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勒的幽默在形式上跟传统幽默有某些相似。如:尤索林评价战争唯一可取的是打死了不少人,使孩子们摆脱了父母的恶劣影响,梅杰少校学会撒谎后十分自得,因为他发现真撒谎的人比不撒谎的人“更加理智,更有抱负,更加顺遂”;丹尼卡医生妒羡尤索林至少还有个“可能被打死的指望”,而自叹什么指望都没有;迈洛经商所调遣的德国轰炸机被美军基地没收时,他冲口而出“真可耻”的斥骂,使基地几个军界权威自愧理亏……但由于海勒把大不幸大悲哀当作了开玩笑对象,所产生的喜剧效果就跟传统幽默的轻松愉悦迥然相异。作家刻意不对笔下的人物事件进行道德审察或价值评判,而且越是严肃沉重的问题,越是举重若轻、不动声色。如:就像玩味一件古董似的细细描述一个已经没有人样的重伤员,伤员全身上下都用石膏和绷带裹着,双腿双臂都被吊索吊起来同躯干保持垂直,身上插着两根根管子,一根输液,一根排泄,两根管子接着的上下两个瓶子反复互换,排汇的液体重又注入体内。又如:写尤索林在罗马街头看到一个穷孩子“缺鞋少袜,头上的黑发也很需要修剪。满面愁容,显得苍白而忧伤”时,他“深表同情”,以至于“恨不得一拳把他苍白忧伤、带有病容的面孔揍个稀巴烂,把他打死,免得他使人联想起就在这天晚上,意大利还有无数苍白忧伤、面带病容的孩子……”既然残废和苦难已是一种无可摆脱的普遍存在,就只好用荒诞来拉开距离,后退一步,把伤心事变成笑话来讲。这就使幽默不再是生活佐料,而成为一种绝境中的自下而上手段,一种万般无奈之下求得心理平衡的方法。凡此种种都超越了传统幽默的美学范畴。通过奇思异想的漫画式夸张把讽刺对象推向荒谬的极致,也是海勒幽默的一种手段。如:讽刺战争机器的颠倒错乱——“人们变成了疯子,然后被授予勋章作为酬劳。”谁要保持清醒理智,谁就会成为公认的疯子,而且越辩白越会被认定为疯子;军医丹尼卡为了冒领飞行津贴,将自己的名字挂在麦克沃斯的飞机上,当麦克沃斯自杀毁机后,丹尼卡的名字也在部队的花名册上被勾掉了,虽然他活生生地在军营里工作和生活,但“证明他阵亡的材料却像虫卵一样迅速繁殖,而且无可争辩地互相证实”,他到处求助和辩解,但一概无济于事,终于他“就像一个到处出现的幽录”,连自己也确信已经死了。再如:讽刺官僚机器的专横僵固——卡吉尔上校为发觉自己的无能而自豪;科恩中校创立了一条规定:“唯一允许提问的人就是那些不提问的人”;谢司科普夫集法官、检察官和辩护人于一身出现在军事法庭上,给克莱文杰“由于只有判他有罪才能证明他有罪”而定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