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空气,冷冽中带着惯以为常的热闹,各大商场在这段时间里如往年一般繁忙,置办年货的男女老少挑拣着、评论着、谈笑着,空调不停歇的暖风阵阵,直给人们脸颊染上苹果红。而身体里这积聚起来的满满热量,在面对隆冬的风雪时,仍微微瑟缩着,像是守着画好的团团圆圆,守住心里的那点欢喜。
瑞雪兆丰年啊。将怀里抱着的几个购物袋在后座上放好,杨慕初抚平大衣上的褶皱,唇角带笑的想着。他对着镜子理了理微乱的额发,摘掉手套启动车子,车轮轧过地上薄薄的洁白,留下的轨迹很快就被掩盖了。天空是极浅的灰蓝色,午后一开始童话般的绒毛细雪,渐渐地随着北风呼啸而纷纷扬扬起来。
真是一场好大的雪啊。
隔着审讯室的单面玻璃,杨慕次一眼不眨的盯着坐在桌后的嫌疑人,想要从那镇定淡然的脸上捕捉哪怕一丝丝慌乱。日光灯亮着,照的屋子内角落都没有一点阴影,气氛压抑而肃静,大家心里都在百般思量,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两个月前的男孩失踪案因为一个星期前部分尸块的发现而升级为严重的凶杀案,年关将近的时候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案件,在这个拥有超过百万人口的城市也是罕见的惨事,虽然已尽力封锁消息,但流言蜚语仍是挡不住地散播着,弄得人心惶惶。上级对此案也极为重视,特别派出了专门行动组下来帮助破案,局里面气氛一时间弥漫着沉重肃杀的意味。
一般的绑架杀人,要么是单纯为了财物,要么是与受害者家庭有恩怨。后者一般是受害者或其家人所熟悉的人,排查起来范围较窄,也有据可循;而前者不一定是熟人,甚至是临时起意作案,但动机单纯,极少撕票,处理得当的话,影响不大。可是此次案件中的被害男孩家庭状况普通,在校从没惹过祸,也无不良朋友,其家人均老实本分,大量调查也显示这家人绝无财产令人觊觎,更没有仇家;出于谨慎,行动组还是将所有可能的嫌疑人一一排查,可是仍一无所获。
最后一个嫌疑人也被排除了,案情进入僵局。
杨慕次披着大衣,走到走廊上,望着悠悠飘落的小雪: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让那掩盖罪恶的雪融化,现出真相。他低下头,下意识地在兜里摸索着烟盒。里面空空如也。仰起头,脑海中显现出那人故作冷淡的怒吼:不等你打穿我的肺,你自己的肺都朝夕不保了!心下了然地笑了笑,抽出手,几朵雪花怡怡然落在手心。杨慕次垂下眼睫,看它们透明的花瓣渐渐地融化,变成小小的水滴,冰凉的,澄净的,在温热的手心无声无息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