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阿尔！我说了多少遍了。叫你不要乱拿我的烟斗，你怎么又拿我的烟斗练习击剑！”一位头戴公爵夫人宝冠的女子从树下走出来。“老师，我为什么老是用不了你的烟斗……。”少年显得有些委屈。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因为你是阿尔帕勒斯，而不是我吉蒙里。”说完从少年手里拿回了那把石楠木的烟斗，盘腿坐了下来。“老师！我今年都14岁了啊！为什么从去年起就不教我击剑和马术了啊！”吉蒙里沉默了，过了几秒才开了口“因为阿尔啊，你不是当骑士的料……”少年十分不满：“老师！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少年说完才发觉自己失了礼仪，又想要说些却被打断了“够了！阿尔，我给予你力量不是让你成为女王的走狗的！”吉蒙里叼起了烟斗。“老，老师对不起……。”吉蒙里不在说话，身旁是云雾缭绕。

他还记得金色的风流过艾尔文森 林，Steve，昔日的战友金色的发被风吹拂着，仿佛阳光还要耀眼，那个时候他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冲自己敬了个礼，姿势无比端正，尽管他认为那也算是他取笑自己的一种方式，“前辈。”他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狂傲不杰的色彩。那个时候自己还是见习骑士吧？圣骑士考试的时候自己朝他扔了纸条，害的俩人都差点被当场取消了考试资格。他们爬上铁炉堡的水库，在那里决斗，刀光剑影间他看到来自生命的美好与希望。他和Steve下流畜牲酒吧喝着月色酒，尽管Steve因为这家酒吧的名字而一直皱着眉。“为了联盟！”Steve举起酒杯，满面红光。“愿圣光护佑你，小子！”他豪气勃发地大笑着接话，与Steve碰杯后一饮而尽。即使那真如月色般金黄的酒汁溢出杯子，滴在整洁的前襟上也浑然不觉。所以当Steve死的时候——身边的牧师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靠近Steve的尸体，“不要冲动，Tony！”
“懦夫！”Tony怒吼着，挣扎着想要脱离那双手的束缚，可它主人的力气该死的大，“我能复活他！给我放手，你这混蛋！就现在！否则我要以圣光的名义制裁你！”
牧师没有再说别的话，Tony的眼睛狰狞地瞪着，他看见那群亡灵，那群该遭天谴的死人将Steve的尸体掩没，该死，甚至还有个下巴快掉了的亡灵法师，Tony不确定那是不是那个杀千刀的家伙自己的下巴，还朝自己比了个中指，用那早已失去生命力的枯木般的手指。然后，他看见一个亡灵战士拖走了Steve的尸体——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仍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放开我你这婊子！他们要把他复活成和他们一样的亡灵！腐烂恶臭的尸体！看在上帝的份上！牧师的手渐渐收紧，他在Tony的耳边说，没用的，这场战斗已经输了，他们已经开始拖那些阵亡在沙场上的人，很快就会有更加多的亡灵出现。
Tony的眼睛徒劳地望向那个该死的战士，他背着Steve，那具年轻的躯体，对，他本该光亮干净的金发上沾染着凝固的血块与污垢，苍白得发青的皮肤却不带一点儿血色，他戴着盔甲的手无力地耷拉着，灰败的脸紧绷着，看不出一丁点儿昔日的神采。
Tony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Steve已经死了这个事实。刚开始的时候，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强迫自己像以前那样没日没夜地研究工程学。而事实上却是他完全不能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研究上，每次门把手响起的时候他总会像兔子一样地跳起来，他每一次都以为来的人是Steve。他不停地翻着以前的相册，Steve无奈的样子，Steve腼腆地笑，Steve认真地钻研古籍，Steve和他一起在艾尔文森林杀野猪， 在西部荒野晒太阳，在荆棘谷联手对付了一个和他俩加起来那样差不多高的牛头人，在加基森和可恶的地精砍价，安格洛环形山有那么多的瑟银矿让他俩大赚一笔，希利苏斯，赞加沼泽，龙骨荒野那两排脚印……还有Steve笑着递给自己一袋钱，“给你的，Tony，我知道你很想要那种又大又酷的双足飞龙。圣诞快乐。”
……他曾经天真地以为他可以和Steve一直就这么下去，一辈子在一起，做一个守护着联盟，守护着正义的圣骑士，他会永远和自己形影不离，和自己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打架，然后大口吃着架子上烤得滋滋做响金黄油亮的肉，喝着月光酒，看他在小妞面前不知所措地脸红——那张英俊的脸庞，暖金色的和自己的褐发并不太相似却意外地相称的发，人们都说他们像一对兄弟。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一起，只要找到一个就一定能找到另外一个……Tony猛灌了一口雷霆麦酒，然后被烈酒呛得直咳嗽，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他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然后把酒杯重重地砸在吧台上。老板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把空了的酒杯再一次满上。自从Steve死了以后Tony就是这家酒吧的常客，他悲哀地发现除了把自己灌醉以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踉跄着站起来，因为酒精的缘故他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勉强没有摔倒地拿起了靠在桌边的剑，一摇一晃地走出酒吧。他注意到所有人都在小心地避让着自己。好啊，他自暴自弃地想，一个无可救药的酒鬼，疯子，哈？他故意撞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Jarvis，就是那个该死的牧师，要不是他，也许Steve就不会死，也许自己就能救下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Jarvis重新站回了Tony的面前，“兄弟，我们是时候谈谈了。”Tony低声骂了句谁是你兄弟，然后还跟了句难听的脏话，而且他很肯定Jarvis听得清清楚楚，因为那个该死的没有一点人情味的男人，他那张和石头似的冷硬的脸上有一丝愤怒一闪而逝，虽然只是一瞬但Tony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好啊，有种就冲我来吧，要是个爷们就来打一架。酒吧里其他的人都在看着他俩，怕都是等着看好戏的吧。Tony听见自己说了更多的，不可思议的脏话，如此尖酸刻薄，这真是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吗——Jarvis维持了一贯毫无表情的脸，最后的等Tony终于说完，喘着气的时候，他拿出了一卷羊皮纸递给他，“你必须现在启程去白银联赛，现在。”Tony粗鲁地接过那一卷羊皮纸，看起来跟抢似的。Jarvis压低声音，用只有Tony才听得见的音量在他耳边说，“听说你对亡灵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仇恨？”
Tony抬起头看他。“亡灵叛变了，”Jarvis的嘴唇在动，一张一合，“你明白我的意思。”Tony跌跌撞撞地冲出酒吧，手里紧紧攥着那卷羊皮纸，他回到自己的住所，颤抖着手指打开那份文件，读了一遍又一遍。他咬着嘴唇，开始翻找自己的装备——他站在镜子面前穿上那套光誓。恍惚中看见了Steve的脸。他锤了自己一拳说，混蛋，这套好东西本该是我的，你明白吗。而自己夺走了它，大笑着在他面前穿上，看着Steve故作愤怒的脸，他觉得自己不会有比他更加值得信赖的兄弟。他来到银白联赛，听着人们和他说关于那些亡灵——凶狠，嗜杀，背叛，瘟疫一类的，在这里人心惶惶，他们死了多少多少人。Tony掂量着自己的剑，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和他的剑一样，一如既往地沉默——自从Steve死了之后。 直到面前那个啰嗦的家伙说完，他才接话，“那些天杀的狗杂种在哪里？”

Tony在及膝深的雪里缓步前行，风吹在脸上就像有人用刀子在他脸上划，睫毛上沾满了雪，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而且冷得发抖。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鬼天气出来，可能只是想找点什么别的事干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花了太多时间来想念Steve，有时候甚至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他也会不知不觉地想到Steve。眼睛里灌满了雪，好不夸张地说，他觉得自己看不清五米以外的任何东西——这时他看见了前面有一匹马。
Tony眯起了眼睛，这种鬼天气怎么会有……等等，见鬼的骸骨战马？！！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骤然收紧，之前的冷意不复存在，一股热血流遍了全身，他伸手抹了一把脸，马沙哑地嘶鸣着，仰着头，他太熟悉这种马了。骑着这种马驰骋在战场上的，只有那个卑劣又恶心的种族才会……
Tony拔出剑，连他已经把自己的下唇咬出了血都毫无察觉。
马在靠近，他渐渐看清了马背上的人，那冒着暗蓝色流光的灰黑色肩甲，那背着的黑色巨剑，像被冻住一样的双眸升腾着蓝色的火焰。
死亡骑士。
马背上的家伙显然也发现了Tony。他拉了拉缰绳，马嘶鸣一声后便站定不动——Tony也停下脚步，这家伙穿着属于天灾领主的装备，Tony暗暗地计算着自己的胜率能有几成，得出一个数据之后他真想见鬼。手下意识地伸进进背包，看带了几瓶药水。他紧张地盯着那个死亡骑士，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而那个死亡骑士显然也在忌惮着自己，他清楚地感受到那家伙充满恶毒的视线。
他的手摸到一张纸质的东西。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会把和Steve的合影一起放进背包里。
那一刹那，骸骨战马忽然悠长地嘶鸣一声，然后朝Tony飞奔过来——Tony脚下一滑，下意识地举起了剑去挡，“哐啷”一声，死亡骑士的剑重重地击在了他剑上，Tony被震得退后几步，迎向自己的是一个亡域打击，他的余光还能瞥到那个死亡骑士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流畅，他的发丝被风吹得飘扬，灰败的金色。Tony一瞬间有点晃神——就是那一瞬间，更多的技能凶狠的冲他接踵而来。瘟疫打击，凛风冲击，灭迹，他甚至腾不出手去给他一个制裁——胸口生疼，他想要是Steve在就好了。要是Steve在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站在自己面前，要是Steve的话敢单枪匹马的冲到萨尔房间里去偷那个老兽人的武器，要是Steve的话对面有十个部落也不怕……他又想到Steve是因为自己而死的，他替自己挡下了那个术士的死亡缠绕。
Tony觉得眼眶有点热，这一定是天太冷的缘故。包被划破，各种药水被打翻在地，他看见那个死亡骑士嘴角阴冷的笑意，冒着寒气的双眼，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眼有看不见底的恶意。“去死吧，人类。”亡灵低沉嘶哑的声音，像是被火焦灼过一般。正当Tony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那本该落在自己头上的剑却没有继续往下把他劈成两半。
真是个笑话，自己，眼睛还是很热。他想自己真是没有用，甚至都来不及开个圣佑术。他闭上眼睛等死，可过了很久却对面却还是没有反应——他疑惑的睁开眼睛，只见到那死亡骑士凝视着自己。那是一种复杂的眼神——虽然透过那层冰蓝色的火焰，他看能看见的只有眼眶，让人捉摸不透的亡灵。
等他意识到这个亡灵的诡异行径其实是个攻击机会的时候，后者接下来的动作已经完全打乱了自己的步骤：亡灵忽然毫无预兆的蹲下去，在积雪中翻出一张纸。Tony用尽力气才看出这是那张和Steve的合影。一股疯狂的情绪忽然涌上了心脏，脑子里一团混乱。亡灵只剩下骨节的手指抓着那张照片，递到Tony面前。
“你的。”他的声音粗重，缓慢，沙哑，像是从最深的古墓里传出来的。Tony喉头发紧，呆呆的看着这个死亡骑士。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亡灵垂着头，佝偻着背，展现给Tony的是一副只属于死人的，苍老的颓态。他的头发已经不再是那夺目的炫金色，而换成了一种失去光彩的，灰败的，像发霉的大麦一样的颜色。那张英俊的脸现在毫无生气，Tony甚至看见了他的颧骨，他的鼻子被削掉一块，他的面颊深深的凹陷下去，他的手臂只剩下骨头，他的身体散发着一股腐尸的臭味儿，他的手绝望的停留在半空中，那张照片被风吹的翻了个面，Tony看见了昔日的Steve，那样羞涩又不失沉稳的笑，就像他们会永远年轻——
“你不是Steve。”亡灵抬起头看着他，Tony确信自己从那双空洞无物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类似悲伤的情绪。“你不是Steve。你不是Steve。”他反复的念着，像在确认事实一样，“告诉我，你不是Steve。”他都感觉不到刚才被攻击的伤口的疼，心脏像是破了一个洞一样的难受。
亡灵久久的没有动，有什么东西划过面颊随即被冻住。
“你不是Steve，是吗？你不可能是。你你怎么会是。”他的喉咙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哽咽。鼻子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了，可恶。他擦了擦鼻子。亡灵略显猥琐的姿态像是给他胸口来了一刀。他不能想象Steve过得不好。他都不能形容自己的感受了。你不是Steve。你不是Steve。更多的眼泪涌下来被冻成冰，而亡灵保持着那种悲凉的姿态一动不动。他真的没有想过Steve会以这样一种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尽管知道有这种可能，但是自己一直拒绝接受这样的现实。骸骨战马警告似的向Tony嘶鸣着——亡灵像是忽然从回忆中被抽出，他猛然的放开了手指，Tony看着那张照片，或许可以称为是仅存的回忆，被风吹着打着转飞到半空，吹得很远，然后变成了一个点，最后看不见。Tony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了任何事情——Steve就站在自己面前，但是像隔了一个世界。
忽然，Steve动了。那佝偻的背瞬间挺得笔直，他昂起头，正视着Tony，双手叠交在胸前，立正着面对他。
一个只属于Tony的，充满敬意的礼。
就像是当年在暴风城门口，被风吹拂的小麦色金发，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水蓝色双眸，面对着自己，说出那牢不可破的誓言：“为了联盟。”他朝自己敬礼，回忆就像他的手刚刚放下一样清晰。年轻的意气风发的脸充满了自信，他们一起穿过艾泽拉斯，在外域结伴而行，在北裂境奋勇杀敌，闯荡过这世界，所有地方都遍布了他们的足迹。
金色的风流过艾尔文森林的每一个角落，就像他们一直在那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