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的温度始终不甚讨喜,入冬的低温凛冽在乍醒骤起的刹那格外清晰。抹去犹存的困意,探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冷光数字,一如职业生涯的早起作息让他不禁困扰的苦笑。
漱洗著,边胡乱的转了几个念头,他想起今日距离自己再次宣布退役的日子恰好过了一个月。
如同早已做好的心理准备,召开记者会的当天有人哗然,有人惋惜,但更多的仍是自他再次复出时便讪笑不止的奚落,不过他能撑过多数时候总尝著酸涩的职业时期,告别时的小小激荡并无法让他有太多情绪波动,除了无法达成约定的失落以及与队友分别的不舍,「退役」这个概念对他而言并没有在生命中造成过多改变。
虽然从职业生涯抽离,但他仍旧关注游戏的一切动向,空闲时亦会操控私下创建的浅花迷人在游戏中悠晃,重温久违的副本与玩家互动,而他同样也不会拒绝来自一般玩家的邀战,对他而言这些体验充满新鲜感,总会让他想起自己在某场大规模混战中与那个少年相遇的场景。
代表不同阵营的两个人,却也是两个敌对阵营中唯一存活的两个人,那时的他曾以为顶著落花狼藉名称的少年会一刀斩向不擅近身格斗的自己,却意外的听见少年用爽朗的声音朝他打了声招呼,甚至友好的套了交情,而同样年轻缺乏心眼的自己似乎也被那股热情感染,回应了声,便自此埋下难舍的关系。
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无奈的叹气,不懂自己为何总是念念不舍反覆回忆那段过往,彷佛深怕一不留神便会忘却的逼迫自己重复忆起。
只是自己记得又如何?那个少年,或者现在该说那个男人,自从那年夏天的黯然退隐后,扣除仅有一次的游戏内偶遇,他从未得到那个人只字片语的消息,一通问候、一封短讯从未传递到自己手中,彷佛不曾存在自己的生命历程中,离去后便彻底的抹消踪迹,没有什麼搭档情谊,更没有难忘的盛夏约定。
形同陌路的两人。
他还记得那个人的名字,甚至转至其他队伍时仍不时提及两个人相处时的趣谈,偶尔说得过於亢奋还会被调侃像是在炫耀自家恋人。可是不管他表现的有多了解那个人,却没有任何把握那个人对自己的记忆还能存有几分,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自己也许染上某种疾病,自己和那个人的过去与约定其实只是幻想出来的场景,事实上他只是过於寂寞,才会幻想出那个人陪伴自己度过最灿烂的那两年夏天,否则为何他至今仍等不到那个人的消息?
他曾尝试主动联络,不管是在嘎然而止的那年夏季,或者是中途引退的那年,甚至是再次重起的孤注一掷,他固执的朝仅有的联络方式递送信息,但回应的仍只有一陈不变的机械声,冰冷的复诵著拨打的号码已无人使用。
那时,他才明白自己对那个人的了解是如此的肤浅而可笑,却又无以为力得到更多。他是如此的渴望再次靠近那个人,即使不再是一并作战的搭档也无妨,却仅能无助的看著彼此变成真正的陌生人。
握有的唯一联系早已成为断点,划下两人之间。
收回分神的思绪,动作利索的准备早餐,一杯牛奶、两片烤过的土司搭上一瓶口味不定的甜腻果酱,这是他十年如一日的早晨开端,是被那个人默默养成的习惯,也是戒不掉的口味,无法再接受其他味道进入生命中。
听著新闻报导近日发生的重大时事,边盘算等会要处理的工作顺束,边挖起一匙粉色草莓酱平抹上吐司,在门铃声猝然响起的刹那吓的差点将汤匙落到地面。
连忙放下准备中的早餐,起身开启深锁的大门,却在隔著门栏间隔看见门外来人时愣愣的停下解锁的动作。
「乐,好久不见。」或许是脱离青春期,完全成熟为一个男人,较记忆中低沉些的熟悉声线彷佛道别仅是昨日之事般的熟络开口,深邃而透著刚硬气息的面容似乎也微微弯著笑容。
而他只是无措的望著,乾涩的连一句简单问候都无法说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