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龙俊亨和尹斗俊望着家里空空如也的冰箱才发现几乎没有可以用来做火锅的材料。尹斗俊提议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商店购买。
龙俊亨其实很懒,刚刚洗完澡之后根本就不想再换衣服走到大太阳底下蒸桑拿,他想拒绝尹斗俊。可是当他对上尹斗俊灿灿发亮的眼睛之后,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认命的跑到卧室换衣服。他想,他妥协的原因一定不是因为对方是尹斗俊而存在什么特殊。他很显然是肚子饿,或者是突然对大夏天吃火锅这件事也产生了特别的兴趣。
龙俊亨一边套着衬衫,一边很沮丧的发现,他似乎没有办法这样说服自己。
尹斗俊已经熟悉地拿了钥匙,站在门外等他。
龙俊亨对尹斗俊这种自然而然,却不可抗拒地进入他生活中的各种细枝末节而感到无力。
小区门口的便利商店很方便,几乎走几步路就到了。夏天白天黑的晚,都已经六点多钟的光景,天空依旧是亮堂堂的。小区里有很多吃完晚饭之后出来散步的老夫妻,他们常常坐在凉亭里,或者是紫藤树下,虽然这个季节花已经谢了,可是青绿色的枝叶依旧垂落下来,不算长,却带走了很多盛夏时的炎热。
尹斗俊突然指着不远处的草坪一脸兴奋地说,「哎你们小区满好的嘛,这里可以踢足球唉……虽然小了点。」
龙俊亨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里确实有一片不算大的草坪,只是在那座草坪上还有为小朋友建的滑滑梯,他也不知道尹斗俊在这里能踢个什么球。
「以后周末我来这里找你踢球啊?」
大夏天的,有什么好踢的啊,不嫌热啊。况且他也根本不喜欢会让自己流汗的运动。
可是龙俊亨同样也没有开口拒绝。
就这样几乎几步路就走到的距离,龙俊亨大概听到尹斗俊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了十几次,每次都是指着手指一脸兴奋状,跟刚从神经病院里放出来的一样,龙俊亨捂着脸,觉得很丢人。
又不是什么很高级的小区,明明就是那种普通的老式小区,连个电梯都没有的那种,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尹斗俊这么兴奋的?难道他无家可归,一直流浪在城市的大小角落?
「哎你们小区的凉亭好漂亮啊,很有感觉嘛。」你确定一群老头老太太坐在一起拉家常让这座破亭子看上去很有感觉?
「哎你们小区的树长得真好啊,颜色好绿啊。」所以到底树的颜色是绿色需要这么惊奇吗?
「哎你们小区的垃圾桶整理的好干净啊……」
……听到这里,龙俊亨真的忍无可忍了。你需要连垃!圾!桶!都称赞一遍吗?!真的要这样吗?龙俊亨为他们小区的垃圾桶感到很担忧,因为看尹斗俊对这些垃圾桶的喜爱程度,很有可能它们晚上就会突然从小区里消失了。
当龙俊亨站在便利商店门口的时候,终于喘了一口气。他一路上几乎都在竞走,他第一次觉得这条路是这么的难走。
尹斗俊和他推了购物车并肩开始采购食材。事实上,龙俊亨的精神一直处于出游状态,他还没有从刚刚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尹斗俊倒像是很熟练的样子,挑了新鲜的青菜,蘑菇,火腿,肉圆,海鲜,龙俊亨忍不住打断他,「你就这么喜欢吃火锅?」
「对啊,因为火锅会让人感觉暖烘烘的嘛。」
「……难道在这种季节你还不能感觉到暖烘烘的吗?」
「唔,我追求的是一种意境,你就当作是在冬天吃就好啦。」
龙俊亨再次被打败了,他第一次听见有人把意境和火锅放在一起。
经过酒类区的时候,龙俊亨伸手捞了几瓶啤酒。
尹斗俊看了他一眼,又伸手把啤酒放了回去。他无视了龙俊亨瞪大的眼睛,很认真的说,「我不喝酒的。」
「为什么?!」龙俊亨严重的抗议。到底上次是谁喝的跑到他家发酒疯?
尹斗俊在一旁劝阻道,「你好歹是个警察,能不要喝的时候就不要喝嘛,大部分的时候还是需要保持清醒的。」
「那你上次……」
尹斗俊推着购物车向前走,打断了龙俊亨的话,「上次是意外。」
对于尹斗俊的辩解龙俊亨感到愤怒,但是最终他还是只拿了几瓶罐装可乐。
两人提着整整两大袋的食材往家走,龙俊亨突然想起李准,他犹豫着,终于开口,「你和李准……关系很好吧?」
「对啊,」几乎是立刻,尹斗俊没有犹豫地回复道,「几乎是从小就认识了嘛,李准那家伙小时候总是被欺负,我看不过帮过他几次,后来就慢慢变熟了。主要是这小子太善良了嘛。」
龙俊亨一时不知道怎么搭话。可是话题又偏偏是他提起来的,他似乎变得有些奇怪了。他也不知道他想从尹斗俊的口中得到关于尹斗俊和李准之间的什么事情,他只是想要知道。多了解一些。
尹斗俊接着说道,「太善良当然是一种好事,毕竟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的。自始自终的去做一件事,真的太难了。」
尹斗俊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难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夜逐渐降临,树叶伴着夏风沙沙作响,这些的氛围实在是太容易渲染一些情绪。
龙俊亨从尹斗俊的话中可以听出来,李准大概是童年的时候因为自己的脾气而吃过不少的亏。而作为一直伴随着李准成长的尹斗俊一路看过来,因此才觉得难过也不一定。
龙俊亨把手中的塑料袋递给尹斗俊,掏出钥匙打开门。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尹斗俊的时候,心里想的那句话,这就是李准爱的人。
龙俊亨整个人都变得恹恹的,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尹斗俊为李准而感到难过的神情。
其实这本来没有什么,只是这样的表情由尹斗俊做来,反而显得更加的温情。不是那种路人甲乙丙公式化的表情,而是独特的、只属于尹斗俊为李准而存在的表情。
因为这样的认知,龙俊亨感到难过。
他不知道自己一开始想要确认什么,又或者是想要否认什么,只是事实证明,他在尹斗俊面前,失败了。
龙俊亨在翻打火机,放在客厅桌子上尹斗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龙俊亨喊在厨房洗青菜的尹斗俊过来接电话,自己仍旧在翻消失的打火机。
龙俊亨听到尹斗俊先是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停了一会儿之后紧接着就是紧张的声线,知道了,我和他在一起,我让他先去警局。
龙俊亨下意识觉得出了事,他抬起头问尹斗俊怎么了。
尹斗俊跑到玄关处,一边慌张地穿上球鞋一边对龙俊亨说,「有新的案件,你先去局里。」龙俊亨看见尹斗俊的右脚的鞋带甚至没有系好就匆匆忙忙要出门,他刚想开口提醒他,就又被尹斗俊的声音打断,「……李准出了事,我去医院看他。」
龙俊亨听到尹斗俊跑下楼梯的声音,很急很匆忙,不知道在黑暗的楼道里能不能看得清楚,龙俊亨有些担心。
尹斗俊没有来得及关上的门透着风,屋子里的冷气差不多快要消失了,只剩下从没有关上的门口涌进一层又一层盛夏的风。
炎热,有力,龙俊亨感到自己的脊背上瞬间就有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他想起尹斗俊之前说的话,赶紧也找到手机拿着钥匙赶去警局。
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追赶着他,自己也变得急急忙忙起来。
不知道李准怎么样了,不知道尹斗俊会有多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案件……龙俊亨这一瞬间感到无比的无力。
夏天真的来了。
可是龙俊亨却想要这炎热的夏季,停一停。