的麻烦。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心血来潮多管闲事,反正绝对不是因为爱。但是现在我累了,什么事都得有个尽头,我已经厌烦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是时候离开了。
他扬起头看着我,用虚软的膝盖支撑着沉重的身体,他慢慢站起来,像迟暮的老年人一样瑟瑟发抖着,随时会倒下去。然而他站起来了,尽管双脚仍然不受控制地颤动。
他的手朝我伸过来,我错开目光避免与他对视。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将近崩溃的脸,抑制不住的眼泪,明明是想大声哭号,他硬是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眼泪不停地流下来,而下半张脸却愉快扭曲地笑着,组成了一个诡异恐怖的表情。他小小地挪动了一步,又差点因为这个动作而跌倒。
“不要走,再也不要走了。”他低声请求,重复着同样的话语,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哭腔,“我能变得比现在更加聪明的……”
他试图移动他的双脚,想要再靠近我一点般,做着徒劳无用的挣扎。
“也能变得更温柔……”
他的话语因为哭泣声而破碎不全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地想表达什么,努力地朝我微笑着。
“也能变得更加坚强……所以,妨碍你的事物——”
隐约听到了什么崩坏的声音,他就维持着诡异扭曲的笑容,高高地举起了握着什么东西的手。
“——我都会帮你清除掉的。”
冷光一闪,传来一道刺破麻袋一样的声音,温热的红色物体随着腥甜的味道喷溅上了我的脸颊,然后有什么东西从我眼角边缓缓落下。
我听到了肌肉和骨骼错动石化的声音,我就这么呆怔地看着我面前开心地笑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的人,他手中还在怦然跳动的心脏,他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被什么东西染红了的脸。
他的嘴唇一动一动,用口型对我说着什么——
“没有你的未来,我不需要。”
如果一定要一个人活下来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砰”地一声,好像放烟火一样,他的躯体从内部炸开了,内脏器官洒落得一地都是,有肉片顺着我的头发滑落下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我所在的黑色空间,染成了一片血红。
我就这么伫立着,一动也不动,鼻尖萦绕着甘甜的味道。
直到有一道光,划破了黑暗,照射在我的心口。
“游戏结束了。”
有个柔和的声音对我说道。
啊啊,是啊。
一切都结束了。
我闭上了眼睛。
然后,再一次睁开眼睛。
作为仿冒品,我活过来了。
【BAD END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