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上前!杀了他!刺猬精冲自己的手下狂呼。他知道对面是个难缠的对手,不能给他以片刻的喘息之机。
而小刺猬都畏缩着不敢上前。他们已被蓝莓甜筒血红的双眼震住了,而地上那遍布的同族残躯,更是令他们心悸。
废物!似是怒其不争,刺猬精挥刀斩了两个手下。
而此时,一阵轻微的婴儿啜泣声,打破了战场的宁静。
蓝莓甜筒心头一震。在宁静的对恃时,这样的声音并非良兆。
果然,对面已经发懵的小刺猬,又重新骚动起来。
一群小刺猬,率先扑过来。
蓝莓甜筒狂啸一声,迎刀向前。刀光翻飞舞动,众小刺猬却纷纷自动散开。他正诧异,突见刺猬精那等待多时的巨刃从重重怪影中迅疾突刺而来。
蓝莓甜筒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自己中了刺猬精的计。然而他已来不及,他本能地一闪,身躯躲过那眩目银光,而臂,他持刀的左臂,却被这银光一划而过……
一阵巨痛从左臂伤口处奔涌而来。他看见自己的左臂和自己的利刃在空中翻飞,下落。
而在这令人惊谔的时光凝滞里,他看见刺猬精暴露了身后的空处。
是本能,亦是无望之境最痛绝的极地反击,他不假思索地昂首衔住那落于半空的自己的利刃。
奋力上前,颈部前倾,头部猛然一甩,几乎是寒光乍泄的瞬间,刀锋已在小刺猬瞠目结舌中划过一段弧线……
他斩了刺猬精!
刺猬精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那本是他精心安排的计,却被骁勇的蓝莓甜筒借力发力,徒送性命!
小刺猬一下沉寂下来,是骇然,亦是讶异——他们的王,居然死了,死在一个断臂的狼人刀下。
十一
而蓝莓甜筒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最危险的处境。
他的右臂早被封印,已如同虚设。而现在,他的左臂也断,鲜血正从断口汩汩向外翻涌,洁白的雪地上似绽开了一朵血红的花朵。
他只能噙刀而立,利刃在齿间泛着寒光。刺猬精的血正从利刃边缘缓缓流入他的口中,血腥,粘稠,苦。一起涌入他嘴里的,还有翻飞的雪花,和无情的寒风。
他感觉自己正在一寸寸逼近死亡。风很大,他的身躯已有些不稳。失血还在继续,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孩子的啼哭声仍不时从洞窟里传来,可他已经听不真切了。他的听觉正在丧失,莫名的耳鸣在耳膜内盘旋撞击。眼睛里金星像爆炸一样弹跃。他甩了甩头,想努力驱走这些不祥的讯息。他要让自己清醒。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自己失去了重量。他大吃一惊,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灵魂正从那站立的躯壳里缓缓向上升腾,而鲜血仍从断臂处淅淅沥沥地淌落。
不!不!!!
他心里狂呼道。他还有挚友的孩子需要保护,他还有正在等他的爱人,他还有太多未了的心事。他的失魂死死抓住自己的躯体。他不能死,他不能走!
对面,失去了首领的小刺猬早已军心涣散。但仍有一些不死心的残兵游勇,蠢蠢欲动着,正试图上前作最后一搏。
蓝莓甜筒猛然惊醒,魂魄突倏回归躯壳。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怒目圆睁,仰天狂啸一声。回声传响在天际,绵延不息。
那声音是如此凄厉惨绝,那目光是如此酷烈勇猛,那齿间的刀光是如此眩目,那模样是如此骇人。所有小刺猬,都吓得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也就在这一瞬,力量全部耗尽的蓝莓甜筒突然感到周身一轻,自己的魂魄以不可挽留的姿态脱壳而出,可这时他连抓住自己躯壳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魂魄一寸寸地升腾而起,一点点地远离空气中血腥的气息。而自己的躯壳,仍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威慑着对面的小刺猬,令它们不敢上前。
他的魂魄越飞越高。狂风,雪花,树木,山川,河流。所有的事物,似乎都变成了眨着眼睛的精灵,它们要拥抱他,它们的怀抱,是那么温暖。他最后一次俯望大地,自己的躯壳仍站立着,在猎猎寒风中岿然不动。一颗属于他的流星,正从天际划过。他缓缓阖上双睑,内心一片安然,仿佛婴儿回到了母亲最本真的怀抱。
他想,我不是离去,我是回去,回到那沉寂安宁的原乡。
当原著的人赶到的时候,只有一个独臂的狼人矗立于天地之间,万籁之中只有小画魂不停地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