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似初醒
灰尘在清晨的阳光下翩迁飞舞,小小的诊所端坐着一个人,白大褂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青玉色的眼睛半闭,充满着疲惫不堪的情绪。
“笃笃笃……”木门被敲响,推门进来的是一个形色憔悴的青年,右臂上鲜血淋漓。
“医生,请帮帮我!”年轻人哀嚎着坐进椅子里。
“真糟糕,你怎么弄的?”华生皱起眉头,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的在伤口周围查看。右臂上似乎是被锉刀挫过一样,整片整片的皮肉翻起来,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白色的肌肉。
“还好,没有伤到骨头,不过可能你也要痛一阵子了,”拿出剪刀,华生先把伤口周围的衣服剪开,“现在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啊……不小心罢了,街角那堆该死的碎玻璃渣不知道是谁放在那里的!”年轻人拧巴着脸,冷汗自额头滴下。
用镊子夹起沾满酒精的棉花球,华生很是缜密的为伤口消毒:“只是这样而已吗?似乎还有更严重的状况,”华生抬起头看了年轻人一眼,“你不该对你的医生隐瞒病情。”
这么严重的擦伤,要是真的这么无意弄到的,那他的诊所生意就不用愁了。
审视下的年轻人显然不想回答,不过似乎答案都在他的脸上了……
“颧骨突出,脸色蜡黄,瘦削,没有神采的眼睛,极度疲乏的神经,”华生罗列出所有显而易见的症状,“你在服用可卡因对吧。”
“啊啊,真不愧是医生,想瞒都瞒不过,”年轻人一种豁出去的样子,“我的确是在吸可卡因,不过也没太长时间,就一个多月吧,如果您想举报我的话请尽管去吧。”
“就是因为眩晕才造成的伤口吧,”华生平静地坐在年轻人对面,“你难道不知道这很危险吗?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知道,会上瘾,会把身体拖垮,会把钱赔光,会把一切搞砸。”若无其事的一一列举出来,年轻人一点也不在意。
“既然知道那就赶快戒掉,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蠢蠢欲动的医者仁心,只不过眼前的人呢似乎还赋予了不同的含义。
记忆里,有一个人漫不经心的靠在椅背上,十指相对,眼睛疲惫的闭上:“别担心华生,这只是7%的可卡因。”
你叫我怎么不担心……
青玉色的瞳孔抖动了一下。
“这可不是说能戒就能戒的啊,医生。”年轻人低下头。
“只要你想,就一定可以不是吗?”似乎这么说也是说给你听过……
“但是……”苦笑了一声,年轻人的身体僵硬,“要是戒掉了,我拿什么来麻痹自己不去想她?”
突如其来的悲伤,让华生不知所措,似乎可以看到那副面孔上的表情——哀伤而绝望。
“她成了别人的新娘,离开了。”抬起头,那种痛苦让人心慌。
寂寞,安静,不热烈,默默的在自己的世界里将痛苦泛滥。
触电般的移开眼,华生知道自己想到了谁,那一点灰蒙,那一点苍白。
“医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吧?那医生是不会懂得,仿佛失去了世界的支柱一样,忘不了,回不去,无法自我麻痹的痛苦,只要我的脑子是空的,我就一定会想起她,像我们拥有的过去,想她结婚的笑容,想她怎样在我面前与那人手挽着手……”音调越降越低,仿佛是什么咒语,“在这么下去我会疯的,除非……除非麻痹了我自己。”
满是寂寥。
华生不敢再说话,机械般的为患者缠上纱布。
每一字每一句,有若尖刀刺向自己,不懂,不懂,为什么会如此心悸,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隐隐约约知道了些什么,不明白,不明白,还是不懂……
“好了,小心点,三天后再来换药。”挂起职业性的微笑,华生和蔼的将年轻人送到门口。
“太谢谢了医生,”闪耀着光芒的双眼,年轻人爽朗地动动胳膊,“要是这样一直下去,都不知道该怎么赚钱。”
“赚钱也是为了买可卡因吧?”华生看着缄默不语的年轻人,“还是早点戒掉吧,时间可以磨灭一切的,你的痛苦只有你自己知道啊。”拍拍肩膀,华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
时间,可以磨灭一切……
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自己没有说错,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